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暫別（一）
聽了高冉的那一番回話，高兮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認為的一回事，在高冉看來，其實是兩回事。但，令他不解的卻恰恰就是這點：在他眼裡，無論是現在的巧兒，還是七年後的巧兒，都是巧兒；但高冉似乎是把這兩個時期的巧兒分開來看的——儘管她自己也知道「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高兮不知自己這樣去理解究竟對不對？他也不知高冉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好在與她相處了這麼久，對於她偶爾會冒出一些類似於此刻這樣的令他費解的想法，他也早已習慣了。
於是，借鑒自己過去的經驗，他決定，關於巧兒的事，他就到此為止吧！既然他已經確定了高冉並不是真的不管巧兒，那他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只需選擇相信高冉就好！
心下決定放下這事後，為緩和氣氛，高兮便習慣性地就抬起手輕柔地撫摸了兩下高冉的頭——這是他自從與高冉私定終身後，便開始慢慢養成的一個習慣。每當兩人單獨相處時，尤其是在他想要親近高冉時，便會不自覺地做出如此動作。
起初，每每被他這般毫無預兆地突然觸碰，高冉總是會本能地迅速閃避開。但待她反應過來后，她又總是會很誠懇地向他道歉。但，理由永遠都只會是那千篇一律的四個字：「我不習慣。」
儘管如此，對於高冉的這種理由，高兮卻是願意相信的。畢竟，從他認識她開始，直至現在，她身邊還真沒有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會對她或者敢對她作出如此親昵的舉動。再加之她本身就總好似天生一般地永遠散發著「閑人勿近」的冷漠氣場，她會「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但即便如此，「不習慣」也不能成為她拒絕他靠近的借口；而高冉自己也知道，自她給了他婚約的承諾后，她也就等於是失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絕他親近她的「正當」理由。
於是，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高兮總會不怕打擊地繼續堅持著他那會令高冉「很不習慣」的親昵舉動；而高冉，儘管最初的幾次，她幾乎每次都會本能地迅速閃避，但被他如此對待的次數多了之後，漸漸的，她竟也慢慢習慣了他這樣的親昵舉動。
到如今，高兮在她的身邊，還有他對她的親昵，這些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好似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存在一般，自然得就好像他就是她心中的那個「自己」的一部分一般！
也許，也正是因為心態上的這種微妙改變，如今的高冉，對於高兮對她的這種親昵舉動，她竟已不知不覺地習慣到了——若沒人提醒，她甚至可能都不會察覺到他正在觸碰她——的程度！
「好了，我們不說巧兒的事了。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其他的，我不會再去過問了。我相信你！」
聽了高兮溫柔地對她說出這番話，看著他對她展露的溫暖笑顏，高冉好似也被感染了一般，心中不覺一暖，竟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
深夜，高兮將高冉送至邱府門口，目送她進府後，他才終於放心地轉身離開，回到他在清早時就已預先找好的離城門最近的一家客棧去了。他們約好了，先由他照看著明日上路時要帶走的物資和他們的馬，待到明日上午，他們就在今日碰頭的那家麵館會合，然後待到午時，便直接出城，在城門外與趙奕會合。
而另一邊，高冉進了邱府後，便徑直去了邱岳澤的院落。進了院落，便直奔他的書房。她知道，只要她還沒回來，他便一定會一直在書房裡等她，直到天明。
只不過，若真讓他等她到那時，那隻怕後果即便不會很嚴重，但多半也不會讓她太好過的……
叩叩。
高冉輕敲了兩下門后，也不待邱岳澤應門，便直接推開了門，自己走了進去。
「來了？」
「明知故問。你怎麼沒鎖門？」
「明知故問！除了你，這府里還有誰敢如此明目張胆地隨意進出此地？」
「哦——原來你是給我留著門哪！」高冉故意揶揄他道。
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被他給糊弄了！若他真會因為放心自己的手下才不鎖門，那他就不是邱岳澤了！這天閣也不可能能成長到如今這樣的規模了！
「切！當我三歲小孩啊？！」——當然，這樣的想法，高冉也只會是在心裡偷偷地想想。
「呵。」被高冉捉弄，邱岳澤不但沒有不悅，反而還被她勾起了幾分想要與她玩笑幾句的興緻，「既然知道，那你還敢讓我等你這許久？！」
「呃……」高冉知道邱岳澤並不是真的生氣了，他只是想捉弄她一下。但若她不好好配合的話，那隻怕這樣的玩笑話就不知何時才能結束了……
「可是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還想早點睡呢！明天還得早起呢！」
想了想，高冉也就只好乖乖認錯了，「好啦，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晚才回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了好不？」
說罷，她還趕忙趁著氣氛還不錯，迅速湊到了邱岳澤的身邊，揪著他的袖角輕輕晃了晃——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他撒嬌!說實話，這樣做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招對他究竟管不管用？
然而，邱岳澤的面上卻並未顯露出半點的情緒，他只是沉默著，旁若無人一般地繼續看著他手裡的書。但，卻任由她繼續揪著他的袖角沒完沒了地晃動著——即便她那樣的晃動已經明顯影響了他的那隻手的翻書動作……
「切！還真是悶騷！」——儘管這樣的話，高冉鐵定是不能說的，但卻並不妨礙她狠狠地白了邱岳澤一眼。至少，她並不怕讓他知道，她就是不高興了，她就是白他眼了！他能把她怎樣？！
知道高冉多半是快沒有耐性了，想著天色也確實不早了，邱岳澤倒也還是難得的「通情達理」了一回。只見他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又開口問道：「要走了？」
「嗯？」高冉起初並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待她盯著他那毫無情緒的低頭「看」書的側臉眨巴了幾下眼后，她才突然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指她要離開這兒的事啊！
「嗯。」應了一聲后，高冉便趕忙從懷裡掏出了一疊被摺疊起來顯得有點兒厚的紙，遞到了邱岳澤的面前，「這是我曾經跟你提過的『第三筆』生意，印刷術。」
「印刷術？」
邱岳澤接過那疊紙，展開，一一看過後，這才終於明白了高冉的意思。
「難怪你會說『第三筆』需要在紙張已經廣泛普及后才能開始開展……看來，的確是如此啊！」
「嗯！我不是說過了嘛，『發明』從來都是因為需要才會產生。
「在我看來，若人們並沒產生——想要讓如今已經普遍開始用紙來傳播的類似於你現在正在看的這本書這樣的東西，能夠更大規模、更高效地生產出來，以便更廣泛地傳播出去——的這種需要的話，那麼，『印刷術』即便有人發明了，那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那也是個無用的發明。在他們眼裡，也便稱不上是『發明』了。
「說得俗套點，若不被人們廣泛需要，那麼『印刷術』即便發明了，也是賺不到錢的！
「所以，我才會直到現在才把這技術寫下來交給你。反正，在此之前，就是給了你，你拿著也沒什麼用，也只能是干放著。
「既如此，那倒還不如存放在我自己的腦里。這樣倒還更安全些。
「怎樣？我很有先見之明吧？」
「呵！」邱岳澤聽后，故意不睬她，只冷笑了一聲以作回答。目光也只是緊盯著那幾張紙里關於「印刷術」的詳細描述。
高冉見了，倒也不以為意。只因她自己也知道他之所以故意不睬她的原因：她可沒忘記，那個曾拜託李霖將她與雲傑的婚前協議轉交給邱岳澤代為保管的人，就是她自己！若邱岳澤那兒真不安全，那她又何必如此？可如此一來，她也就等於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擺明了她說自己是因為不放心他保管才不肯提前把「印刷術」交給他的這種理由，根本就是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