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又見原石
夜色並不會這樣一直沉著,黎明伴著一絲陰涼吹醒了沉睡的小城。星星沒有消逝,隻是抵擋不住太陽刺眼的光芒,而太陽也沒有萎靡不振,隻是刺不穿那厚厚的陰雲做成的屏障。
看來一場大雨並沒有消耗掉天上的雲,又是一段時間的連雨天,這對辦案來說很不利。
東城派出所所長老彭抽著煙,穿著雨衣,蹲在電閘箱下,眉頭緊鎖。地上的腳印已經不見,隻剩下一汪積水。“看清楚那兩麵包車的車牌號了嗎?”
程秋水一夜未睡,本就消瘦的臉更加憔悴,眼窩深陷,兩眼紅得發腫。他很恨自己為什麽當時不再跑快點兒,還能記住那個逃跑的人的長相。他靠在院子裏的楊樹下發呆,他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對於所長問的問題,也隻能搖頭。
“所長,隻發現了一對比較模糊的前腳掌的鞋印,非常模糊,判斷不了到底是誰的。”楊輝此時的心情很複雜,既為了老院長的死而鬧心,又因為有了這麽一個難搞的案子而興奮。來這個小城時間不短了,除了一些打架鬥毆的瑣事,再就沒什麽有挑戰性的案子了。
“住院的那個怎麽樣了?還有屋子裏有什麽發現沒有?”老彭站了起來,走到腳印的位置。
“玉哥在那邊呢,聽說是沒啥大事兒,就是昏過去了。屋子裏暫時沒什麽發現,但是有一件事你得親自問那邊那個小孩兒。”他指著程秋水。
“小夥兒,過來,你有啥事兒跟我說。”老彭朝程秋水喊道。
程秋水兩手插進褲兜,沒精打采地走了過來。“我說了你們也不能信我的,等張嬸兒過來能給我作證。
“趕緊說,都啥樣了,還瞞著,你得配合我們趕緊破案知道嗎。”
“也沒啥,就是,之前……哎,你們跟我來。”說完,朝著樓裏走去。
老彭和楊輝還有幾個民警隨著程秋水進了樓中。
老院長的屍體已經被轉移到位於醫院內的屍檢所,程秋水看著那個被楊輝撞過的房門,眼睛又有一些濕潤。他來到隔壁的屋子,指著那道光禿禿的牆說:“這裏之前是個大書櫃。”然後又來到老院長死去的屋子裏,“現在的書櫃在這裏。而且是一下子變過來的。”
老彭愣住了,如此大的書櫃,突然出現在另一間房間內,“你說一下子?什麽意思?”
“之前沒出事的時候,這房間裏還沒有這個書櫃,當出事的時候,就在這裏了。”
“我一直以為他是記錯了,受了這麽大的打擊,出現了幻覺。”楊輝跟老彭說道。
老彭走進來,看著書櫃上方,並沒有挪動的痕跡,這時,電話響了,“哎,賈主席,嗯,嗯,啊?為啥啊?嗯,知道了,好,哈哈,過幾天去看您啊,賈主席,哎。”
老彭放下電話,咒罵了一聲,“這老禿頂。”說完,望著外麵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楊輝!你留個人在這,咱們撤!”他似乎很生氣,一拳錘在牆上,走了出去。
“浩兄,你在這吧,有啥事兒趕緊跟我和彭所說。”然後把一起來的民警田浩領到一旁小聲說道,“你先把這個書櫃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然後繼續問這裏那幾個孩子,我想要一個詳細的筆錄。然後走訪一下鄰居,看看有什麽發現。還有就是給我盯著這個程秋水,一旦發現不對勁兒,趕緊給我打電話。”
田浩看了看那個靠在牆邊,低著頭的孩子,心裏不由得有一些提防。
車上,楊輝開著車,不禁問老彭,“領導,到底是為了啥撤隊啊?”
老彭麵無表情,躺在後麵,良久,說道,“上麵的意思,我也搞不清楚,說是老院長的老戰友,讓咱們趕緊撤隊,讓人家好辦喪事。”
“就為了辦喪事,案都不破了?這上麵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啊。”
“你懂什麽,上麵有上麵的意思……”老彭坐了起來,又是一拳,錘在座椅上。“小楊,你是不是不甘心?他娘的,準定是那個開發商,你私下去查查這犢子,不行就辦了。”說完,點了根煙,抽起來。
楊輝本就憋著的心,瞬間開朗了,他知道老彭跟他一樣,不是那種隨便就放棄的人。“領導,這件案子你怎麽看?”
老彭哈哈一笑,“如果證實是凶殺,那就是一起密室殺人案件。那個書櫃,就是突破口。”
“你相信那個小孩兒說的話?”
“我不信,所以我希望那老頭是被嚇死的,哈哈……”
醫院5樓,法醫鑒定中心,其實就是個廢棄的手術室改建的。徐賜之坐在外麵冰涼的椅子上,眼睛腫的嚇人。他看著牆壁上,脫落在地上的牆皮發著呆,可是嘴上卻露出了很邪性的笑容……
早上6點鍾,這並不是醫生上班的時間,可是院長卻早早就來了,而且帶著小跑,也沒有等電梯,直接大步爬樓梯來到5樓。等到了5樓,早就稀疏的頭發被汗水黏在一起,額頭上,脖子上也都是濕潤的。他稍作鎮定,但是掩蓋不了大口的喘息。他推開鑒定中心的門說道,“王大夫,我給你打電話怎麽關機啊!不用管了,直接開個心髒驟停的報告,把屍體抬出去還給人家。”
說完,轉頭就走,然後又突然回來,大喊道,“以後手機隨時保持開機狀態!”摔門而去。
王醫生是專門負責公安部門凶殺案件屍檢的醫生,歲數也不小了,但此時的他仿佛像是個受了驚的孩子。手中拿著一個針管,裏麵有少許帶有血漿的液體。他愣愣地瞅著門,心想,“剛才那個是院長嗎?怎麽這麽早就來了,還這麽大火氣。”
他緩過來神,緊忙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開了機,給院長撥了過去,“啊,院長,不是,我早上4點就過來了,啊,對,哦,那行,我這就去弄,好。”掛了電話,他將老院長的屍體推到門口,告訴旁邊一臉驚慌失措的護士把屍體頭上的小口子縫上,匆忙地走了出去。
“小夥兒,你還在這呢。”他想對徐賜之笑一笑以示禮貌,可是又收起了笑容,想起這個孩子是屋內躺著的老人的兒子。
王醫生心中糾結著,他不知道為什麽,要讓他做一個假的屍檢報告。他知道老院長並非死於心髒病,最起碼目前來看老院長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問題,除了腿上有風濕以外。而且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口,具體是什麽原因還得進行很多項檢測。
他蹲下來,撒謊安慰道,“孩子,你爸爸是心髒病發作,可能當時受了不小的驚嚇,但我可以保證,你爸爸走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痛苦。”他看著徐賜之,兩眼發直,他知道一時半會兒是不能讓這個孩子振作起來的,以後要靠他自己了。
說完,他起身去做屍檢報告了。隔壁病房熟睡的兩個一同過來的辦案民警也醒了,走了出來。遇到了王醫生,詢問了情況,兩人心裏很開心。這麽快就完事兒了,回去要好好休息了。
徐賜之心裏早已經憤怒不已,因為他已經猜到了是誰害死了自己的父親。而且當王醫生告訴他自己的父親是受了驚嚇心髒病發作的時候,心裏那個目標就定死了——那個咒老院長過不去大壽的劉大娘。
徐賜之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他知道光這麽萎靡不振不是個辦法,他一定要把這個想法跟兄弟們說一下。他想到趙耀還在3樓躺著呢,這個時候他應該起來了。
他剛要下樓,就被屍檢鑒定中心的護士叫住了,告訴徐賜之,老院長的屍體可以送回去了。
這時,一個民警攙扶著趙耀,來到了樓上。兩兄弟彼此看著彼此,心中都有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好一會兒,徐賜之才有了動作,他拍了拍趙耀的肩膀,獨自走下了樓。剛才還想著自己這個兄弟,可是看到趙耀的時候,突然想起趙耀之前說的話,心中一陣絞痛。
他的眼睛又一次濕潤了,可是臉上卻更加堅毅。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能幹出這種事情,也不想去懷疑自己的兄弟。他隻能逃避自己目前所了解的所謂的事實,去揣測是不是有人穿著自己父親的衣服對趙耀行凶。這種想法出現之後,瞬間在腦子裏根深蒂固,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那個老女人!
趙耀心裏很後悔,為什麽當時不撒謊說自己沒看清傷了他的人。可是事實就是這樣,他怎麽也沒想到傷了自己的人竟然是老爹。趙耀的嘴唇抖動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去。他的哭,多半是委屈,剩下的,是兄弟與自己的疏遠,從小到大,第一次。
縣高中校舍,宋齋突然坐起,按滅了旁邊的鬧鈴,拎著洗漱的東西懶散地走進水房。。他手裏拿著牙刷,另一手拿著牙膏,一動不動,因為他正在使勁回想著剛才做夢,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很難受。
身後有同學也進來洗漱了,看到一向很高冷的宋齋正在發愣,拍了他一下,“怎麽了?還沒睡醒?”
他嚇了一跳,牙刷掉到了髒兮兮的地上。他想發火,可是他突然又停住了。他想起來了,夢到自己和兄弟們掉到了一片沼澤地,越陷越深,然後完全被淹沒。而沼澤地下,竟然是個皇宮,坐在上麵的不是別人,正是老爹。他將兄弟們一個個殺死,而自己卻逃了出來。
他忽然轉身,問剛才那個拍他的正在跟他道歉的同學,“手機借我。”
那人錯愕了一下,急忙回屋,把電話拿了過來。
手抖得不停,心裏也很難受,“難道自己病了?”他回到屋子裏,坐了下來,手裏拿著手機,“剛才要給誰打電話?”手抖得越來越厲害,旁邊的同學嚇得趕緊搶過電話,想要打120。
宋齋將他推出了屋子,並告訴他自己沒事兒。然後將房門反鎖,從床下拿出行李箱,又從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個很古樸的盒子。他緊忙打開盒子,裏麵,是一顆水滴狀的原石!
石頭發出暗紫色的淡淡的光芒,宋齋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