240. 攤牌（二）
「小師叔告訴我，他能治好我的不足之症，但代價是，待我成年後，我將不再是『正常』的女人。——因為我不能生育。
「兮，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會自我安慰地說，『沒關係，只要冉兒能活下來，沒有孩子也沒什麼！』
「但我必須讓你明白：我告訴你這事，只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權知道！但事實上，我並不打算聽取你的任何意見！我已決定要接受小師叔的醫治了！再有，還有一個事實，我希望你能清楚的知道——我會願意放棄生育能力，並非是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做的選擇！事實上，即便我無需為了活下去而付出這樣的代價，我也仍舊會選擇不生育的！
「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我有沒有生育能力，將來，我都不會為你生下孩子！——不僅是你，我不會為任何人生下孩子！
「再有，你該知我並不喜與他人有過分親密的接觸的……
「儘管我如今也確實能剋制自己不躲避你的觸碰了，但那也僅止於如今這樣的程度了！這已是我能忍受的極限了！
「我是想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接受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的！比如，夫妻之事！——即便我們日後成親了，我也不會與你圓房的！
「我知道，我說得如此直白，定會令你尷尬，也定會傷害到你……但這也總比日後、待我們成親之後，我再告知於你，要好得多！
「兮，我希望你明白，我決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並且，也請你相信，我的這些想法，絕對不會因為你而改變！
「所以，我奉勸你，千萬不要僥倖地以為，也許哪天你能改變我……——這是不可能的！
「若你非要堅持，那最終受傷害的，也只會是你自己！」
聽到這兒，高兮的臉色已明顯蒼白了許多，連之前還緊握著高冉不放的手，也在不覺間鬆開了她、並收了回來……
儘管他心裡一直都知道，他註定不會是高冉最在意的人，也不會是她心目中無可取代的人，但她說的那些，他之前卻還真的從未細想過！
而當她第一次將這些如此直白地提出來，並明確表明了她的態度之後，他這才突然意識到了：原來，儘管他從未真正細想過這些事，但他心裡卻是早已理所當然地認定了，待他日他們成親之後，夫妻之事是遲早會有的，而孩子……儘管他也不是非要不可，但如果有，那自是再好不過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高冉不僅明確表示了她即便與他真的成了親，她也不會與他行夫妻之事……那孩子，自然是不可能會有的了！而她，竟還是從一開始，就已決定不生育了！
這樣的事實對高兮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同時，也讓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也許，他想要的與高冉一起的「未來」，與她自己想要的「未來」，並不相同！
一瞬間，高兮竟第一次開始質疑起了自己至今為止對高冉的所有付出，是否真的值得？！
對高兮而言，他可以不在乎今後能否與高冉成為真正的夫妻，也可以不在乎將來能不能有與她的孩子，但他卻不能不在乎自己一直以來對她投入的感情是否得到了她哪怕一點兒的珍視？！即便她不珍視，那，最起碼的尊重呢？！
如果對高冉而言，他的付出於她從來就是可有可無的，那他還有繼續為她付出的意義嗎？！
高兮不是沒有自尊心的！相反的，他從來就是很高傲的！只不過，在他面對高冉時，他總是更想向她展露自己溫柔的一面，而不是高傲挑剔的一面……而事實上，即便是從前在他還未獲得自由身之前，即便他從未違逆過邱岳澤對他的所有命令，但在面對邱岳澤時，他的態度也從來都是不卑不亢的！
——這樣的他，又怎能忍受自己對高冉而言，不過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如果他能忍受，那即便不被高冉看低，他自己也會鄙視自己！而這樣的侮辱，他的自尊心又怎受得了？！
可即便心中已是如此的百轉千回，但待他開口時，他卻還是萬般不舍地做了最後的掙扎——他很無力的低下了頭，語帶哽咽地低聲反問了高冉一句：「你說這些，是想如何？」
「不想如何，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真實所想，然後做出你自己的選擇。
「你放心，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尊重你的決定！即便你最終選擇離開我，我也不會因此而讓邱岳澤重新收回你的自由，或是刻意用其他手段為難你。當然，如果你到時仍想重新回到邱岳澤的身邊去，我也不會為難你。」
「呵！你的意思，莫不是想我回天閣？！」
「不，我只是說，如果你想回去，我不會阻撓、也不會暗中使絆。並且，若你有需要，我還可以替你跟邱岳澤打聲招呼，讓他善待你。」
「你就這麼想讓我回去？！」高兮終於忍不住有些氣憤地站起身來，還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險些就將桌子給打廢了！但還是在桌面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這是高兮從未有過的激烈反應！——更何況，他這樣發火的對象，還是高冉！
高冉知他這是真的動怒了！更知，儘管他都已經如此了，但這其實也已是他極力剋制后的結果了！否則，這會兒他就不會只是拍桌子而已了！而是直接扭頭就走了！——繼續留在這兒，只會令他倍感羞憤！——自尊心的傷害，對像他這樣高傲的人而言，是何等的折磨！
但即便如此，他卻還是選擇留下了。
高冉知道，他這樣自傷自尊的選擇，只是因為對他而言，比起傷害了他自己的自尊，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失去她！他不想因為自己一時之氣的離開，就從此徹底失去了她。所以，即便很傷自尊，但他還是留下了。——留下來把話與她徹底說清楚！若是真要死心，也要死得徹底！否則，他終究還是能找到能夠說服自己繼續留在她身邊的「理由」的！
他的這份心，高冉是知道的。
但即便知道，該說清楚的，她也還是要說清楚，而不能因一時的心軟，而反而導致了今後最可能會有的與他之間的斷斷續續、扯不斷、又理不清的糾纏折磨……
若是那樣，那對誰都沒好處！還不如一次把話說清楚，即便要痛，那也是長痛不如短痛的好！
於是，高冉便繼續耐著心的向高兮解釋道：「兮，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要趕你離開的意思！
「你先冷靜點！
「好！退一步說，就算事情就是如你所想的，我就是想趕你走了！但你倒是想想啊！如果我只是因為無法回應你的感情，就想趕你離開，卻絲毫不考慮你走後、我日後行事的諸多不便——這，會是我高冉會幹的蠢事嗎？
「你再想想，以我的性格，如果我對你真的沒有絲毫感情，那我還會選擇在這樣一個極不合適的時機告訴你我的真心話嗎？難道我就不會預料到這樣做的可能後果嗎？
「最後，你再想想，如果我真的對你沒有半分的在乎，那我為何不選擇對你隱瞞真相，只讓你知道小師叔能治好我，然後讓你繼續抱著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幻想在我身邊繼續幫我，然後在我最終得償所願后，我再利用我自己的力量將你殺害？如此，豈不是更有利於我？！
「——還是你認為，我會捨不得對你下手？！」
聽高冉這麼一分析，高兮倒也不禁略微細想了下，覺得確是有些道理的……便也漸漸冷靜了下來。而後，就又重新坐了下來。
但這次，他卻只是沉默著，也不看高冉了。
而他散發的氣息，卻讓高冉覺得，他似乎是想聽她把自己的想法徹底說清楚！——而這次，她有把握，他是真的不會再中途打斷她了！但她卻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才聽了一半就終是忍不住自己起身離開了？！
但不管怎樣，她卻是知道的，這是他們給彼此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決定——他們今後是仍能和睦共處，亦或是自此徹底分道揚鑣——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