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教
少素翾平日里慣用的兵器雖然是長鞭而非長刀,但是遠赴韶華谷之前陪好友阿然學功夫時,曾偷學過榮韶國國師凌晏的幾招劍法。此時情勢危急,他倒也來不及感慨兵器是否趁手,拿著段紫漪給的大刀,全然按照劍法用了起來。
兩人的打法雖然稍顯凌亂,但是配合到一起,又有著說不出的默契。段紫漪下手狠絕,少素翾則輪著一把大刀將他細微的破綻護得滴水不漏,十幾招過後便將那殺手逼得節節敗退。眼看在聯手的兩人這裡討不到便宜,幾乎退無可退的殺手早已萌生退意,扔出一把暗器便想朝外逃去。
心繫繡像去向的段紫漪哪裡肯讓這殺手輕易逃了,見他要走,忙踢出一旁的桌子阻擋殺手的去路,回身一掌擊在少素翾的長刀上。那大刀破空飛去,竟自那殺手的右腿中穿過,險些就要將那殺手的兩腿釘在一起。
「說!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欺身上前用扇刃橫在跌倒在的殺手頸邊,段紫漪怕他身上藏著劇毒,並不敢直接上去搜身。映著帳中僅剩的幾隻殘燭那微弱的光線,倒在地上的殺手瞧著段紫漪異色的眸子,和少素翾被汗水衝散污跡的面容,突然詭秘的一笑,陰惻惻的說道:「琉璃凈世,聖教長存。」
聽到這句祝禱般的念詞,段紫漪微怔了一下,才想起來那似乎是素有魔教之稱的赫連聖教的教眾所信奉的教義。沒想到屠戮乘雲寨的元兇竟是魔教中人,段紫漪頓覺此事格外複雜蹊蹺,正要細問,卻見那殺手臉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跡,竟是已經服毒自盡了。
若是師父拷問此人,恐怕會先卸了他的牙關,防止他服毒,可惜自己終究經驗尚淺。段紫漪思及此處,臉上的表情不禁更冷,他用扇刃挑起殺手的衣襟仔細檢查了殺手身上的東西,卻並沒有任何與畫像有關的東西。倒不知是否被這殺手的同夥先帶走了。
「火光已近,隨時會燒到這個帳篷,我們還是先走吧。」迅速搜查了一番毫無收穫,段紫漪望著外面衝天的火光,只得悻悻作罷,回頭卻見一直沒有說話的少素翾正瞧著那殺手的屍體愣神,臉色有些發白,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段紫漪想著想著,不由嘲諷一笑,他那時被沾染的鮮血噁心得嘔吐不止,不但沒得到一句安慰,反倒被師父好一頓責罰。曾經的自己,是否也像此刻的少素翾這般,一臉無辜和彷徨,掙扎在生死和取捨之間?
終是無聲一嘆,段紫漪上前不由分說地扯著少素翾便破帳而出,任寒涼的夜風垂散身後的濃煙,和他們二人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氣。就這樣不聲不吭的走出很遠,段紫漪漸漸理清思路,決定先回城中稍事休息,與師父和殷然師弟聯繫之後再做打算。「我要回景川城中去。」迎上少素翾一下子凝聚起來的視線,男孩濕漉漉的目光,搭配上那張髒兮兮的小臉,竟讓人頓生幾分同情。段紫漪敲著敲著,不禁又是一嘆,咬牙說道:「你若無處可去,便跟著我吧。」
其實少素翾的腦子裡仍是一片混亂,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時之間還消化不了。前世里看小說和影視劇里提到大俠砍瓜切菜般的殺壞人,何等的意氣風發、瀟洒帥氣。可是真的輪到自己,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就算他是窮凶極惡的殺手,少素翾還是沒辦法立刻接受。不過他也明白,段紫漪說的沒有錯。那個時刻,就是你死我亡,稍一遲疑,自己此時就又要去地府報到了。
他前世裡面對好友慘死卻無能為力時,這一世聽說阿然被人綁架時,後來答應跟琉音到韶華谷修鍊時,都曾一遍又一遍的堅定自己變強大的心。既然他早就決定要為了保護自己在乎的人變得更強大,在這個動蕩的世界里,即使不情願,他也遲早會遭遇到今天這樣的局面。所以今天這一切,不過是提前適應這個時代罷了。
如果惡劣點,少素翾倒覺得,自己可以說服自己慢慢接受。相較於跟他一同穿越而來的摯友鳳殷然來說,這個異世大陸上的所有人,都像是遊戲里的NPC一樣。除了幾位撫養教導他的叔伯師父外,和他想要親近的朋友外,其他人都不必放在心上。似乎把剛剛死了的殺手當做人形怪來看的話,他的心情會順暢很多。這樣想著,少素翾雖暗罵自己冷血,情緒倒也真的是緩和了不少。待到聽到段紫漪說要帶他一同回附近的城鎮中,頓時又興奮起來。
「紫漪你這是要收留我么?」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段紫漪的身上,方才的不愉快和糾結立馬讓少素翾丟到了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天還沒亮,我們要偷偷翻過城牆進去么?能找到住的地方么?」因為今世佔據的這具身體的身世比較特殊,別看少素翾現在不過八、九歲,卻已經是天下第一商會的管理者了。莫說榮韶國里大部分的商家歸他統轄,便是其他國家中,也到處有他們景曜會的生意。在景川城裡尋一個住處那是小菜一碟,不過少素翾還不方便向段紫漪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好繼續假扮居無定所的孤兒。
耳邊充斥著少素翾聒噪的聲音,段紫漪皺了皺眉頭,忽然有些後悔生出想要帶少素翾回颸肜宮去的念頭。帶著這樣一個話癆般的孩子回去,師父一定不會高興,還不如直接將人託付給殷然或是顧家,更穩妥一些……段紫漪自顧自的想著,卻沒發現從來萬事不關心的自己,竟為少素翾這個才認識不過半天的「外人」費心起來。
「你想跟著我,就別問那麼多。」實在教少素翾吵得頭疼,段紫漪萬般無奈的開口警告道,不禁再次後悔自己怎麼就撿了這麼一個**煩。奈何即便他冷著臉,厚臉皮的少素翾仍不畏懼,還是唧唧喳喳的一直在他耳邊念叨著隨他下山進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