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畜生不如
麻袋，居然是一隻麻袋！
從天而降的麻袋後面，站著一位滿身污垢的少年，滿是淤泥的臉上掛著懶洋洋的微笑，但眼神看上去很清澈，他仔細打量著拿在手中的八荒爐，金光已斂，紫煙不在，爐身的符纂已經被揭開，在空中飄飄蕩蕩，就是落不下去。
「哪裡冒出來的混小子，壞我摘星樓大事！」曹傷暴怒。
少年咧起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也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八荒爐擦拭了一遍，直接揣進了懷中。
溫婉幾個人的身體彷彿被凍住了，僵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這個小乞丐是真瘋了嗎，壞了眼下的戰局不說，還敢把摘星樓的鎮宗法器往自己兜里揣，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長！
「你是在找死嗎？」曹傷的頭腦還保持著清醒，如果說這個少年剛才的行為是無意的，打死也不會信。
少年踢了踢旁邊的麻袋，用一種壓著嗓子發出的聲音道：「壞了你們好事的是他，又不是我。」
麻袋蠕動了一下，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大，大哥……是你嗎……救我！」
「曹厲，你……**的究竟是誰，想幹什麼。」曹傷臉色劇變，任他再有定力，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要暴走。
按照自己原先的計劃，曹厲這時候應該在陽關城，享受著曹家在獸魄大賽再次奪魁的盛宴，可是眼前的事實再清楚不過，曹厲被裝在麻袋裡，用屁股也能想得出，這一次陽關城的獸魄大賽，曹家肯定玩完了。
「一人換一獸，公平吧！」凌動憋著嗓子，指著身後伏在地上，有些萎靡的幼犼，心裡湧現出些許難受，朝著麻袋發泄了一腳。
「啊！」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拿我曹家的人要挾我。」曹傷臉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那你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凌動不為所動，又踢了腳麻袋，意在震懾。
「小畜生……你如果現在交出曹厲和我摘星樓的法器，或許還有活路的可能。」曹傷的心頭在滴血。
凌動沒有說話，直接用行動給了曹傷答案，又是一腳。
溫婉瞪大了眼睛，望著曹傷，等待著他發出退讓的指令，有些事情看著棘手，其實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等救下曹厲，再將這個少年乞丐就地斬殺，奪回八荒爐，唯一的缺憾就是，讓幼犼給跑了，很難向宗門交待。
曹傷沒有讓眾人失望，數秒鐘的時間就做出了決定。
「結陣，活捉幼犼，這個小畜生，就地斬殺！」曹傷大手一揮，語氣很堅決。曹厲得救，幼犼丟了，那以後自己在宗門的地位也就到頭了，活捉幼犼，犧牲曹厲，這種「大義滅親」的舉動，說不定讓宗門以後對自己重點培養，到時，曹家還得靠他來光宗耀祖，至於這個無能的弟弟，過眼塵埃罷了。
「真是**不如啊！」凌動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吼——」
八荒爐被凌動收走後，幼犼也恢復了不少的體力，漆黑的凶瞳再次發出點點金芒，一聲嘶吼，像是對凌動那句侮辱性的言論，發表者自己的抗議。
凌動大膽地拍了拍幼犼的腦袋，輕聲笑道：「小犼子，對不起，剛才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小犼子！幾人被這一幕震得外焦里嫩。
瘋子，真是瘋子，他不知道這隻絕世猛獸的霸道嘛，伸手拍打獸頭，這下好了，都不用我們幾個出手，等著直接被幼犼一團火噴個外焦里也焦。
更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幼犼不但沒有暴走的跡象，還迎著少年的手昂了昂頭，似乎很享受對方這樣的舉動。
一陣嘩然！曹傷一頭撞死的心頭有了。
眼前的是幻覺嗎？
……這，這世界是不是顛倒了，難道要被毀滅了嗎！
……這，這吼，才度過了第一次的天雷劫，難道就能聽懂人話不成……
「不愧是遠古靈獸啊，看來，你也知道我是來救你的。」凌動笑了笑，「小犼子，現在只有你我並肩作戰了。」
幼犼仰頭再次嘶吼了一聲，算是回應。
「還不動手！」
曹傷一聲怒喝把幾人徹底驚醒，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元氣光束再次向著半空中的符纂噴涌而去，頓時光華流轉，漫天銀輝匯聚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對著一人一獸籠罩下去。
凌動望著極速迫近的光網，一聲長嘯，身形化作流光，破星拳，一拳砸出！
溫婉四個人的實力與他同階，消耗下去肯定對自己不利，唯有以快破萬法，迅速地在「星羅密布」陣中砸出一道口子，看能不能儘快脫身。
銀華燦燦的拳頭，如同流星震顫虛空，捲起層層熱浪，山嶽般地錘砸在銀色光網上。
「轟！」
銀網像網中了一條大魚，一陣劇烈的抖動，漣漪將那片空間震動得有點扭曲。
好威猛的拳法！好霸道的元力！
四個人望著顏色迅速暗淡下去的銀網，心頭開始出現駭然，沒想到小乞丐這一拳的威力，竟然和幼犼吐出的熾焰有的一比，這是……有備而來啊。
曹傷卻長舒一口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少年橫空出現，擒拿了曹厲，收走了八荒爐，對自己又怡然不懼，說真的，剛開始還有點小擔心了一下，生怕惹了哪個實力超然的猛少年，如今一看，不過是納元境後期的實力，靠著品級不低的拳法，就想跟摘星樓搶食，真是不做死不會死。
「死漁網張力還不錯。」凌動稍微有點後悔，早知道陣法這麼麻煩，收走八荒爐的時候，再搶走一枚符纂就好了。
「吼！」
幼犼很配合，仰頭一團烈焰噴出，炙熱的火球向當空銀網猛烈撞去。
雙重重擊下，漁網很快淡化成蜘蛛網，凌動側過臉，向身旁的幼犼點點頭，猛地又一拳轟出，這一拳樸實無華，帶著狂風怒吼聲，生生將蜘蛛網砸開了一個大口子。
曹傷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星羅密布」陣是四個人利用符纂催動而成，威力上已經被打了折扣，殺傷力明顯不夠，困一隻幼犼只能算是勉強，現在又多了個攪局的少年，被打破也是正常。
望著向缺口飛竄的一人一獸，曹傷一聲暴喝，印訣在動，他存在的意義這個時候就應該顯現出來。
「罡風魔虎嘯！」
罡風呼吼，虎嘯連連，曹家最強的人級上品武訣，在凝丹境實力的曹傷手裡，才算完美。
元力洶湧，威勢十足。沒有絲毫的留手，宗門的任務只是要活著的犼，至於這個小雜碎，直接秒殺，屍體可以便宜東勝山脈的魔獸。
凌動眉頭一緊，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同樣武訣，曹厲跟這個當哥哥的比起來，頂多算是半吊子的水平。可是，現在缺口已經打開，明知前面是死路也要闖一闖。
破星拳再次轟出，銀光璀璨，如潛龍騰淵，勢不可擋！
不同的能量互相排斥著，驚人的元力碰撞在一起，璀璨的拳頭炸成無數個光點，勢不可擋的一拳還是被擋了下來。
凌動面色蒼白，整個人像散了架一樣，體內元氣這一刻消耗殆盡，五臟六腑一陣翻江倒海，想吐，嘴一張，一口鮮血。
曹傷比凌動更震驚，剛才那股元氣……沉凝如山，同級武訣，相差整整一個階別的對手在他的手中，居然只是受了一點傷，這不符合邏輯啊！……這種大患，留之不得。
斬草要除根！
曹傷瞳孔緊縮，印訣再動，浩瀚的元氣一浪高過一浪，一浪強過一浪，排山倒海般再次湧向凌動。
「吼！」
一條火龍衝天而起，很突然，四面八方熱浪翻騰，幼犼出手了，更準確地說，是出嘴！
曹傷的攻勢算是被阻住了，少年與犼的處境依舊危險，凌動的嘴角卻總是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生死之間，無所畏懼。
「啪！」凌動一腳踢出，凄厲的慘叫響徹空谷，麻袋揚起塵土，被當作一件武器砸向曹傷。
同時，凌動也動了，他的目標卻是另一個方向——溫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要從這裡再打開一個缺口，倒不是因為溫婉最弱，而是這個方位最靠近赤岩谷的谷口。
溫婉卻在笑，笑得有點冷，嬌軀微顫，手中多了一把劍。
雨靈劍，柔能繞指。
如果從一開始，凌動的目標是她，這會讓溫婉有所心悸。現在就不一樣了，連續施展了兩次高品級的武訣后，對方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她有絕對的信心為這一次宗門的任務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雨靈劍刺出，行雲流水的步伐，讓無形的劍氣綻放出朵朵浪花，璀璨而耀眼，這是雨靈劍的奧義，關鍵在於變化，談不上霸氣，卻足夠凌厲。
凌動依舊隨意，迎了上去，然後又退了一步，非常勉強的避開了這一劍。但第二劍已經跟了過來，抹向凌動的胸口，凌動轉身，胸口的衣服被撕破了一個口子，差一點，可是這一劍還是躲過去了。
曹傷提著凌動剛才扔過來的麻袋，並沒有立即解開的意思，與幼犼對峙的同時，他也關注著戰局。小師妹的表現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劍法無懈可擊，剛入宗門就受到器重是有道理滴。那小子，簡直比自己還狂妄，失去了元氣的支撐，居然想靠身體的靈活來擺脫劍法，他當自己是誰，當世大能？還是劍法宗師。
眾人都被溫婉的劍法吸引了過去，在他們眼裡，小師妹的每一次攻擊都是一種藝術的體現，美輪美奐，那個少年，哎……膽子夠可以的，可惜了。
刷！刷！刷！刷！……
一連八劍，溫婉的戰意完全被挑了起來，如影隨形就想躲避她的劍法，不要命的見多了，狂的不要命的對手是第一個。
凌動還是那副要死不死的表情，身體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劍氣中，每一劍都躲避得非常兇險，非常勉強。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下一劍，就看下一劍了！
溫婉劍訣一變，同時嘴角抹出一絲弧度。
「流風回雪！」
雨靈劍訣中最後一招，也是最強的一招，一旦施展，從未失手！
八道劍氣猛然回頭，跟前面的劍氣形成夾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凌動都沒有退路，這就是……裝逼的代價。
被劍氣包圍的凌動像是傻了一樣，扭曲到極限的身體隨便的一拳轟出，很本能的一拳不快也不慢，卻偏偏穿透了劍陣中唯一的一條縫隙，撞在溫婉的蔥玉般的手臂上。
拳頭很樸實，沒有任何的元力波動，但男人的力量卻體現了出來，溫婉手臂一震，雨靈劍脫手而出，一道道劍氣嘎然而止。
彷彿靜止的時間中，凌動狡黠的眼眸露出從容的一笑，一人一獸從溫婉這裡的缺口沖了出去，速度快到極致，轉眼間出現在谷口。
溫婉沒有動，她完全呆住了，剛才那一招……
雨靈劍的奧義在於變化，那風雷斬呢？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有一利就有一弊，面對沒有功訣總綱的殘卷，凌動只能走另外一種路，參悟變化的奧義。
風雷斬六式，每一式蘊含萬千變化，不同變化之間的銜接，不同的招式之間的鏈接，都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如今靈識逐漸強大的凌動，不再拘泥於固定的一招一式。腦海中，風雷斬的信息也隨著凌動的感悟，從以前的六道虛影凝實成一道，可這一道虛影卻不再是別人的影像，而是真正的自己。
這是上萬次的跌倒后，爬起來的參悟，可以穿別人的鞋，邁自己的路，這樣才能走出真正的王道！
儘管這條路有太多坎坷，凌動對風雷斬的參悟也不過是初級水平，但面對一套人級中品的劍法，甩出幾條街沒有問題。
溫婉茫然地站在那裡，獃獃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口中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初入摘星樓的時候，萬長老觀摩過這套劍法，也曾經告誡過自己，最後一招流風回雪雖然最強，變化也最多，但也是破綻最大的時候，不過，同階對手，同級武訣，無人能破！可對方勉強算同階對手，不過，連元力都沒有動用，武訣也沒有施展，就破了雨靈劍。
敗了，還是慘敗！這個少年是人，還是魔？想到少年剛才狡黠而從容的一笑，溫婉的嬌軀猛然一震，這道眼神，看上去怎麼這麼熟悉？
難道是……是他？不可能，他這個時候應該是在聖隱峰上面，再說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實力。
不僅溫婉，曹傷都覺得有點恍惚，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人一獸已經脫離了掌控，出現在谷口。
「小畜生，你跑得了嗎。」曹傷肺都要氣炸了，赤岩谷，人肯定進不去，至於幼犼，活捉它，不用想了，只能抓住凌動，回宗門挨罵了。
「小畜生，你進來啊。」凌動感受著身後翻滾的熱浪，頭皮直發麻，嘴上卻一點不示弱。
「小畜生，你往裡面躲啊。」曹傷挑釁，反正對方相當於走進了死胡同，動手之前，先過過嘴癮。
「有本事，你進來。」
「有本事，你往裡面跑。」
……
互相又發泄了幾句，曹傷的最後一句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凌動的身形一閃，消失在谷口，朦朦朧朧地霧氣中，依稀可以看見他模糊的背影。
幾個人頓時張大了嘴巴，這個小乞丐絕對是……瘋子，鑒定完畢。
「曹師哥，我們現在怎麼辦？」眾人迷茫地望著曹傷，等待著指示。
「還能怎麼辦，八荒爐還在他的身上，等，小畜生在裡面待不了幾分鐘。」曹傷頭都大了，這一次，不但沒撈著幼犼，還折了弟弟賠了爐，回宗門再交代，還不如直接把自己交代在這裡。
曹厲從麻袋中爬了出來，肩膀耷著，幾根森骨露在外面，氣息萎靡，像是從死人堆中剛爬了出來，見到曹傷，第一句話就是：「哥，我要親手宰了他……」
「廢物！」曹傷的眼神中沒有一點同情，一個嘴巴就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