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劍廬
「凌師弟,定了定了,宋鐵和你約戰的時間定下來了。」
張衡氣喘吁吁地上了山,剛進碧桂園,傻了眼,這還是以前那片荒蕪的破菜地嘛,地上青草鬱郁,園中蔓枝曳曳,到處充滿了草木的清香,都讓人懷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凌動走了過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張師兄來得正巧,園中的桂樹剛剛載好,怎麼樣,有沒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這……這都是你一個人弄的。」張衡的舌頭在嘴裡打著轉。
凌動踢了踢身邊正打著哈欠的小呆:「它負責刨坑,我負責栽樹,我倆分工明確。」
「看來,凌師弟是準備在這裡養老啊。」張衡禁不住苦笑,「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道生堂今天差人上了仙隱峰,你和宋鐵個人戰的時間就定在三天後,地點由你定。」
說完,開始偷偷打量著凌動……真是見了鬼,凌動的表情中居然看不出一絲緊張,嘴角自始至終都掛著淺淺的微笑,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三天後!嗯……那行,就讓他到碧桂園來找我。」凌動點點頭,和自己預想的時間差不多,這大半個月的時間,想必宋鐵突破到了化海境大圓滿的境界。
張衡皺了皺眉頭,目光中閃爍出狐疑,這位新師弟……心臟也太大了吧!
「凌師弟,有些事情,按理說不應該告訴你,但我看你把這片荒地整的風生水起的,我這個做師兄的如果再不說,真怕誤了你……這裡,你恐怕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是不是仙隱堂對弟子另有安排?」
「仙隱堂!這個名字用不了幾個月,就徹底不存在了。」張衡搖搖頭,嘆了口氣,語氣中有點凄涼的味道。
「半個月前,聞師祖好不容易上了一趟仙隱峰,可我們的周堂主居然吃錯藥似的,一不小心把他老人家給惹惱了,這下好了,師祖雷霆一怒,臨走時撂下一句話,說我們仙隱堂如果在下一屆六堂會比中還不能取得進步,直接就地解散。」
「師祖不是說如果嗎,那說明我們仙隱堂還有機會。」
張衡揚起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凌動,良久,苦笑了幾聲:「師弟是新人,對仙隱堂的情況不了解,不能怪你,知道六堂會比嗎?」
凌動搖搖頭。
「聖隱堂共六個分堂,每個堂派出五名弟子,由排名靠後的分堂向排名靠前的分堂發出挑戰,五局三勝,勝者名次提前……知道我們仙隱堂在過去四屆六堂會比中的戰績嗎?」
凌動又搖了搖頭。
「十三戰,十二負一勝……除了上一屆,程寧海大師兄苦戰後贏了一局外,其餘都是被對方三比蛋橫掃。」
凌動開始撓起了頭,真沒想到仙隱堂居然這麼弱。
「其實,仙隱堂也不是沒有輝煌過,據說當年王師祖在世的時候,我們堂可是前三堂的常客。」張衡吧唧著嘴,一臉的神往,接著語氣一轉,「哎,物是人非了,如今,連程師兄都託了關係,走了後門,據說過幾天就要轉到其他的分堂去,至於像我這樣的,一無實力,二無門路,只能聽天由命嘍。」
「師兄也想離開仙隱堂?」
張衡搖了搖頭:「能有什麼辦法呢,恐怕到了六堂會比的時候,仙隱堂連個願意站出來的弟子都沒有,遲走早走,其實一個樣,會比一結束,聖隱堂就不會再有仙隱堂了。」
「師兄不要太悲觀了,仙隱峰上只要還有一名弟子在,我倒是認為仙隱堂就不會倒。」凌動笑道。
「師弟一心在仙隱,覺悟比我這個做師兄的高多了,以後必成大器。」張衡打了個哈哈,拍拍屁股走了。
凌動無奈地搖搖頭,真話假話還是能聽出來的,不過,真不能怪張衡,仙隱堂積弱了太多年,熱血和激情在屢戰屢敗的事實面前,早就蕩然無存了。
如果王師祖還在世,仙隱堂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位仙隱堂的師祖,凌動忽然靈光一現,仙隱峰上的東崖邊上,一間孤零零的石屋浮現在腦海中。
劍廬,當年王成峰師祖用來悟劍的地方。
閑來無事,凌動逛了過去,很快,絕壁孤屋映入眼帘,遠遠望去,很有一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味道,景象決定心境,可以看出以前王師祖在世的時候,必定是一個霸氣的人物。
欣賞了一會兒,凌動身形一展,一步咫尺,人卻進入了劍廬。
噗!
一聲輕響,結界感受到了有人入侵,空間猛地震動起來,劍廬中的十數把長劍,一下子像有了生命一樣,微顫中發出一陣陣金鳴,瞬間無數道劍光交織在一起,化成一張劍網殺向凌動。
凌動微微一笑,向半空中隨意地轟出一拳,一把長劍被盪開,同時,劍網中的一個網格出現了一點細微的偏差,不過,對於凌動來說,這一點的偏差就是一個破綻。
身形晃動,凌動的一隻手從這個網格中伸了進去,再出來時,手中卻多了一把劍,有劍在手,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變了,接著,劍身輕輕旋動,在劍網就要與皮膚親密接觸的剎那,一劍刺了出去……
嘩……
劍光散去,十數把長劍同時掉在地上,凌動看了看禁不住苦笑了兩聲,陣勢倒是挺嚇人的,但劍不同,交織在一起的劍氣無法完全融合,這就是最大的破綻,也許對付凡境的修為是足夠了,但遇到地境的速度,就很難有殺傷力了。
凌動彎下腰,隨意地撿起幾把劍掂了掂,輕重有別,但都是好劍,怪不得此地叫做劍廬,看得出王師祖是專於劍道的人,只不過……這種一味的去追求劍的本身,反而容易讓人迷失。
目光又掃了一圈,劍廬中除了這十幾把劍之外,什麼都沒有,凌動搖搖頭,寶劍雖鋒,卻不是自己追求的道,嘆了一口氣剛準備離開,忽然又停了下來,彷彿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坑坑窪窪的牆壁上布滿了劍痕,深淺不同,長短不一,偶爾交錯在一起,毫無規則可言,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什麼。
凌動摸了摸牆壁上的劍痕,眼睛中開始綻放出灼熱的光芒,這一刻,縱橫交錯的劍痕在他的眼裡,彷彿浮出了牆面,漸漸化作王師祖當年揮劍的身影,一次悟劍,一次突破,劍廬中就會多出一道劍痕。
凌公子的熱血燃燒了起來,劍廬中的四十七道劍痕,每一道散發出來的劍威都不一樣,可以看出王師祖當年在劍術上的突破軌跡,只不過,照著這個軌跡來看,師祖他老人家似乎是在劍道的追求上,遇到了什麼瓶頸,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好奇心被徹底激發,凌動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著牆壁,手裡還拿著一把劍,不時地揮舞兩下,接著搖搖頭,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中。
日升又日落,一天一天過去了,到了第三天的清晨,碧桂園的門口極其少見的熱鬧了起來。
宋鐵帶著五六名道生堂的弟子,正圍著張衡大聲斥責著:「搞什麼名堂,不是說好了就今天嘛,菜鳥人呢?」
「依我看,那小子肯定是故意躲了起來,反正結果都一個樣,不過……這事,你們仙隱堂做得有點不地道,明顯是故意放我們的鴿子。」
「張師弟,個人約戰的規矩你也知道,過了時間還不出現是要算輸的……」
張衡腦袋都大了,想想就覺得鬱悶,如果不是個人戰有要求,雙方分堂各出一名弟子作見證,自己打死也不想趟這趟渾水,明擺著的結果,有什麼看頭。
現在,更慘的是凌師弟居然玩起了失蹤,平時看他老老實實的,也不像會使心眼的人,沒想到這一次不僅道生堂,就連仙隱堂都被他耍了,估計這小子聽說了仙隱堂要解散之後,乾脆跑路了。
碧桂園這邊,就在道生堂弟子情緒激昂的時候,東崖的劍廬中,凌動卻猛地打了個噴嚏,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同時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錯了,錯了。」凌動喃喃自語,不僅王師祖錯了,就連自己也差點迷失了。
離開了招式的束縛,專註於勢,不拘泥於形,思路是不錯,但道路卻偏離了,一味的沉浸在劍勢產生的劍威中,如何能體會到劍的本意呢。
什麼是劍意?
無我無劍?無招勝有招?
大錯特錯,心中生劍,萬物都是劍。
劍出,即有招,勢出,必生威。
能夠一劍盪山河的自然是高手,能夠一劍斬斷飛蠅的翅膀,而不傷其性命的,才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說到底,劍意就是就是對劍的一種控制,因人制宜的控制,怎麼實用怎麼來。
這一刻,凌動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他緩緩站起身來,長劍依舊在手,只是整個人都褪去了那種鋒芒畢露的氣勢。
唰!唰!
隨手兩劍,劍廬的牆壁上又多出了兩道劍痕——一個巨大的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