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路
「噢,是仲久啊?」仲久的聲音太吵,以至於會長不得不把話筒從耳朵處拿開些距離。
聽到會長說出仲久的名字,會長房間的人立刻緊張起來,有人已經從座位站起來,準備從衣服里掏片兒刀。
會長揮了揮手,立刻有人走出房間。
仲久的腳踏在棚戶區雪路上,迎著天上飄下的雪花沖著主樓前行。
「老爺子,聽起來態度有點冷淡啊!」仲久邊走邊繼續通著話,「我就直說了哈,您過去對美達布索亞政府承諾過,您和春之嵐會館會盡全力為美達布索亞效勞,不知現在還算數么?」
「當然,是你的事嘛,放心好了,你在哪裡?」會長試探著問道,這時剛才出門的手下已經回到房間,帶來了前後透明的手持信號跟蹤器,他按了一下裝置中心,跟蹤器和會長的手機同時閃出藍光。
仲久並沒有直接回答會長的問題,嘿嘿笑道:「既然如此,明天一早安排我離開海市蜃樓舊城如何?」
「這個嘛。。。現在是特殊時期,不好辦哦,你們鬧出這麼大事,自己又擺不平,現在舊城多半被複興會掌控,我們也無計可施啊。」會長回答,「不如到我這裡暫避一時如何?我們也有陣子沒見面了。」
這時會長手下的跟蹤器已經追蹤到仲久手機信號的位置,發現就在春之百貨!他拿給會長看,會長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頷首示意,手下點點頭,出去了。
「真是這樣啊?「仲久撓撓頭:「那還真是頭疼啊!」他突然沉下聲音:「今天再現的亞美戰爭時期生化武器殘品,據我所知戰後只有春之嵐才走私的到,我倒是好奇復興會今天怎麼會用上的?」
會長沒有立刻回話,然後笑起來:「大家都是求財而已嘛,你明白的。」
仲久:「哎呦,您以前也教過我,財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會長乾笑了幾聲:「不愧是我的好學生,可惜了。」
仲久發現前方兩側走出了七八位古惑仔,每個人手中都握著片兒刀。
他慢慢地單手合上手中電話,看向前方的古惑仔。
「哇啊啊啊啊!」古惑仔們怒吼著,揮舞起片兒刀砍過去。
仲久猛地狠命把手機扔向為首的一位古惑仔,正中他的面部,砸的他仰面倒向後邊時,仲久已經衝上前,奪走他手中的片兒刀,一刀就把他砍倒,然後揮砍著和後邊趕上來的古惑仔打成一片,片刻間前邊的幾個人就被砍的身首異處,殘肢落到雪地上染透了白雪。
一個衝上來的古惑仔被仲久勒住了脖子,成了仲久的擋箭牌。仲久一邊勒住他往前前行,身後躺著好幾個殘肢斷臂滿地打滾哭天喊娘的少年。
仲久此時也已經一身血跡,一把匕首還插在肩膀上,留下的鮮血染紅了衣服背後繡的白虎,仲久來不及在意,吐著白氣,在雪花之間怒吼著左右砍殺,真的好像白虎下山一般!
「媽的!來啊!!你們這幫慫包!!敢來砍老子,我讓你們有膽過來,沒命回去!」
被仲久勒住的脖子的古惑仔已經由於缺氧已經翻了白眼,仲久前方几個人左右走著位,卻被仲久氣勢震懾的無人敢踏上前來,仲久見僵持不下,索性把刀架到手中的人脖子上,一用勁,人就被抹了脖子,鮮血從喉嚨處噴出好幾米遠,濺到前邊混混臉上,
「哇!」混混們趕緊抬手把濺入眼中血跡抹掉,剛睜開眼,就看到仲久已經大吼著揮刀砍過來了!
餐廳內,正餐已經結束,一位身穿亞寧傳統翻領半露胸對襟杉,下身束裙,肩加披帛的盲人樂手坐到餐廳側面角落中,開始演奏傳統樂器三弦樂。
三弦是亞寧傳統樂器,音箱由蛇皮包裹,絲做弦。
盲女向眼前的黑暗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將琴身靠在右腿上,左手按弦,右手用拿起犀牛角做的撥子,撥弄起琴弦,樂聲響起,是名樂「宿命」,聲清幽而純凈。
這時一個手下又再次進來,低頭在會長耳邊彙報情況。
「會長,情況沒能控制住。」
會長擺擺手,身旁副手全部起身,拔出懷中利刃相續走出房間。只剩下一個人站到會長和律師身後,樂曲照常。
幾個副手剛走出不久,整個大樓突然斷了電,樓內瞬間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這他媽怎麼回事??!」
「斷電了?」
「一定有人搗鬼!」
大家正陷入混亂之中,突然有人發出殺豬般的尖嚎,旁邊的人感覺一股熱噴噴的液體濺到臉上,伸手一摸一股血腥之氣撲鼻而來,還未來得及喊叫也被瞬間砍倒。原來是頭戴紫外線眼鏡的洪月笙,拉了電閘,趁亂攻入會館,和仲久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此時其他人只得在黑暗中揮起手中鋼刀亂砍,但都被身形瘦小的洪月笙靈巧地躲過,反倒是造成了更多的自相殘殺。
「砰!」一聲槍響,有人開槍盲射,卻打中了對面自己人,他也不管是誰的慘叫,連續按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同樣漆黑的會客廳內,只剩下會長,他的律師和一名保鏢,會客廳外槍聲時而響起,還有人的慘叫,嚇得律師雙腿瑟瑟發抖,連尿都嚇出來,順著褲筒地滴答滴答的滑下來,他不敢吱聲,慶幸黑暗遮住了別人的眼睛。
房間外的嘶喊聲,尖叫聲,刀砍進肉體的噗呲聲,骨骼碎裂的咔啪聲,傢具的破碎聲,人死亡時的倒地撞擊聲,在黑暗中聽得的格外清晰。
神帶來光,魔鬼帶來黑暗。
終於,這些聲音漸漸變少,漸微,
「卡,卡」猶如人間地獄般的煎熬終於在頭頂上的燈管幾聲翁響后,重新亮起來之後結束了。
會客廳依舊三弦樂聲環繞,律師聽到會客廳外有腳步聲接近,隨之「嘭」的一聲門被踢開了。
站在門前的,是體形強壯的仲久,和把紫外線頭燈推向頭頂,身材略矮小的洪月笙,兩人手握奪過來的鋼刀,渾身是血—其中大部分血是別人的。在他們身後,是幾十個倒在地上或死去,或捂著斷肢在地板上扭動呻yin的傷者,也有還沒受重傷的,但都嚇得躲在角落裡,聽到兩人鋼刀摩擦地面的瑟瑟發抖。
會長身後副手揮刀沖向兩人,但是立刻被已經殺紅了眼的仲久和洪月笙一起砍倒在地。
律師看到這般景象,站起來就要往後門跑,但是被會長伸手按住律師肩膀。
「坐下。」會長依然冷靜,「樂師,繼續彈奏。」
會長,手上用勁,
「哎喲喲喲!」律師低聲哀嚎著跪倒地上,難以想象以會長的年紀,竟然還有這般力量。
而盲眼樂師也對周遭情況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彈奏,曲子已到:「紙之舞」。
「過來了。」會長平靜的看著仲久,好像一家之主歡迎外出的後輩回家一樣。
「嗯呢,來了,感謝您這麼盛大的歡迎儀式啊,實在是受寵若驚吶!」仲久依然嬉皮笑臉,向洪月笙點頭示意,兩人分散沿兩個方向慢步繞著餐桌向會長靠近。
會長撇了撇嘴:「幹嘛這麼殘忍啊,你殺的那些人,很多都是看你長大的叔叔來的。」
仲久吊耳噹啷地繼續走近會長:「做事要手腳乾淨利落才是,這不是老爺子您過去說的嗎?「他突然沉下臉,眼睛血紅:「就像你剛剛對我做的一樣。」
會長笑起來:「人生在世,提線傀儡。我們不過是些三教九流,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審時度勢。不是針對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弱肉強食!」
他邊說著,身體竟出現異樣,手臂變得越來越長,胳膊上的體毛如黑針一樣立起,手掌也變大,指甲變的鋒利無比,深深的陷入到律師的肩膀里。
「嗚啊啊啊啊啊!」律師哀嚎著,咔嘣一聲,肩胛骨粉碎了。
洪月笙意外的看到會長全身肌肉和骨骼的膨脹化,使得老人的身體衝破中山裝,洪月笙轉頭看向仲久。
仲久:「見了鬼了,老傢伙,想不到你這麼大歲數了,竟然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
這時樂師正巧一個撥弦,伴隨清脆的弦音,到了「紙之舞」快節奏的高潮樂段。會長伸手一揮,把律師甩出,連同飯桌一起掀翻,砸向仲久和洪月笙。
仲久躲開律師,揮刀劈開飛過來餐桌和桌布,沒想到已經夜叉化的會長緊隨分開兩半的餐桌其後,狠狠一抓,呼呼帶風撓向仲久。仲久連忙低頭躲過會長的重擊,揮刀砍向巨大化的會長左腿上筋脈—即便是夜叉化過的肉體,筋脈依舊是其薄弱的地方。片兒刀噗呲一聲划斷會長腿上筋脈,鮮血射出,但力道不夠,肉雖綻但筋未斷。
洪月笙這時也撲上來,兩人想蝴蝶一樣一跳一蹲,忽左忽右邊和會長纏鬥起來,邊躲閃,邊砍向會長腿部,背部,胳膊各處的筋脈,一時間房間中破碎的木屑,布片,鮮血飛舞其間,唯獨三弦歌手不為所動。幾個回合下來,會長右手猛力往後一擊,正撞上洪月笙,洪月笙被擊飛撞到後邊牆上,又反彈到地上。
「嗷。。。」洪月笙在呻yin著抬起頭來,已經滿嘴是血。他用手想撐起自己的身體,無意間撇到旁邊窗外的吊車。
躲開了兩人夾擊,會長變得更加遊刃有餘,終於抓到一個機會,右手穿破仲久的防守一把抓住仲久喉嚨。嘭的一聲把仲久按到牆壁上,單手凌空提起。
「嘩啦!!」會長回頭看向旁邊,原來是洪月笙撞碎了會館落地窗的玻璃,跳出窗外。
會長回過頭,仲久已經被抓的青筋暴露,幾乎透不過氣來,
會長乾笑道:「看到了嗎?你的同伴一看局勢不對,就舍你而去了。這世間哪有什麼友情,親情。人們不過是愛錦上添花,卻難有雪中送炭!」
不知是錯覺還是現實,旁邊三弦樂曲風格變得愈加虛幻。仲久看向會長,此時的會長,身形高瘦,也許是年齡太大還強行變化的原因,皮膚非常乾癟,緊包著巨大的軀幹,臉部已經變形,嘬腮,眼窩深凹,眼眸閃著冰藍色的光芒,活脫脫喪失一般。
會長也看著他,側頭,仔細端詳,從喉嚨處發出聲音—和正常時不同,他的聲音空洞,好像來自遙遠的過去:「小子!你竟然把刀指向我,不孝的孫子,和你那不聽話的母親一個德行!」
說著,會長的爪子收緊,仲久瞪大眼睛,雙腳亂踢,但已沒有力氣。他手上的鋼刀在會長的手上無力的敲打,意識隨著三弦樂的樂曲漸漸遠去。。。
模糊的意識中,仲久看到在無盡的黑暗中,只有遠方一處微弱的燈光。
在燈光下,有一個搖籃,其中有一個嬰孩。而旁邊搖晃搖籃的亞寧女人背對著光線坐著,面容親切而熟悉。
「媽。。。」
仲久認出女人,他又走進了幾步,發現搖籃中的竟然是兒時的自己。
仲久發現他同時也可以用嬰兒的視線看向母親,有些模糊,不那麼真實,好像在水底透過水麵看世界。嬰兒伸出稚嫩的雙手,抱住女人的一隻手指,放進嘴裡吸允著。柔和的光線透過女人的身形灑到嬰兒的臉上,他看到女人甜美的笑了,說:「仲久,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