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未雨綢繆(二)
說到這兒,高冉略微想了想,便又更進一步的、似是在與高兮探討、又似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語般的繼續深究道:「看來,這秘葯不僅能方便我們在初遇對方時,便能即刻就辨識出對方的同門身份;
「並且,多數時候,像這樣能很輕易的就辨識出彼此內功修為的差距,倒也能讓我們——尤其是較弱的那一方——儘快找准自己當時該處的位置、清楚自己眼下最合適的應對姿態,從而避免產生本可避免的矛盾。——雖說門規禁止同門相殘,但卻沒說同門間不能『切磋』下武藝、毒術之類的……
「再有,若是我們中有誰叛變,那其他同門也能召喚『聖物』去循著那叛徒身上的異香而最終找到他!所以,縱使那叛徒能得逞一時,但他也終究是逃不了最後會慘死於同門之手的下場!——除非,他能配出能解除這秘葯藥效的『解藥』來!或許,他還能因不再身帶異香而得以尚存一線生機……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這『解藥』真能如此輕易就被配出,那這都多少代了,叛徒們也不該還是無一例外的全都慘死在同門手下才是!
「而且啊……我曾聽師父說過,那些叛徒的死法還都不帶重樣兒的……
「嘖嘖,真不知該佩服那些同門對殺人手法的想象力太過豐富好呢,還是該對人性中殘忍陰暗的一面也許並無下限——沒有『最』、只有『更』——的這一真相而感到毛骨悚然好呢?
「不過,這到底也還是兩碼事……但就憑這些,也足以讓人明白,本門弟子,無論忠、奸,可都不是吃素的!必要時,大家都會為了各自一派的共同利益,而不惜使用一切手段來達到各自的目的!」
「冉兒,你說的,我有些不解……既然你的同門是如你所言的,彼此多不相識、且常年在外……那,你們又怎會真的忠於『醫谷』,甚至一旦出現叛徒,你們還會很有默契的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共同去追殺叛徒?」
「呵呵,你不解也正常。畢竟你們天閣的立『派』之本,本就與我們『醫谷』截然不同!
「你們的『忠』,更多的只是迫於邱岳澤的強大而不得不屈服;而我們的『忠』,則更多的是出於我們自己自覺自愿的想要一起守住我們那最後的『共同歸處』……」
說到這兒,高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要向高兮解釋一下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不謀而合且還能代代相承的「默契」的理由……
「你可能不知,雖說本門弟子大多逍遙在外,但,越是像我們這樣不喜拘束之人,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往往就越是需要一個是外人輕易無法踏入的絕對安全的地方,來作為我們最後的『歸處』。——說難聽點,就是最後的避難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一切總是喜歡隨心隨性,而且我們中的大多數,還更喜歡獨來獨往……如此一來,一旦在江湖上混久了,想不惹來江湖仇怨,怕也很難!
「所以,縱是再有實力,若總是自己一人,最終也很可能會因為自己的寡不敵眾、而致使自己在江湖上混得很慘!而一旦真的走投無路,那至少還有個是他永遠都能回去的絕對安全的避難所,終歸是好的!——像這種最後的、絕對的安全保障,它所能帶來的安全感,是我們這類人無論如何都絕對要誓守到底的!
「就好比我吧!即便我已經給自己找了一個隱居避世的地方。但那也純屬機緣巧合。很大程度上,是靠運氣!而若有一天,萬一它不再安全了,那我也會想要去那最後的避難所的!
「畢竟,比起僅靠我一人之力去保護的隱居地,那個自創派以來就始終都被眾多實力多在我之上的同門們共同保護著的大家共同的『避難所』,絕對是更安全的!
「師父說過,正因為有那樣一個『歸處』的存在,他才敢如此隨性的在外面逍遙自在。因為他知道,就算哪日他真的走投無路了,至少,這世上還有個絕對安全的『歸處』是他可以回去的。
「師父的這種心情,我懂!真正可怕的,不是完全無法預測的充滿艱難險阻、危機四伏的未來,而是真正的全無退路、真正的無『家』可歸!
「更何況,只要有令人生畏的『醫谷』給我們作後盾,我們在江湖上行走,也能少去很多阻礙。但凡怕死的,一般也不敢輕易招惹我們——只要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所以說,我們的『忠』,最終也只是為了更好的利己。這在本質上,其實與那些所謂的『叛徒』,也沒多大差別。但,於你們天閣中的多數而言,卻是有著天壤之別。」
說到這兒,高冉不覺嘴角微微一勾,倒似是對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有著幾分嘲諷、不屑之意。
「嗯……看來,縱是奇人輩出的『醫谷』,也不是個太平之地啊……你們也同樣有著你們自己的規矩……」說這話時,高兮也算是默認了高冉對天閣中的多數人對天閣的「忠」的看法。
「不過,冉兒,你先前提到的『聖物』……究竟是何物?」
「哦,那個啊,那也是聽師父說的!但它具體是什麼?長什麼樣?我還真不知道。
「別說我了,就連師父他本人,也從未見過!——因為他從未遭遇過需要召喚『聖物』來替他去向其他同門求救的窘境,自然也就不曾見過了。
「雖說『聖物』能儘快替你喚來你所信任的同門前來救你,但你也會因此而自此被所有同門笑話一輩子!因為門內弟子多是以『不求人』為傲,你若『弱』到需要尋求別人的幫助才能保全性命,那你就是『拖後腿』的!
「唉!畢竟,門內弟子像師父那樣心高氣傲、重面子大過於重性命的,還是多數!而像我這樣,為求活命,動不動就服軟、求人的,怕是不多……沒準啊,我還是本門自開山立派以來所收的所有弟子中,臉皮最厚的一個,也未可知呢!你沒看,師父動不動就拿『鄙視』的眼神看我么?!
「我看哪,他那根本就是自虐!自己好面子,卻偏收了我這麼個厚臉皮的徒弟,結果害得他自己動不動就只能是自個兒生悶氣,卻不能真的把我怎樣……你說,這到底是他的『報應』呢?還是他的『報應』呢?」
聽到這兒,高兮終是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哈哈哈……冉兒,趙老前輩若是聽到這些話,非氣得追著你滿山跑著打!看來,過去在山裡你吃的那些苦頭,還是沒能讓你記住教訓啊!」
「切!他也沒少吃我的苦頭好吧?!我倆算是扯平了!不對!應該是他吃的苦頭更多才對!若是要記住教訓,那也該是他,而不是我!我不是說了嘛,收了我這麼個徒弟,就是他的『報應』!」
知她只是單純的跟自己鬥嘴,高兮便也不再爭辯什麼,只是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好了,該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那我這就去辦正事。你就在此等我回來。」
「好!那你快去快回!」
「嗯。」
說罷,高兮便起身準備要走,但臨到門口時,卻又站住了。
「怎麼?」
問話時,高冉也已隨他走到了門口,本意是想送他。
卻沒想,高兮轉過身,不待她反應過來,就徑直將她擁入了懷中。
高冉先是一驚,本能的就想抗拒!但臨了,她還是及時制止了自己的這種本能反應,並逐漸使自己放鬆了下來。
高兮先是感覺到高冉的身子先是一僵,但隨即就又很快放鬆了下來——她並沒有抗拒他。得到這一確認后,他這才更加用力地將懷抱緊了緊。
沉默了好一會兒,高兮才最終放開了高冉,而後便什麼也不再多說的轉身離開了。只留下高冉默默地注視著他那漸漸走遠的背影,直至從她的視野里徹底消失……
「但願,我不會有必須隱居在『醫谷』的那一天!否則……」直至確信高兮已經走遠后,高冉這才有些欲言又止地吐出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是她先前刻意對高兮隱瞞下的、關於那最後的『歸處』的另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