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喪事
“給張嬸打個電話吧，怎麽現在還沒來。”徐賜之回來了，發現程秋水已經跟鄰居把老人裝老衣穿好了。正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著老院長發呆。
“以後咱們該怎麽辦？老爹就這麽走了，那以後，這地方，是不是就得拆了啊？”程秋水目光並沒有移動，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跟徐賜之說話。
“小水啊，其實早就該拆，要是之前就同意，也不可能今天就……”一個鄰居站在旁邊，小聲說著。
“可不咋地，反正都得拆，非得弄出人命……”
“就是，就是。”
聽到有人起頭，旁邊的人也開了腔，這可能正是他們丟下之前一貫的嘴臉，來好心幫助幾個孩子的原因吧。
“能幫就幫，不能幫就出去行嗎？”徐賜之本來看到這些人過來幫忙，心裏還有些過意不去。聽完他們在旁邊起哄，瞬間覺得這幫人簡直無藥可救。他們怎麽會知道，老院長隻是為了孩子們能有住的地方，也是為了以後更多的孤兒做準備。
他想到此處，突然覺得趙耀絕對是在撒謊，要麽就是看錯了。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看著那幫虛假的鄰居。
鄰居們看到徐賜之的表情，一下子都走了，在他們心中，可能早就盼著有這麽一天吧。
“老徐，這以後，就得靠咱們四個了。”
“咱們仨。”
程秋水不明白為什麽，難道他並沒有包括宋齋？其實之前徐賜之也開過玩笑，說宋齋不是凡人，想把宋齋踢出隊伍，但這次，看來並不是鬧著玩的。
他看向徐賜之，臉上的表情凝重，似乎透出一股殺氣，這是他從來沒看見過的。麵前這個人，還是他認識的兄弟嗎？程秋水低下了頭，竟然笑了一聲，心裏想著，“自己何嚐不是呢？這件事情之後，感覺已經把曾經那個天真又有一些邪惡的自己忘掉了，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廢？”
可是他不想堅強起來，他怕自己變得像宋齋那樣，滿臉的無情。他開始懷疑起來：“往日的兄弟都怎麽了？平時都是裝出來的嗎？還好有個趙耀，但願他能早點兒回來，兄弟們之間可能要出現裂縫了，光靠自己一個人，怎麽去彌補啊。”
“以後，你小心點兒趙耀，這人眼瞎。”徐賜之說完之後，走出了院子。
程秋水聽完他最後這句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徐賜之離去的堅定的步伐。看來兄弟們之間那永遠不開裂的膠，今天要失效了。
劉婆家裏，劉婆與丈夫兩人對坐著。她本來是石頭二大爺的妻子，兄弟幾人尊稱她二娘，但是劉婆離婚之後，嫁給了這個成天好吃懶做的男人。原因其實很簡單，劉婆隻是想住上樓房。她覺得這個男人的房子估計就快拆遷了，嫁給了他，就能混個樓房。
沒成想，嫁過來之後，動遷的範圍始終沒動過，就是因為這個孤兒院。這件事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也不在乎，以至於徐賜之一直懷疑是這個老女人殺了老院長。
“我說大瓜，你到底弄沒弄死他啊？”
男人叫薑大瓜，在家裏排行老三，也就人叫他薑三子。男人坐在炕沿邊上，後背依著櫃子，她始終不敢回想昨晚的事情。一夜沒合眼的他此時看上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心裏反複催眠自己，“反正人不是我殺的，我怕啥。”
但還是沒用，畢竟早上來了那麽多警察，要不是自己一時衝動，找了小舅子，就不會這樣了。他現在擔心的，老院長的死會不會賴在他頭上。他看著眼前的老伴兒，裹著口水的舌頭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
“別他麽跟我提這事，要不是你沒能耐瞎嘚瑟，讓我去找你內個傻逼弟弟，你現在能這麽害怕嗎？我跟你說，你把你那張棉褲襠閉緊了，被說出去，要不我就舉報說是你讓我幹的。”
老劉婆一聽，頓時火了，“你快閉上你那張臭嘴吧，你要是承認，我還想誇誇你，幹了件人幹的事兒，你他娘的屬狗的？反咬我一口，我就這麽告訴你，有什麽證據說我讓你去幹殺人的事兒了？我看你是專挑二逼往家領——純（存）二逼。”
說完，踢了男人一腳，起身出了屋。男人拍了拍褲子上的腳印，拿起電話，給小舅子撥了過去，告訴這邊的情況。
劉長柱多精啊，一聽死了人了，緊忙就想到，“實在不行，就得舉報這個二手姐夫了。”
心裏想著對策，嘴裏安慰薑大瓜，“別嚇尋思了，誰也沒看見你是不是？下雨天，還停電，誰知道誰整的，反正不是我，也不是你。但我告訴你啊，別躲著，你越躲就說明你有事兒，該幹啥幹啥，好了，掛了。”
掛了電話，他趕緊給苗旺打電話，但是電話通了之後，並沒有人接。劉長柱看了看表，心裏想著，“這都快中午了，可別是這孫子幹的啊。”
打了十幾個電話，始終沒人接，劉長柱急了，出了門騎著摩托車直奔苗旺家裏。
苗旺家，苗旺的父母已經去田裏務農去了，家裏隻剩下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奶奶。
“苗奶，你家田二呢？”
老人從廚房走了出來，“柱啊，找二小子啊？好像是出去了，著急忙慌的。”
劉長柱一聽，傻了，真是他幹的啊。“他走的時候，帶沒帶錢？”
老人耳朵有些聾，靠近了一些。劉長柱知道她有這個毛病，又說了一邊，“帶沒帶錢！”
“帶了，帶可多了，你說我也管不了。柱啊，你幫我管管，可別惹禍……”老人還想說。但是劉長柱已經騎上摩托車了。
“已經惹禍了，這敗類，平時看著挺膽小的，這時候怎麽就這麽悍氣呢？”他心裏是有一萬句話想罵這個不省心的家夥，但是他首要目的還是要找到人，劉長柱擔心，苗旺進去之後，那麽自己也就離進去不遠了。
該出現的人沒了，不該發生的事兒也發生了。劉長柱已經放棄問老人苗旺去哪了，估計也是不知道，殺人逃跑哪有說去哪的。心裏想，“這孫子可別出了縣城啊……”
縣城，一個手機店裏，苗旺正高興地挑著手機。原來苗旺的手機在翻牆進屋斷電的時候，掉在了牆外麵，而手機正好靜音了。苗旺回到家才發現手機丟了，但是不敢回去找。隻好管家裏要錢，買一部新的。
但他卻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卻影響了整個縣城的命運。
宋齋回來了，車上裝滿了喪事需要的東西。之前站滿人的操場現在卻冷冷清清，除了兩隻老狗，一個人都沒有，他以為人們進了樓裏。
“老徐，水兒！過來幫忙。”宋齋喊道。
車裏的東西卸了有一半了，這倆兄弟還是沒出來。倒是趙耀的母親王美靈出來幫著卸。原來王美靈也剛到沒多久。
“姨，你過來了啊。你先不用幫我，張嬸來了嗎？你去幫她吧。這個菜做啥你都懂嗎？”
“你張嬸沒來，打電話還關機，都快急死我了，她知道都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啊。”
“先把紙放這把，現在還沒過中午，先進屋，我告訴你都做啥。”車裏的東西卸完了，宋齋告訴司機可以走了。司機師傅知道了是辦喪事，也就沒多留，安慰幾句便驅車而去。
這時，徐賜之回來了，告訴宋齋棺材拉來了，搭靈棚的人也來了。宋齋從兜裏掏出一部手機，給了徐賜之。他這次一共買了四部手機，宋齋在車上一直想著這件事，認為如果有手機的話，第一時間通知他，也許趙耀就不會這樣。
廚房裏，王美靈按照宋齋的要求，做了魚，雞，肘子肉，和兩道蔬菜。放在大碗裏，上麵纏有紅線。
外麵，靈棚已經搭好了。三斤六兩紙燒過之後，老院長也入了棺。長明燈燃上，西行路明亮；花圈排開，迎魂官到來；喪盆半入土中，陰陽兩界紙幣流通；小米入碗，上插三柱黃香，一指東，為人坤，二指天，為神坤，三指西，為鬼坤。
在古代，一直人為人的生命就像太陽，從東而來，至西而落。而這坤，正是太陰所生極陰之意，燒香祭坤也正是古人為了死去的親人在陰間受欺負，而祭拜死去的孩子，中年人，老年人。希望親人到了陰曹地府，得以照顧。
宋齋此時穿著喪服，正在用麻繩綁著碎頭紙。這碎頭紙也是有講究的，死去的人多大歲數（虛歲），就要綁上幾張紙，然後在最後的位置，再加兩張，一為天，二為地。綁好之後，要在用長杆高高掛起，插在大門的兩側，以男左女右為準。以此告訴過路的人，這家在辦喪事，而且死者的年齡，性別，也就都知道了。
一切弄好之後，宋齋在操場上轉悠著，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老徐，你跟小水兒把大狗牽走，牽進樓裏，找個屋鎖上。姨，張嬸兒電話還不接嗎？”
王美靈搖了搖頭，宋齋繼續說，“哦，對了，屋子裏有十個饅頭，用盤子裝上，一個盤子五個饅頭……”
“這個我知道怎麽整。”
“別忘了最上麵那個饅頭上麵用藍鋼筆水點個點兒。”
宋齋心裏知道，弄這些東西根本就是沒用，但是不能讓鄰居們笑話沒規矩，而且自己又懂得怎麽弄，也是對老院長的尊重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來了三輛豐田霸道。
“哎呀，這個，老頭死了，怎麽沒通知一聲？呦，這靈棚都搭好了？”
在場的幾人同時看向大門口，沒錯，正是他們的死對頭，開發商潘準的大兒子，潘子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