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崩塌
張啞巴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這些層出不窮的密謎團，最後將一切的邏輯都歸到了那個與他一樣，救過他的那個神秘人身上。他相信，總會有一天，要與那個人麵對麵的，到時候再問個清楚。
到了墳地，張啞巴才後悔剛才沒有把那張紙要過來。農曆七月十五，除了要燒紙祭奠死去的人，還要清理墳上的雜草。張啞巴看著滿地折斷的雜草，不禁一陣歎息，這可怎麽找啊。
“你找的是這個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在張啞巴麵前的是一個黑影，手裏舉著那張從老黃曆撕下來的紙。
夜色完全黑了，濃雲從西邊鋪上來，瞬間遮蔽了月亮。雲縫中擠出了閃電的光亮，不久，沉悶的雷聲如期而至，好似一位重病的老者，在被烏雲擄去之前發出的呻吟。
雨點落下，由小變大，不能說是瓢潑，但是密集的程度還是壓得人們透不過氣。那張紙被打濕，黏在那女人的手中。
張啞巴多麽希望她沒看上麵寫的什麽，可是那女人卻念了出來，“
九九重陽淚思親，
三界還魂已無門。
一方芥子漂泊處，
一盞漁燈照河神。
一申寶劍濺平浪，
七星玉鼎定乾坤。
待到妖魔滿城時，
唯有此人救世人。
好一首藏頭詩，想忘都忘不了，嗬嗬。”
張啞巴臉上的淤泥被雨水衝掉，結成了團掛在蓬鬆的頭發上。他認出了麵前的就是程諾，那聲音他永遠不會忘記。
張啞巴靈機一動，一下子堆坐在地上，手顫巍巍地伸出來，指著她說：“你是誰？是人是鬼啊！”聲音故作沙啞。
程諾身披黑色皮質風衣，將整個身體裹住，看來她又找到了一個年輕的肉身。他沒想到麵前這個人竟是個老頭，麵相上似乎見過，但現在空氣充滿水汽，又沒了月光，兩眼朦朧，她隻好走近觀瞧。
“你別過來啊，我這麽大歲數，你嚇不到我的。”邊說著，邊撿起些雜草朝程諾扔過去。張啞巴沉住氣，努力裝作一副半夜墳地見到鬼的樣子。
程諾走到他跟前，心中很是懷疑，但是又找不到證據。因為她認為張啞巴已經被封印住了，不可能更換一個新的肉身的，那麵前的這位難道真的隻是一個老乞丐？
程諾並不知道地下發生的事情，她隻是按照約定，在這裏等阿奴巴赫赫的命令，然後利用之前何全那架直升機離開這裏。她很早就將直升機停在了比較遠的地方，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天完全黑了，程諾等得實在無聊，突然她想到，為什麽不親自感受一下毀滅？於是，她便來到墳地，因為，在墳地的下麵，正是他們的老巢。
當他來到墳地時，同樣被那口沒有天（蓋子）的棺材吸引過去。還沒走幾步，就看到地上一張皺巴巴的紙上的“妖魔滿城”四個字，被月光一照，顯得格外刺眼。
她撿起來，發現這是一首詩！紙已經發潮，但是看樣子是剛扔在這裏的。她反複念著，很快，發現了其中隱含的意思，心中堅信，這就是那個預言……
“老頭，別怕，我不是鬼，我隻是迷了路，我看你在找東西，是不是這首詩啊？”程諾手裏的紙，已經破亂不堪，但她依舊在張啞巴麵前晃了一下，戲謔著他。
張啞巴故意不去看她手裏的紙，強忍著心裏的衝動說道，“哎，老朽糊塗，想趁這上完墳的幾天，摸幾口棺材，點兒好呢，能摸出幾塊值錢的玩意兒。姑娘你這麽晚來，又是為了啥啊？你放心，我剛來，一個墳也沒碰……”
張啞巴裝作緊張的模樣，把自己說成了個盜墳的，他深知自己的肉身被換過，而且靈魂也可以隨時出來。可是體內沒有原石，就算出來了，也會被程諾當場抓碎，他隻能繼續裝成一個過路的。
他要說自己是個乞丐還好一些，程諾一聽是個盜墳的。可她看了看四周，連個工具都沒有，再看張啞巴虛弱的樣子，哪裏有拿得起工具的力氣。而且，程諾感覺到了一絲原石的氣息，就在張啞巴身上！
程諾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但是你必須得死！”說完，將礙事的皮大衣扔掉，露出了她幾乎全裸的胴體。手裏多出來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張啞巴的頭。
雨勢並沒有減弱，雨滴拍打在手槍上，泛起一層水霧。雨水順著槍管，匯成一股水柱，從槍口淌下。張啞巴眼睛瞪著槍口，心裏真是哭笑不得，咒罵那個換了他身體的家夥。如果此時沒有被換過，他根本不用懼怕麵前這個女人。
轟的一聲巨響，張啞巴閉上了眼睛，但他並沒有感到子彈打穿了他。他睜開眼睛，眼前的狀況讓他不禁張大了嘴。
一隻遍布冥石的手臂，從程諾旁邊的墳丘裏伸了出來，並抓住了她的腿。程諾仰翻在地，掙紮著想要掙脫那隻手的束縛，可是無濟於事。那隻手像鉗子一樣，嵌入了程諾小腿的肉裏。
張啞巴趕緊起身，想躲開程諾的射擊範圍。程諾發現張啞巴動了，回手就是一槍，慶幸的是並沒有打中。
這時，墳丘動了，一個人跳了出來。張啞巴認得他，那個與自己一樣的神秘人。
“小鬼，去死吧。”那人將程諾舉起，然後把她重重摔在破損的墳丘上。拉起張啞巴就往遠處跑去。
當張啞巴被他牽著跑出很遠的時候，後麵再一次傳來巨響，緊接著一股強風從他們的身後吹來。張啞巴回過頭去，看到那片墳地後麵的山丘不見了，整個山梁從中間斷開，一個巨大的天坑出現在他麵前。
其實，這，就是程諾等待的那一刻。這一切，都是阿奴巴赫赫的計劃——等待時機，將一切埋葬，然後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雨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地麵上的積水越來越多，最後形成溪流，流入了那個巨大的深坑中。
閃電斜插入大地，瞬間亮如白晝，張啞巴清楚地看到整個地麵下沉將近十幾米，許多破敗的棺木橫七豎八躺在坑裏。大雨衝刷掉灰塵，泥漿倒灌，如果不是親臨現場，一定不會認為這個大坑是一瞬間出現的。
張啞巴此時心裏空嘮嘮的，自己守護許久的大石頭，竟然是阿奴巴赫赫讓自己變強大的工具，又被埋在了這大坑之中。誓死保護的預言也被發現了，那麽現在的活下去的目的又變成了什麽？跟那些妖魔對抗嗎？就憑自己現在的實力？而且，身邊這個人已經把我取代了，難道我的使命在此結束了嗎？
張啞巴跪在大坑的邊緣，身子前傾，看來自己隻能是個累贅了，還不如就此消失。
那個人一把將張啞巴拉了回來，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張啞巴的臉上。然後畢恭畢敬地說道，“小主，你為何如此糊塗？你要活下去，要為了那預言之中的人活下去。還有，保護好原石，隱姓埋名，你與我還會再見麵的，那時候我會給你解釋這一切。”
張啞巴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看著麵前這個與自己曾經一樣全身裹滿冥石的人，愣了神，他在回憶這個人之前是不是見過？
“還愣著幹什麽？你快些走，那幾位等會兒就會出現，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你朝村裏的另一個方向跑，玄樂會去接你。”說完，那人祭出冥石，飛走了。
張啞巴趕緊起身，不顧狼狽，在泥濘的雨水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
雨溫柔了一些，但是風趁機占了主場，樹葉摩擦，樹枝搖晃，好似在嘲笑這個逃跑的人。
張啞巴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感覺身上衣服如此沉重，雙腿本能地邁開，不知跑了多久，不知這是哪裏，前方又是何處？留我還有何用？他撕扯掉上衣，手臂停止了搖擺，一頭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