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對峙
中天賓館,6010房間,三具屍體已經被潘家低調處理掉了。床上,一名戴著眼鏡,頭發油膩,其中還夾雜著許多頭屑的中年醫生,抽著紅塔山,兩眼空洞。
手上的煙已經燃了過半,燒過的煙灰完整地保存在上麵,稍有些動作,就會掉下來,貌似這根煙他隻抽了一口。
“我說,你到底是咋地了?”房間內,除了這個醫生,隻有潘子桓一個人。
醫生仍舊沉默不語,手上的煙灰掉在了磨得已經發亮的牛仔褲上。醫生將眼神慢慢地移向潘子桓,說道:“我想不明白一些事兒,真的,我覺得這三個人死的都很蹊蹺。”
“蹊蹺?沒了?這就是你的結果?我他娘的也知道啊!到底怎麽個蹊蹺法?”
“首先是那個光頭,體表的外傷不足以致命,而且通過手相,足底,和麵部特征,我推測這個人除了脾胃有些炎症,並沒有其它太邪乎的疾病,所以,隻能說他是猝死的。”
潘子桓越聽越起勁兒,幹脆坐在他旁邊接著聽,“那內個大雲呢?”
“也是猝死。”
“那個黃毛呢?”、
“我就是在糾結他啊,一個死人,表情卻有些開心,我在中醫院幹了這麽多年屍檢,從沒見過。那種感覺不像是解脫,更像是……如願以償?對,就是如願以償。”
“那你的意思是?”
“有一種咱們所有人看不到的力量殺了他們。”
“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他們能看到?宋齋?”
這時,門突然響了,潘子桓站起身去開門,原來正是他嘴裏念叨的宋齋。
兩人相視良久,心裏都滿是尷尬。潘子桓心裏已經開始懷疑宋齋了,而宋齋,最怕就是潘子桓懷疑他。論撒謊演戲,他估計還比不過程秋水。
潘子桓嘴角抽動一下,“啊,宋大師,你,你來了啊,快請進。”
宋齋看到潘子桓略有反常,心裏突然緊張起來,懷疑潘子桓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潘公子,找我什麽事兒啊?”宋齋隻能硬著頭皮,進了房間,他看到床上還有一個人,“這位是?”
“啊,這是中醫院洪大夫,洪偉,我專門請來研究一件事情。”
“嗯?什麽事情?讓我來又是幹什麽?”
“宋大師?你不知道?”潘子桓故意很神秘地問了他一句。
宋齋明白了,這個潘子桓確實已經懷疑到他頭上了,而且,不出他所料,估計就是床上那位姓洪的大夫。
宋齋瞅了瞅潘子桓,又瞅了瞅床上的洪偉,“說啊?到底什麽事兒啊?我這邊不是閑著沒事兒,我家那幾個最小的孩子被拐走了,我兄弟也消失了,一屁股事兒等我呢。”
宋齋心想,“既然你懷疑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問出一點兒有價值的東西。”
“啊?這,就是那四個沒上學的?哎呀,你瞅瞅,宋先生,你不是會看風水什麽的嗎?你怎麽沒給你們那個孤兒院看看,是不是犯什麽說道了啊?”
宋齋心裏暗自咬牙,“讓你裝,看老子怎麽玩你。”
“別提了,事情太過於突然,根本就沒工夫看什麽風水。要不得說是潘公子呢,一點即中,我確實看了一下我們孤兒院的風水,而且有重大發現。”
這次,反倒是宋齋故作神秘,潘子桓好奇心重,追問道,“什麽發現?”
“我用羅盤一擺,發現毛病出現在我們孤兒院的大門柱子下麵,我和我兄弟挖了好半天,原來不知道哪個畜生在大門柱子地下埋了那麽大一塊鐵犁,犁尖正好對著院子裏,你說缺不缺德?”
潘子桓聽得很入神,可他哪知道,宋齋哪裏會什麽擺羅盤,測風水,他隻是平時道聽途說的一些靈異事件。
宋齋接著說,“得虧這個人並不是太懂這些邪術,如果是我,稍作些手腳,根本就不用這麽費勁深埋,直接擺在家裏,就能生效,比如你們這個賓館,如果說我要是使出全力,在家就能取走你們的性命。”
潘子桓本來還聽得很癡迷,這一說,突然一驚,手心裏瞬間濕潤了,嚇得他趕緊看向洪偉。
這裏要多提一下這個人,洪偉,虛歲35歲,是國內第一批公認的風水策劃師。本可以高就與最高級別的官府中,但是他給自己算過,“經書童,半茶莊。”這是他們的行話,意思就是說“如果做他的本職工作,那麽隻能是隱居。”但是對於年輕人來說,隱居不太可能,所以他就換了個職業,然後暗中幫助潘家。
洪偉衝潘子桓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伸出手欲與宋齋握手。
宋齋對了一個心眼,生怕這位不認識的家夥識破自己在撒謊,一擺手,“不必了,家事繁重,你們還是趕緊說到底怎麽了吧。”
本來潘子桓是想告訴宋齋實情的,但是洪偉一個輕微的小動作,示意潘子桓不要說太多,索性,潘子桓幹脆,不提這件事,“哈哈,宋先生,我這位朋友常年得癔症,我想讓你給他看看。”
“得癔症?難道他自己不會給自己看?”宋齋其實是在試探,沒想到,還真的被他說中了。
洪偉撓了撓蓬亂粘膩的頭發,然後用衣服的後擺擦了擦撓過頭發的手,“宋先生是吧,沒想到啊,你這麽年輕,實在是厲害,但是從你的麵相上看不出啊!”
宋齋心裏暗讚這個人實在是聰明,這句話簡直是一語雙關,表麵上奉承宋齋年輕有為,低調不張揚,實則是懷疑宋齋的能力。畢竟看相是洪偉的一項比較突出的技能,在他眼裏,宋齋確實並沒有什麽仙骨神脈。
“別裝了,想必這位差不多算得上是高手對吧,找我來這裏就是想誇我的?沒這麽簡單吧,想要說,卻又不敢說,難道說跟我們孤兒院發生的事情有關?”
宋齋直入主題,潘子桓被問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佯裝作無辜的樣子,“嗨呀,宋大師,你可別亂說話啊,沒有沒有,我說實話成了吧,我這位朋友卻是會那麽一點兒特異功能,你不也是嗎,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嗎?就是沒事找事兒,我就想把你叫來,看看你倆誰牛逼,沒別的,嘿嘿,我是真不知道你們家又出事了。”
“對,又出事了,上次的事還沒弄明白,這次又出事了,那你們先聊,我先走了,以後記住,沒有太重要的事情,不要找我,我討厭你不知道嗎?”
“哎哎,知道了宋大師,那你先去忙,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可別,萬一讓我說中,真是你們幹的,讓你幫忙不是難為你嗎?”宋齋說完,甩門而去。
房間裏,潘子桓將床上的被褥掀翻在地,大喊了一聲,今天真的是喪氣,死了幾個跟班的,又被宋齋頂了一頓。
“潘啊,何必呢,不是沒撕破臉嗎,真要是說耍起來,他不是我的對手的。”
“他剛才說的那招,你能破嗎?”
“能啊。”
“快拉倒吧,你也夠嗆對吧,可別安慰我了。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他會拍人!”
“又提這事兒,我不是都說了嗎,那都是幻覺,這小崽子身上準定有什麽強效迷幻藥,就跟早些年拍花那些人一樣,你準定是被騙了,但是我覺得,沒準你這三個人的死,還真和他有關係。”
“你是說,他能在家就能殺人?”
“如果是在家的話,那他們偷監控器的硬盤幹什麽?他可能來過。”
“來過?可是登記上並沒有他的身份證啊。”
“這個,如果他用了別人的身份證登記呢?”
“對啊,我查一查他那些朋友,這就去查,一定得弄明白,要不這種感覺太不爽了,說不上哪天死的人就是我啊!”
“不用擔心,潘啊,你的麵相至少還能活挺長時間,近期沒什麽坎兒。”
“但願你算的準,行了,咱倆走吧,這個房間我是實在不想待下去了,走,去隔壁,你睡一會兒,我去查。”
兩人走出了房間。
昏暗的走廊中,程諾領著徐賜之,慢慢地走著。走廊的兩側,是一扇扇鐵門。徐賜之在一個虛掩著的鐵門處停了下來。他覺得裏麵的聲音很特別。
“新年的鍾聲即將敲響,我們終於迎來了千禧年……”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徐賜之透過鐵門的縫隙,看到裏麵的櫃子上,一台電視機正播著2000年某晚會的錄像。
他回頭,看著程諾,“玄樂,這是?”
程諾笑了一下,拉著徐賜之走了進來。
一個規矩的房間,一張幹淨的床,上麵坐著一個小姑娘,看樣子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小姑娘對於兩人如同空氣,並沒有理睬,而是一直看著電視,看著一個幾乎與她歲數相同的節目。
“她在回憶,她的記憶停留在這個晚會播出的時候。”
這時,畫麵倒退了回去,又一次聽到了剛才主持人說的話。
“還是想不起來嗎?”
那個小姑娘搖了搖頭。
徐賜之一臉疑問,承諾向他解釋道,“她裏麵住著一個可憐的人,我們保存了她的靈魂。”
“那她在回憶什麽?”
“殺死她的凶手,我勸過她,隻有她的丈夫能在大年夜裏有機會動手,可是她一直覺得不是這樣的。”
“所以你們在幫她回憶?了卻她的心願?”
“聰明,這些隻是很小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們的技術得到世人的認可,那麽以後就不會害怕得什麽不治之症了。”
兩人走了出來,徐賜之心裏覺得麵前這個女人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偉大了,他情不自禁握住了程諾的手,“玄樂,你真好。”
“賜之,以後你能別叫我玄樂嗎?”
“那叫你什麽?”
“程諾。”
徐賜之覺得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突然他記起來了,是宋齋的故事中的人物,徐賜之想鬆開手,可是反倒被程諾握住了。
“你不是玄樂?”
“你還沒看出來嗎?跟你說實話吧,其實玄樂就是我,我就是玄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