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被少素翾當眾點名,那丰神俊朗的白衣青年只不過微微一頓,略掃了少素翾一眼,便溫和笑著應道:「素翾?」
「哈哈,是我是我!」少素翾見方臨淵一下子就認出了自己,沖他招收招更加歡快,催他趕緊過來。這位慣穿白色錦袍的方臨淵,乃是鄰國滄爵國皇帝方樺的第七子,在榮韶國做質子多年。因他是前任遣星閣閣主凌晏的徒弟,所以自小便與鳳殷然、少素翾熟識。少素翾這些年雖不在帝都,但是因為鳳殷然和方臨淵關係匪淺,常常在能在鳳殷然的書信中得知方臨淵的種種事情,故而此時見了方臨淵,倍覺親切。
施展輕功越過金銀會眾賊的包圍,與跟他同行的藍衣青年一起進入圈內,縱然是身處這樣的環境,方臨淵依舊猶如閑庭信步,矜貴雍容頗有魏晉風流名士的風姿。帶著手下圍困少素翾等人的郝東海見方臨淵的氣度如此從容泰然,一時心中忐忑忘了阻止攔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臨淵二人與少素翾和段紫漪順利會合。
因方臨淵擅長歧黃之術、精於醫道,段紫漪惦記著車中受了傷的兩個師弟,來不及敘舊,連忙推了方臨淵入車替鳳殷然和顧清寒診治。那獨眼老頭顯然是對他們的行蹤和情況了如指掌,知道他們急於入藥王谷求醫,所以專門埋伏在藥王谷的山門外,令他們既無法前行,也無法向藥王谷求援。不過現在有了方臨淵看顧車中的兩位傷患,段紫漪總算可以安下心來,同膽敢圍困他們的這些蝦兵蟹將做個了斷了。
「多謝段宮主一路護送我們閣主。」方臨淵一同前來,穿著一身藏藍色暗綉星宿紋飾的青年向段紫漪見了禮,十分恭敬地跟段紫漪道了謝。他名喚心月狐,乃是遣星閣二十八星使中,隸屬蒼龍七宿的心宿。昨夜鳳殷然托段紫漪和少素翾回城時給閣中留了消息,要請前任閣主凌晏火速趕往藥王谷。留守在總閣之中的總管墨兮得到消息後放心不下,便連夜通知了離藥王谷最近的心月狐前來幫忙。
這一路眼見屍體遍地,心月狐一直心繫閣主鳳殷然的安危,一刻不敢怠慢,好在終於在這裡與段紫漪等人碰上了面,卻又得知閣主受傷中毒,至今昏迷不醒,著實讓心月狐頗為焦躁。
心中憋了悶氣,心月狐正要找個人宣洩一下,就瞧見了禍頭子郝東海站在一旁虎視眈眈,不禁笑了起來,「我道是誰,這不是金銀會的郝掌門么?」
一直不肯言明自己身份的郝東海見被人一語道破了來歷,不由挑了挑眉,勉強冷笑著應道:「不知來的是哪位兄弟,竟也知道我郝東海的名號?」
遣星閣專門收集天下八荒的情報,若真的想要調查一個人,連這人祖宗八代的信息都能刨根問底的挖出來,何況郝東海這麼個高不成低不就的破掌門。雖說二十八星使分屬四方,各有所長各司其職,但是心月狐素來喜歡把江湖八卦當故事聽,所以自然對金銀會被剿滅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眼見那郝東海認出自己的身份后,臉上又憂又驚,很是精彩,心月狐不禁笑容更深。「郝掌門今兒個帶著這麼多人到這裡來,難不成是有什麼疑難雜症要求藥王谷出診么?」
這遣星閣中大名鼎鼎的心宿,面容英俊且時時透出精明算計之色,當真是人如其名,一副狡猾如狐的樣子。郝東海見心月狐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敢借著他給的說辭推脫,只得梗著脖子強裝硬氣,「江湖規矩,殺了人就不要怕尋仇!你們遣星閣和颸肜宮拆了我的地盤,殺了我那麼些弟兄,就該想到終有一日會付出代價!」
郝東海這乾瘦老頭竟然也能說出這般「大義凜然」的話來,實在令場上幾人刮目相看。聽著那些嘍啰捧場的喝彩聲,心月狐仍是笑的心平氣和,正待繼續和他虛與委蛇,卻突然聽到身後的馬車中傳來了鳳殷然的聲音。
「江湖上傳說,郝掌門一根四尺五寸的煙袋桿,格、砸、擊、戳、點、搗、掛、撩、磕等等招數耍的對手聞風喪膽。今日一見,鳳某才知道,江湖的傳說不可盡信。依我看,郝掌門最拿手的功夫,應該是歪曲事實才對!
沒想到方臨淵上車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將中毒昏睡的鳳殷然喚醒了,車外的少素翾等人又驚又喜,顧不上管那讓鳳殷然一番話羞得老臉通紅的郝東海,都圍到車前詢問鳳殷然的情況。
因為手頭的藥材有限,方臨淵只能簡單用金針刺穴的方法暫時壓制住了鳳殷然體內的迷藥,所以餘毒未清的鳳殷然尚有些虛弱,強撐著說了剛才那番話后,就支撐不住咳嗽起來。車外的少素翾聽得心急如焚,正想衝上車去看看,卻被鳳殷然再次出聲攔了下來,「我沒事。狐狸,你且把金銀會欺男霸女、為害鄉里的舊事說上一說。」
站在外面的少素翾、段紫漪和心月狐儘管憂心鳳殷然的情況,但也明白車內地方狹小,外面又金銀會的人把守,實在不適合在此地敘舊交談,此時當務之急,還是解決掉郝東海這個麻煩才是。於是三人互相看了看,仍是以護衛的姿態守在馬車旁邊,聽心月狐繪聲繪色的說起了郝東海過去的種種惡行。
被郝東海召集起來的這些潑皮無賴,要麼是些好吃懶做的混混,要麼是些好勇鬥狠的惡徒,算不得正了八經的武林人士,所以對金銀會以前的所作所為並不了解。此刻在這藥王谷門前的空地上,聽著頗有說書人潛質的心月狐繪聲繪色地把過往諸事一一道來,竟一個個聽得都入了迷,倒忘了他們正奉了郝東海的命令要殺掉少素翾等人。
瞧著自己的手下全部都被心月狐的故事吸引,氣得雙手發抖的郝東海恨的咬牙切齒,滿口都是血腥滋味。「你這黃口小兒!休要再胡言亂語了!」生怕心月狐把當年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地抖出來,郝東海大喝一聲,掄起手中的煙袋鍋子像離弦之箭一樣快衝過去,猛地朝心月狐心頭戳了過去。早有防備的心月狐對他的攻擊毫不畏懼,一面小心應對郝東海的攻勢,一面繼續優哉游哉地繼續說著金銀會的舊事。
聽得興起的少素翾正笑呵呵地替心月狐叫好,忽然聽到身後馬車有動靜,回頭正瞅見方臨淵扶了鳳殷然出來,趕緊湊過去問道:「阿然,你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那種強效迷藥的勁道還沒有散去,鳳殷然使不上力氣,便索性倚在方臨淵身上站著,點頭向少素翾和段紫漪安慰道:「有臨淵在,我的傷不礙事的,你們不要擔心。」
自己與好友阿然一別這麼多年,昨夜剛剛重逢,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這麼多破事,少素翾心裡早就攢了一大堆火氣。現在見阿然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總算清醒過來有了精神,放下心來的少素翾當然要找個人出出氣了。使勁兒抱了抱鳳殷然,少素翾解下腰間的縛龍鞭,風一樣地朝郝東海卷了過去,一邊對正和郝東海纏鬥的心月狐喊道:「那誰!讓我來收拾這個老小子!」
郝東海眼見少素翾揮舞著長鞭向他攻來,心中真是叫苦不迭。他使的煙袋鍋子乃是金身兵器,而這少素翾的長鞭運用嫻熟,居然到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步,著實讓他難以招架。而且這小子看起來還未到弱冠之年,竟然內功十分精湛淳厚,自己就算與其硬拼,恐怕也抵擋不了多久了。
越打越是心生膽怯,郝東海這頭應付著少素翾的鞭子已經是焦頭爛額,沒想到身後那些帶來的羅嘍們,這麼短短的一陣功夫,竟然有不少人已經被巧舌如簧的心月狐說動,跑的跑散的散,一時場面十分混亂。
又被少素翾抽中一鞭,悲從中來的郝東海明白大勢已去,狠下心來大喝一聲,退開兩步,從身上的袋子里掏出一個狀若葫蘆的東西,「老子今日要與你們同歸於盡!」
場上眾人齊齊看去,只見郝東海一手拿著個震天雷,一手舉著火摺子對準炸彈的引線,笑容猙獰癲狂,「任你們武功再高,也快不過我手裡的這個火器爆炸的速度。哈哈哈,你們這些無知小兒,都要給我陪葬!」
沒想到郝東海居然還隨身藏了個威力巨大的炸彈,金銀會眾人不知誰帶了頭,都叫嚷著四散逃命去了。郝東海也不管他們,只惡狠狠地盯著少素翾幾人哈哈大笑。
那郝東海只顧著盯緊少素翾幾人,因為周圍太過混亂,竟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的藥王谷山門前的兩塊巨石突然自動分開,從山中走出一個素衣少年來。那少年騰挪之間,身形一動已到了郝東海的身後,頃刻之間便斬斷了郝東海手裡的火摺子,並將震天雷也一併搶到了手中。這一系列的動作,在那少年做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直到他拿著震天雷施施然走到了少素翾的身邊,再也沒有東西傍身的郝東海這才醒過神來,哀嚎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並不理會昏過去的郝東海,那少年隨手丟了震天雷,含笑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鳳殷然等人拱手道:「遠來都是客,在下藥王谷君閑,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