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巧兒的請求（三）
聽出了高冉似乎已經有了要拋棄自己的想法，巧兒一下就慌了！
雖然她的確想過要開始變得獨立、要減少對高冉的依賴，但這一切全是因為她不能確定高冉在離開之後，最終還能真的如約回來……萬一她回不來了呢？！
儘管高冉的身體的真實狀況，巧兒並不能十分確定，但憑著她這兩年來作高冉的助手所積累下的經驗，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數的：高冉平日里自製的那些給她自己服用的藥丸的原材料，它們的藥性可都是尋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若不是有醫聖傳授的獨門內功護體，且她本身就已是病入膏肓……那她服用了那些葯，只怕不僅不能緩解她的病情，反而還會直接就要了她的命！
所以，從一開始，對於高冉的承諾，巧兒就始終抱持著有所保留的心態：但凡是高冉允諾的，巧兒都堅信她定會兌現諾言——但唯獨與「時間」有關的，她卻無法真正去相信！不是懷疑高冉會最終食言，而是擔心她會活不到她承諾會兌現諾言的那一天！如果到時，人都死了，那還談什麼兌現諾言？！
本來，巧兒在選擇要遵從自己的真實意願、決定要一步步地朝著能讓她變得更加自立的方向去走的同時，她心裡卻又始終在僥倖地想著：即便這樣做會讓高冉誤會了她，會使高冉離她越來越遙遠，但她卻又沒來由地堅信著，只要她能堅守承諾，為高冉守在這兒、好生看護著她的隱居之所，那麼，日久總能見人心的！
巧兒始終還在幻想著那個真正的「結局」，定會是「大家都好」！而「誤會」也終會被時間所證明：那真的只是個誤會！——如果她真能等到高冉的平安歸來的話。
卻沒想，現實的情況卻是：高冉人還沒離開，卻就已經有了自此要與她形同陌路的打算了！而造成這樣的局面的，卻是巧兒自己！
這一切都已脫離了巧兒原先的預想，變得越來越不確定、越來越不可控了……
一時間，慌亂、無措、懊悔，通通都湧上了心頭，令巧兒幾乎都快失了理智。
但即便如此，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也不覺得她之前的那種僥倖心理是自己的自欺。但她卻知道了，高冉對她的誤解，似乎已經遠遠超過了她所以為的程度！
在終於意識到了事態已經發展到了多麼糟糕、不盡人意的程度，而她自己的處境也顯然好不到哪兒去之時，巧兒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不待高冉允許，她便自己站起身來，並一把就抓住了高冉的手臂，而後便雙手緊緊地抓握著，不讓高冉掙脫分毫——儘管實際上高冉對於巧兒突然如此激動的反應有些意外，但卻也沒有明顯要掙脫開的意思。她只是稍微試著掙脫了下，但在知道掙脫不了后，便就停止了掙扎，任由巧兒繼續十分用力地緊緊抓著她不放。
「小姐，你誤會了！你真的誤會了！你聽我解釋……」
「巧兒，你弄疼我了。」高冉並沒有拒絕聽她解釋的意思，但還是故意轉移了話題。
巧兒聽后，視線便移到了自己的雙手上。她猶豫了一下，而後稍微鬆開了些，但卻仍沒有要放開高冉的意思。
「小姐，你聽我說，你真的誤會我了！
「是！我的確是在為自己的將來考慮。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不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你，你便不會護我到底……
「小姐，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否認，我的確無法毫無保留地相信你……
「但是小姐，我並不是懷疑你會拋棄我，我只是害怕……害怕你的身子會撐不到你允諾定會回來的那一天！我怕你回不來……
「我……」
「好了！巧兒，你別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聽高冉這般回應她，巧兒原本慌亂的心便不覺稍稍平復了些。她以為高冉所指的「明白」，就是她所希望她能明白的她的真實顧慮。但，她還沒來得及生起一絲期待，高冉接下來的話卻又將她的最後一絲希望給徹底掐滅了！
「但是，巧兒，如果你真的能夠完全信任我，真的能夠毫無保留地照我說的去做、而不是自己生出什麼想要自保的異心的話，你又怎知，我不會為了那個『萬一』而為你做好另外一種安排呢？
「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就是這樣的人：你若毫不保留地待我，我便護你到底；但你若做不到，那麼，我們就只能到此為止了。你知道的，我的眼裡，從來就容不下半粒沙子！
「巧兒，你現在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說過了，我明白，那都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會怪你，也怪不著你。一切，都只是我們各自的選擇，而後果，也只能由我們自己來承擔！
「你不必、也不該再抱有任何僥倖的幻想！既然選擇了，那你就該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就該義無反顧地不再回頭地走下去。
「——這是你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獲得快樂的唯一途徑。而緬懷、懊悔、僥倖期待，這些只會令你徘徊不前、甚至帶給你痛苦，而且時間越長，這種痛苦就會越深……
「巧兒，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我想，這樣的結果，應該不是你當初鼓足勇氣做出自己的選擇，所希望得到的吧？」
說完，高冉終於轉過身來，淡笑著看著巧兒，同時，也毫不費力地將自己的手從她此刻早已無力、只空有其形地仍舊保持著抓握姿勢的雙手中，抽離了出來。
而巧兒，則是在看到高冉此刻對她展露的那毫無溫度的微笑后，心便徹底涼了透頂！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可是，看著高冉那明顯就是在拒她於千里之外的冰冷笑容，讓巧兒又無比清楚地領會了高冉的意思：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直到這一刻，巧兒才明白，原來高冉並沒有誤會她，從來就沒有誤會她！只不過，對於她的那些選擇背後的動機，兩人卻有著各自不同、但又各自在理的理解。
可是，儘管理智上明白，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兩人誰都沒錯，但巧兒還是覺得很不甘心，並為之深深懊悔著：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高冉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願意放棄自己的那些選擇，願意從此就一心一意地惟高冉是從，決不再生出絲毫二心！
但可悲的是，在巧兒抱著如此強烈的懺悔之情的同時，她心裡卻又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清楚得很：在感情方面，高冉決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她從來就不曾給過任何人第二次機會！
「巧兒，我們好聚好散吧！你放心，之前答應你的事，我都會一一為你辦到。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諾，替我好生照看我的『家』。
「至於那個『七』……來日方長，我們在這兒還會住上一段時間，這事，我會考慮看看的。
「嗯……這樣吧，在我離開之前，我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的！如此可好？」
不同於高冉一派就事論事的淡漠冷靜，此刻的巧兒，早已無法清醒地思考了。她的思緒早已陷入了無盡的自責、懊悔之中。
「唉——」見巧兒面色蒼白、久久沉默不語，似乎連她剛才對她說了什麼，她都未必有真的聽進去，高冉便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巧兒的反應令高冉更加確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斷：將巧兒留下，是對的！她也只能做好「看家」這樣的事了。若帶著她，日後也只會成為自己的負累。
更何況，在高冉看來，巧兒也不是值得她不惜一切也要保護到底的人——只因巧兒首先就無法向她徹底地交出她自己。
儘管高冉也理解巧兒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那些選擇，無非是出於她作為「人」的一種求存本能。對此，她理解，也尊重。
倒不如說，若換了是她，只怕也只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但，即便如此，又怎樣？！
高冉本就是這樣的人：除非對方完全地向她交出自己，否則，她是決不會向對方敞開心扉的！
高冉知道，這樣做，的確極不公平、極不對等，但，這卻是她的前世的經歷教會她的，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所以，在她看來，她與巧兒之間會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這一切都是她們各自的選擇。既然當初做出這樣的選擇時，彼此都是心甘情願、你情我願的，那麼，不論如今的結果如何，大家都不該抱怨，更不該後悔。否則，痛苦的也只會是自己。——這樣的痛苦，在高冉看來，倒像是上天對於那些不肯承擔自己的選擇所導致的後果的人的一種懲罰。除非順應天意地活著，承擔起該承受的一切，否則，誰也別想逃開上天給以的這種的懲罰！
「很晚了，睡吧！」
說完，高冉便不再理睬巧兒，任由她繼續呆立在那兒、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她自己則什麼都沒想地輕輕放下了用於隔開裡外兩屋的幔帳，進裡屋去了。
不一會兒，裡屋的燭火也熄了，高冉也安然地睡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