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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囑託

  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很多,現在將我所聽到的看到的經歷過的都搬出來看看,便可以發現這只是冰山一角,相當於南極洲中一個細菌。我在想,趙家是不是已經料到為了坐上當家的位置我會去找店長先生,而店長先生也因為自己時日不久就把小蘿莉託付給我,所以最後小蘿莉會回到唐家。也就是說這是一招引蛇出洞,目的是讓小蘿莉出現。現在的趙家,完全有能力撂倒唐家。


  從把趙停妝趙停棺他們安在我身邊開始,他們就不只有一個目的,是我單純的以為他們只有一個目的,以為他們只是為了青桐面具而來。我所看到的想到的還是太少太淺了。


  店長先生能躲五年都不被他們發現,也許暗中也有人幫忙。只是那個人是誰呢?不會是伊叔和十叔,他們根本沒有精力去做這件事,更不可能是其他叔叔。


  難道是以前唐家願意追隨著他的人在暗中保護他?這倒有可能。


  有時候人的思維是非常遲鈍的,我的思想沒能跳出一般的認知,呆板的認為一件事只有一個目的。但我錯了,對方未必只能有一個目的。趙停棺他們一開始的目的是任何他們能夠拿到的東西,青絲也好,面具也好。


  也就是說,現在小蘿莉在唐家可能更加危險,她一旦走到明處就會引起趙家人的注意。趙家人連趙停棺和趙停妝都能下手,更別提這個他們連見都沒見過的孩子。


  但是店長先生別無選擇,這是一個局,一個他不得不跳進去的局。他若不跳這個局,等他走了還會有更多的人布更多的局,到時候還有誰能保護青絲?倒不如賭一把,把青絲送進唐家,如果賭對了,青絲就不必擔憂。


  那麼說來,其他人的目的可能也不只有青桐面具那麼簡單,比如文空,他也姓文,依照他們的狀況來看很有可能是文家的人,像陳懓的兩個哥哥都是考古隊的,我哥哥也是考古隊的,莫已的哥哥也是考古隊的……呃,等等,這支考古隊是專業包哥哥的嗎?我忽然發現一個疑點,那就是墨家沒有人在裡面。還是已經化了名,裡面的某個人就是墨家的人?那就只有幾個人符合條件,考古隊隊長顧俞,還有那天趙家人假扮的大爺還有大爺的女兒,都有可能。唐家寶也很有可能是墨家人裝成的,他不一定真的姓唐。


  我暗自猜了文空的年紀,考古隊照片上的文空年齡和現在的店長先生差不了多少,但是照片是前幾年拍的,也就是說他比店長先生大那麼幾歲,如果那個文靜是他的妹妹,年齡也正好。這考古隊還真是專業包哥哥的。


  然而趙停棺趙停妝兩人是趙家的人,他們對文家應該是水火不容才對,現在卻要合作?相信沒有不得不合作的理由他們根本不可能合作,殺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滅親之仇就更加了,相信文空聽見一個「趙」字都會恨得牙痒痒,但文家已經滅了文空要青桐面具也沒用,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生死青桐面具?別鬧了,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的規律,呃,先忽略我這個例外。照伊叔和安常在當初說的,這種青桐面具一次只能救一個人,這也是地獄的規矩。還是說他要用這種面具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恐怕也不止這些。


  如果是因為那次奇怪的考古,那麼關於那次考古,實在是有太多秘密,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如果將那件事和假哥哥監視我們這件事聯繫在一起,又會怎麼樣呢?


  那個或者那些監視我們的人,是在那次考古中才出現的,可能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知範圍。假如那些人的頭兒就是假哥哥,他的身份就更加撲朔迷離了。至少我覺得他沒有必要冒充我哥哥,而且還是繼續裝死。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而原因一般藏在一些難以被人發覺的細節上。


  只是我所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更別提知道什麼細節了。


  那麼,現在考古隊的人就面臨著和我一樣的狀況。但這也不足以讓文空和趙停棺他們合作。而這一切的起始點難道就是那次考古?不對,恐怕從我爺爺那時候,甚至更遠更久以前,某件事情就發生了。我們都只是局中人,想要擺脫卻越陷越深,因為布局的人幾乎預料到我們所做的一切,或者對我們做的任何事都有應對的方法。


  店長先生久久沒有說話,他靜默著。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剛才我聽他的故事實在是太入迷了,竟然都沒注意到。我去碰了一下他,手立即觸到他冰涼的體溫。一探鼻息,竟然已經十分的微弱了。


  靠!聽他講什麼故事,今天這麼冷我應該拉他回去才對!


  我試著把他從地上扶起來,這時候海灘旁邊肯定已經沒人了的,而且近海的居民屋子都在離海較遠的高處,想求救都沒辦法。


  這店長先生其實比啞巴還要瘦些,啞巴身上還能摸到肉,店長先生幾乎是一張皮包著個骨架子那種,體重恐怕還沒啞巴重呢。天氣非常冷,店長先生身上竟只有一件白色風衣和一條白色牛仔褲。一個有著心臟病的人穿著一件牛仔褲和風衣出現在冬天夜晚中的海岸,不是在作死就是在找死。我怕得不行。丫的,這事不能發生在我身上。


  但是店長先生等不到我背他回鎮子上了,只走了幾米路,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慢慢地消失了,身體的溫度慢慢變得和海風一樣冷。


  有一種東西,比蜘蛛鬼神人心什麼的可怕得多了,那種東西,叫做失去。有些事情,來得真特么快,你一眨眼就到了。


  多年後我仍能想起這個恐怖的夜晚,想起我背著一具屍體在獵獵的海風中。是的,不管我怎麼努力他都只能是一具屍體了,就算我對他說我不喜歡青絲要是你死了我就把她賣去做小姐做最臟最累的活給別人糟蹋之類的話,就算我說你店裡的花明年要開了,過幾天他若身體好些就可以去北方看那個女孩的墳墓,就算是走的遲一點也好,能和她死在一起。人生在世的一切事物都有改變的可能,卻唯有死亡不能改變。沒有人能阻止死亡,所以人類才會害怕死亡。


  我不敢再看那個人一眼,他親切的鄰居們,正為他準備著一場葬禮。我想他這樣的人,很多人喜歡吧。我收拾了一下裡面的東西,發現很多店長先生和他口中的女孩的照片。女孩叫文靜,人如其名,長得乾乾淨淨的,全身透著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眉目間與青絲有五六分相似。很難不讓人心動。


  我只給安常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這邊的事情。她的起床氣真不怎麼樣,罵起人來比樓下擺攤的大媽還凶。我覺得我真是個受虐狂,要一個人來把我往死里罵,心裡就鬆了。


  鬼使神差的,我弄了包煙來,忘記了我那讓我連站在矮凳上都發抖的恐高症,坐在店長先生對著的那塊大石頭上,一根一根地抽。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我很熟悉這種動作似的,人第一次吸煙大概都會覺得嗆,我卻不覺得,而且動作十分熟稔。或許在我失憶之前,也曾有過無數個這樣可怕的夜晚,失去了什麼,所以像個孩子似的躲在某處吸煙?

  我無從得知。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八九點鐘的時候,這座幾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這個小鎮子,竟下起了雪,還是雨夾雪,冷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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