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互探(二)
「薛叔叔,冉兒昨夜尋思了一夜,覺得有件事,還是應該告知於您。否則,我會心有不安……」
儘管薛銘宇的出現已經證實了高冉之前的猜測基本沒錯,但對於究竟該如何爭取到他的默許,想來這首先就得先探知到董天一究竟向他透露了多少真相了!
可眼下,她又不能直截了當地說破薛銘宇已經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的這一事實,而他的那一聲模稜兩可的「冉兒」,分明就是故意要讓她繼續以「任苒」而非「高冉」的身份來與他周旋。
只怕,他之所以要如此,除了是想要探出她的能耐外,更重要的,是想探出她接近董天一及董家的更真實的目的!——至少,就目前而言,單憑董天一一人的片面之詞,想必薛銘宇還是不能不暫時先先入為主的首先假定了:高冉會出現在此、她會與董天一熟識,這些都並非偶然,而是她有意為之!
所以,高冉覺得,眼下她要做的,就是主動尋個合適的理由,藉機主動坦白了她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再在此基礎上,通過適當的透露自己的部分價值判斷標準,來引導薛銘宇自己去判斷:若是依著她自己闡述的那種價值標準去評判,那她之後所說的她的意圖以及她實際所展開的行動,是否真的就都能符合她的那一標準?是否一旦代入她那標準之中,她的一切言行就都會變得「合情合理」、「理所當然」了?
如果最終薛銘宇得出的結論是肯定的,那麼想必他多半也就會選擇相信她了——只因那結論是他自己判斷出來的,而非高冉強加於他的。——但,這一切要能成為現實的前提是:高冉首先得先讓薛銘宇相信,她所說的那套價值判斷標準是可信的、是她的真實想法。並且,她還得讓他即便不認同、但至少也要能夠理解她的那些想法於她而言,的確是有著某些「合理性」的!——否則,她最終希望能達到的目的,就都只能是空想而已了!
而此刻,高冉覺得,眼下最合適不過的能夠作為借口的理由,便是「董天一」了!——確切的說,就是她與董天一私自定下的婚約。
「哦?究竟是何事?冉兒不妨直言!」
「嗯,冉兒也是這樣想的!」說著,高冉便故意深吸了一口氣,作出好似在醞釀情緒、為自己鼓勁的模樣,而後,待她覺得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她這才好似終於鼓足了勇氣一般的向薛銘宇坦白道:「薛叔叔,實不相瞞,其實我與天一早在四年多前,就已私自定下了婚約了!
「冉兒知道,這樣做的確有違禮數,但我們是真心相待,是真心想與對方一起共度餘生的!所以,在定下婚約之時,冉兒也已經決定了,今後無論會因我與天一的這段姻緣而遭遇怎樣的艱難險阻,我都要和天一一起共同進退!我既不會逞強的將一切都攬來由自己一人承擔,也不會將一切都推給天一讓他獨自承擔!
「薛叔叔,不管您信不信、能不能理解,冉兒都想讓您知道,其實從我認識天一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知道了,我們今生是註定要牽絆彼此一生的!所以,只有我們凡事都能榮辱與共、共同進退、一切好壞我們都一起承擔,只有這樣,當我們收穫幸福時,我們才會因為對方的幸福而感到更加幸福;而當我們遭遇不幸時,我們的心也才不會因為對方的痛苦而更加痛苦——因為我們會一起承擔!」
說到這兒,高冉刻意停頓了下,她在等薛銘宇完全消化了她剛才說的那番「肺腑之言」;並且也希望能借著觀察薛銘宇在得知了她與董天一已私定終身這事之後的反應,來揣摩出他可能知道的真相的多少,以及他可能對此事所抱持的真實立場。
卻沒想,薛銘宇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而後才出聲道:「冉兒的話,應該還沒說完吧?」
他既沒有表現出他的明確態度,但也沒有阻止高冉繼續說下去,甚至,他還聽出了她的話其實還有下文……
「果然是老狐狸!」高冉心下暗嘆自己這回可是遇到了難纏的對手了!
薛銘宇那根本就看不出情緒的表情、和那過於平靜無波的眼神,都令高冉不得不瞬時就進入了高度警惕的狀態。她生怕自己會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而在某個可能並不起眼的細節處露了破綻,而使得自己的所有籌劃全都功虧於潰!又或者,恰恰就是因為她的整個敘述都太過完美、毫無破綻,那也反而會使她的所言變得很不可信!如此一來,不也同樣會使最終結果變得適得其反了?!
高冉不知道她先前說的那些,薛銘宇是否已經知曉?又或者,其實他原本並不知曉,但如今卻因為她的透露而知曉了?——他那滴水不漏的應對方式,令她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可以利用的破綻,自然,也就無從去揣測他此刻的可能想法了。
但不管真相究竟是哪種情況,高冉都知道,為今之計,選擇說事實——哪怕只是事實的一部分,總是沒錯的!這樣,即便董天一昨晚並沒提及她剛才所說的那些,那她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因此而被薛銘宇覺察出破綻來。
「看來,論心機,我定是不如他的!還是不要跟他玩太高深的心機為妙!免得最終反而入了他的套,結果自以為是自己在將計就計時,實際卻是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連自己早已中了他的計都毫無自知!若是那樣,那可就慘了!」
儘管心下很不甘心,但高冉卻還是不得不理智地承認:她的確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眼下,於她最有利的策略就是:對他坦誠。
薛銘宇既然願意親自來試探她,那就表明,他至少還是願意給她一次自我申辯、闡述她自己個人立場的機會的!——哪怕他多半已經知曉了她是高家人。
但,也正因為他很可能已經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她才更該沖著那份會驅使他作為半個董家人卻又難得的願意給她一次自我拯救的機會、其背後的愛子之心,而清楚地認識到:薛銘宇的這份愛子之心,才是她可能可以利用的唯一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此時此刻,選擇看似最為冒險的「以誠相待」,選擇以「心」換「心」,才是她如今的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