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私語（二）
「嗯……我只知，最多不會超過十年！也就是說，我命里註定了，是活不過『成年』的……」
「什麼？！那，那你還……
「我不懂！既如此，那你現在努力經營的這一切，你的那些費盡心力的算計，又究竟是為何？！
「既然你無法活到『那一天』，那你又為何還要如此執著於你的『自由』？！
「我不懂！真的不懂！」
說到最後，於啟文甚至都有些不由自主地情緒激動了起來！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但，卻就是情不自禁了！
然而，此刻高冉的一派淡然，卻是與於啟文的有些激動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會有何反應，甚至連她自己的生死，在此刻的她看來，似乎也是「別人」的事，與她無關！
畢竟，她也是個已經死過一次——雖然沒有死透——的人了！在她看來，能借屍還魂地再多活幾年，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如此，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人還是不要太過貪心、不要太過不自量力地去過多要求些什麼為好！
上天給你什麼，你就趁還擁有它們的時候好好珍惜；然後，待某天上天拿走它們了，你就欣然放棄，並為曾經擁有過它們而心存感激。
人必須要接受一個事實：除了自己的觀點、願望、欲求、以及厭惡之事外，就再沒有什麼是人能真正控制得了的了！得到或失去，自然也不會完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有接受了這點，人才能得到內心的平靜。
否則，憤怒、怨恨、痛苦、思想及性格的扭曲……這些都必將永伴其左右，令其靈魂永遠也無法得到平靜——這樣的人，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並且，他遲早也會最終毀在他自己的手裡！
在高冉看來，也許，這也是上天對於違背天意的人的另一種「懲罰」方式吧！
也正因為心中始終是如此堅信著，所以，即便是對於自己的生命，她也從不敢過多地去要求些什麼——因為，生命的健康與否、壽命的長短，這些都不是她能真正控制得了的！
為這些並不是自己能真正掌控的事物而失了內心的平靜、讓靈魂日夜不得安寧，這在她看來，是得不償失、且無濟於事的！也是愚蠢的！
更何況，她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也不怕再死第二次了——哪怕這次可能就是真的死去！
抱持著如此心態的高冉，面對死亡，即便她想不淡定，也很難了……
「呵呵，於公子，你並不需要懂我！
「你只需了解一點，於我而言，『自由』便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是我唯一想要追求的生命的意義！
「所以，只要還活著，『自由』就是我永遠不會泯滅的夢想！
「只要還能朝著自己的夢想更進一步，那我的生命，就是有意義的！
」——這與我究竟還能活多久，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真正有關係的，只是當我還活著的時候，我是否有努力地朝著自己的夢想進發？！」
見於啟文一臉不可置信、驚訝不已、卻又無比困惑地望著自己，高冉不覺輕笑著一聲，而後便完全放開地說了下去，「呵呵，於公子不用那般意外！
「雖然我平素里的確是個重結果不重過程的人，但對於『人生』，我卻是從來都覺得，過程，永遠比結果更重要！
「因為對於『人生』而言，無論是誰，大家的『起點』和『終點』，都是一樣的！——都是赤條條地來，最後又無法帶走一物地離開……
「所以，唯一能區別『這是你的人生』而不是『別人的人生』的，只有那些當你還活著的時候、你所過的具體的『每一天』了……
「而這『每一天』，其實就是『過程』，就是於你而言，『你的人生』的全部內容及意義。
「所以，我所謂的『意義』、『夢想』，只對我自己的『人生』有價值，對別人，其實並不重要，甚至是無關緊要！
「同樣，別人的人生，於我而言，也同樣是如此的……
「所以，與其說我那是『執著』，倒不如說，我不過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在過著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生活罷了！
「反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活到什麼時候……畢竟，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啊……
「縱使是像你這樣的健康人，你也不見得就能保證你自己就一定能平平安安地看到明天的太陽！
「既如此，那能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得以最終實現自己的夢想——對於這個結果，又何必太過計較呢？！
「倒不如趁還活著，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吧！
「如此，不也挺好的嘛？！
「呵呵，於公子，你說，我說得對嗎？」
「可是，我還是不懂！」
於啟文此刻的臉色並不好看，他不能否認高冉說的就絕對是錯的！但也不能完全就認同了她說的話就是對的！
只見他略微思索了下，而後便微蹙著眉頭、頗有些不滿地質疑道：「既然你想要的，不過是按自己的想法去活！
「但，既然你無法活過成年，那麼你自然也就無需畏懼臻對你的『威脅』……那你又何必逃離？！
「甚至，還與其他人定下了婚約……
「你這樣做，豈不多此一舉，而且還戕害了他人？！
「你可知，凡定下婚約的男子，即便最終沒有成婚、或是在婚前就被女方退婚了，他這輩子怕也是很難再有女子願意娶了！
「你這樣做，未免也太自私了！」
「是啊！我的確是很自私！這點，我從不否認！
「但，未來的事，誰又能確定就一定不會有什麼變數存在呢？！
「再者，除了兮外，我與其他人的婚約，那都不是我自己主動提出的！為何最終的責任卻要我來背負？！
「並且，就算不是我自身身體的原因，難道你就能保證我在婚前就一定不會因為其他意外而意外早逝？！
「難道即便同樣都是早死，因意外而死，他們就理所當然地要為我守節，而若我是因自身的體質原因而早亡，我就是戕害了他們？！
「好吧！如果說，我有什麼唯一對不住他們的地方，那便是我對他們沒有說實話，至少，我的確是刻意隱瞞了我很可能活不過『成年』這事……
「但，萬一將來出現了那麼一個『萬一』呢？！
「萬一我就找到了能讓我活過『成年』、甚至還能再多活上幾年的方法呢？！
「難道你認為我現在就該抱著『反正我不會活過成年的』這樣的想法，然後就任由家族隨意安排我的將來、任由雲臻繼續對我糾纏不清？！連我活著的時候，都不能為自己最真的渴望做點什麼，而是選擇什麼也不做的安靜等死？！
「難道你覺得，我這樣，才是對的？！才是對別人負責了？！
「還是你認為，即便得知了我無法活過成年，那些婚約就不可能會存在了？！或是雲臻就會不再糾纏我了？！兮就會徹底離我而去了？！
「於公子，如果你真這樣想的話，那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被高冉如此反駁了一通后，於啟文早已是啞口無言了。
的確，他的確是太天真了！
他只想著高冉那樣做太自私，但卻從未換個角度去想過：若她不自私了，那她又會有怎樣的下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