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對峙
在沙地里行進了幾個小時,那個偏僻的綠洲連帶著那片白色沙漠,漸漸地被拋在身後。原本周圍還有幾棵胡楊樹擋擋太陽,再往前走,便只是一片光禿禿的沙地了,放眼望去全是黃色的沙海,一丁點兒綠色都找不著,好像整個世界都被黃沙所吞噬了。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丘,全部是由清一色的黃沙堆砌而成,根本看不到盡頭。
偶爾颳起小小的一陣風,沙地上便像起了火似的。
熱帶沙漠氣候真是折磨死人不償命,眼鏡蛇告訴我們,要想在沙漠中行走就必須適應這樣的溫度,如果說人類社會是一個熔爐,那麼大自然就是另一個熔爐,沙漠也是這個大熔爐中的一部分。社會磨練的是心,沙漠磨練的是身。
安常在從駝峰上冒出頭來,環顧四周,隨後頭一側,做病懨懨狀道:「來人那,本宮不行了……傳太醫……」
我原本以為以安常在的體質會比我撐得久一些,我體質也是最近才好一些,沒想到到了太陽底下她比我還扛不住,這麼一會兒就喊停了。
說起來我也好不到哪兒去,身上的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實在難受。
又前進了半個小時左右,溫度逐漸降低,眼鏡蛇就說,可以不走啦這個時間,走到那邊那片沙漠,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是一片無人區,再往前就很少有綠洲了,還有好幾個無人區,經常會刮熱風,在那裡不能停留,所以在此之前要做好準備。
眼鏡蛇挑了塊合適的地方,開始搭帳篷,啞巴在旁邊幫忙。沙漠夜晚的溫度十分低,一般在零度左右,我和安常在便打算周圍找些植物,是什麼名字也叫不清,反正直接連根拔起拿來生火。這裡的植物枝幹里水分都比較少,乾燥,所以要點火也不費事兒。
我在沙地里轉了幾圈,沒有什麼收穫,好像離紮營的地方也不是很遠。我抬起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掛在西邊的太陽依舊讓人感覺到酷熱。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前面是個沙丘,不算太高,我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視野果然開闊了許多,但依舊只能看見一片找不到盡頭的黃沙,還看見一隊車隊,都是越野車,旁邊的應該是些商人一類的,也跟我們一樣穿著亞麻布白袍,不過應該不是這裡的人,他們的膚色看起來沒有當地人那樣黑。
出於新奇我就大致數了一下,好像還挺多的,十幾二十個人吧,三十多頭駱駝,馱著的東西也很多。
最後我終於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一片沙棘。
天黑了下來,在城區我從沒見過星星,燈光太亮。現在這裡的天空上卻是星光點點,因為今天是個晴朗的天氣。營帳的不遠處,我和安常在點起了一堆火,啞巴和眼鏡蛇依舊在整理帳篷,要整理的東西太多了。我的腳熱得難受,乾脆把鞋子脫了,將剛才走路時進的沙子全部倒出來,再看那襪子,這裡的天氣也怪熱的,才走了一趟就濕透了,又因為鞋子里進了沙子,現在變得髒兮兮的。
安常在更甚,她弄了一身的沙子,她走路不著地,按理說是不會碰到沙子的,身上也不應該有沙子,但是她在收集燃料的時候遇到了蛇,她本來就很怕蛇,嚇得立即躲進沙地里,才弄成這樣。
我們各自損了對方几句,正好看見啞巴朝著這邊走過來了,我連忙穿好了鞋子,安常在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但是拍不幹凈,只好做出一副苦惱狀。
啞巴在我們三人之中擔當著家長或者保姆一類的角色,特別是這次沙漠之行,畢竟我和安常在兩個都是闖禍精,到頭來背鍋擺平的還是他,在他面前,我們不免要收斂些。
而且我們之中,也只有啞巴知道那個哥哥到底在哪裡,那是他們以前計劃好和約定好了的見面。
雖然不懂他們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樣的,但是看啞巴的態度,應該是很重要的。
安常在立即在地上鋪開了一張地圖,是利比亞沙漠的地圖,正是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地圖上有多處褶皺,已經有些老舊了,看起來存放了很久,地圖上好幾個地方被用紅筆畫上圈圈,有些還寫著標註。
這不是我們的地圖,它本來是在我哥房間里的,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無損的地圖。
安常在故意大聲說了一句:「哎,大家長,來來來,看看咱們接下來怎麼走。」啞巴沒理她,而是給了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便打了個手勢,之後又點點頭表示確定。安常在看了一眼帳篷那邊,擠了擠眼睛。啞巴也坐在地圖旁邊,手指點在地圖上的幾個圈上,並在它們之間來回。
三人一起走了那麼久,相互之間都有了些默契,我拿著一支紅筆在旁邊,把他的手指劃過的地方都畫上箭頭,安常在邊偷瞄著帳篷那邊,邊用很大的聲音說著:「哦,哦,先去這裡,再去這裡,這裡……嗯……」
我的眼角瞥見眼鏡蛇從帳篷里探出頭來,就用手勢示意她小聲一點。
安常在又提高了一個音調:「怕什麼,那個眼鏡蛇,我們說話快一點他就聽不清了。」隨後她又壓低了聲音,用我們那裡的土話道:「好了嗎?」
我點了點頭,啞巴打出幾個手勢說走開一下,於是站起來離開了。
安常在摸了摸背包,最後摸出一支信號彈來,然後她挑起一根燃著的枝條,將信號彈的引子點燃。
嘭!天空中立即亮起一道綠色的光芒!
這不是我們的信號彈,但它的確代表著一種信號!
十秒鐘之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周圍,竟然冒出十來個人影來!來了!我、安常在兩人都立即從地上站起來,但是速度不快,那些人已經迅速把我們圍起來了。
「哎,不小心找到一個東西,還以為是煙花呢,就點著了。」安常在假笑著說道,「對不起啊,打擾了各位的計劃,回原處回原處啊,這次不算。」
而這時,這些人的身後,眼鏡蛇忽然出現!
「不用等了!我們的計劃已經被他們看破了!就現在!剛才那個男的呢?」這句中文說得比我這個正宗中國人的口音還要准,不像是只在中國呆了兩年,分明是學了很久,甚至是長時間內處於這種環境中。而這些人,也根本不是本地人!
「放心,不都說了那個男的最厲害,所以剛才他借故走開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去跟蹤他了。」
「還真是聰明,果然挖了陷阱吧,」安常在忽然一抬手,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用力的往下一扯,那長發竟然被她扯下來,露出假髮下面微卷的短髮!那個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啞巴!「別老把我們當兔子,好欺負!」
我和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換掉身份的呢?其實是在剛剛看地圖的時候,我和啞巴故意挨得很近,兩個人都穿著亞麻布白袍,只要換個位置,再迅速給他戴上個假髮——這對啞巴來說並不難,而且對方知道他非常敏感,所以不會偷看而只會偷聽,無法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在此之前那些人肯定看過關於我們三人的資料,但是和不相熟的外國人在中國人眼裡都長一個樣子的道理相同,不相熟的中國人在外國人眼裡也都長一個樣子,要騙過他們並不難。主要也是他們比較蠢,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我不過是穿個白袍,身材就不太明顯了,我和啞巴還都沒戴人皮面具呢。
從我們下飛機那一刻起,這片異國的土地上就沒有了可信的人,也沒打算去相信誰。但是我們都很清楚,「唐悝」既然叫我們來,肯定是做足了準備的,為了掌控我們的行動,必定會有人跟蹤監督。
眼鏡蛇便是一個,我們選擇讓他跟著,不過是迷惑他們罷了。
出了綠洲之後就一直有一隊人跟在我們後面,定是「唐悝」的手筆,但是那些人一直裝得像普通遊客那樣。與此同時安常在還偷偷在眼鏡蛇的東西裡面找到了一支信號彈,是用來通知他的同夥,時機已到可以動手了。安常在點燃了那支信號彈,他們終於出現了。
其實我爬沙丘時數的隊伍就是他們,只為了確定人數。
啞巴從亞麻布白袍里摸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那裡面裝著那把扇子。他從來不喜歡帶這東西,更多時候他不需要依靠任何武器。但是,要見這位昔日的「好友」,不準備一份「大禮」怎麼行。
此時此刻,假扮成啞巴借故走開的我也停下了腳步。前面有十個人,攔住了我的去路。信號彈已經點燃了,他們不出來才怪。當然了,既然已經提前計劃好,我自然不會毫無準備。當然了我無法像啞巴那樣攻擊他們,甚至我連逃跑都跑不過他們。我的體能到現在都是一項非常大的缺陷,跑幾步就喘氣,怎麼跑的過這些專業人士。
我的任務只是拖住他們,給啞巴和安常在那邊爭取時間,他們先把留在帳篷附近的人解決了再來對付這些被引開的,這樣他們的人力會被分散掉,解決起來也容易些。以少勝多是很難的。
呸!去你的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