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了斷
放眼一望,茫茫雲海中浮現著墨色的山峰,千姿百態。
寧昭躺在田間,舉起手輕輕地描摹著這幅畫,自己玩的很開心,可落在別人的眼中,就是腦子有問題。
旁邊的一位大姐,越看越不是回事,扔下手裏的鋤頭,就來到寧昭跟前。
一片陰影遮擋住了陽光,寧昭放下酸脹的胳膊,側過頭看去。
“大福姐,你看天上的雲彩,想像不像一幅畫,很漂.……”抬頭望去,有什麽可稀奇,從小看到大。
“範妹子真可憐,這都沒見過。”直白的話讓寧昭哽咽住,兩人想的不在一個維度上麵,確實不應該糾結。
連忙轉移話題,“見天色很好,想到地裏的莊家,今年定能大豐收。”這話說到她心坎兒裏去了。
忙活一年,就是為了來年不餓肚子,眼看著快到秋收的日子,臉上的笑容就沒間斷過。
“那是,等收了糧,就有銀子給兒子娶媳婦了。”早就定下親事,就等著有銀子辦酒席,熱鬧一番。
寧昭在這裏過了新年,家家戶戶走動,親朋好友齊聚,紅通通的對聯、剪紙、燈籠,耳熟能詳的童謠,熱鬧極了。
天氣回暖,百花還沒有長出蓓蕾,冬眠的動物還沒有開始蘇醒,枝頭的綠意,也真正才隻有才那麽一星點兒,若有若無。
這個時候,村民們就開始為春種做準備,重體力活兒寧昭交給了兩名護衛,她正在琢磨弄出一些農作工具。
然而還沒等她開始,就接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信件。
打開一看,穩重的麵容刹間變成青灰色,眼睛驚恐圓睜。
帶著顫音的吩咐:“收拾東西,準備回京。”青染將她扶著坐下,才下去安排。
弘祜在年後一次出宮途中遭遇行刺,生死不明,如今過去了月餘,沒有聽到什麽壞消息,說明至少性命無虞。
想到這裏,寧昭才稍稍放下心,端起碗來喝了些溫水壓驚。
“主子,都收拾好了,可要即刻動身?”能讓太後大驚失色,皇宮中定然發生了大事,速度很快收拾妥當。
抬起頭看了眼眾人,才點點頭。
來不及告別,寧昭等人就火速的離開了這裏,當馬車出村子的那一刻,心裏非常不舍。
“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還會再回來的。”寧昭說了這麽一句,其餘人也對這裏產生了留戀。紛紛點頭。
皇宮中
弘祜在七天後還是醒了過來,可信件已經送出,緊接著又送去了第二封,恰好與之錯過。
宮裏的烏雲一下散開,所有人都為此感到高興,然而乾清宮卻並不是如此。
看似恢複如初,在正常的處理朝政,然而卻留下了隱疾。
隻有極少數心腹知曉,就連太醫都被禁止在皇宮中,沒有旨意不得外出。
這些極小的異常,在巨大的歡喜中被掩蓋。
而暗衛在這個時候,選擇其中一人回去複命,以免他日不好交代。
於是在寧昭剛踏進京城的時候,就被一隊人馬給接回了宮中。
雖然經曆了刺殺一事後,整個京城都進行檢查清除,但難保有漏網之魚,還是小心謹慎些更安全。
“恭迎主子回宮~”剛回到住處,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在院內候著,齊聲跪拜。
恍惚間又回到了從前,愣了一下神兒,就讓眾人起身。
進去洗漱了一番,用些清淡的膳食,又恢複成了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
月杳詳細的說了這大半年宮裏發生的事情,讓寧昭越發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測,可眼下不是好時機。
端看接下來如何發展,隻要在這皇宮之中,就不怕人跑了。
她現在一些想法,或許跟曾經的康熙非常相似,但又有本質上不同。
掐準時間,弘祜就到了。
果然距離產生美,這麽久不見,母子兩之間隻剩下濃濃的親情,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親密無間,想說什麽都不用拐彎抹角。
雖然看著他現在完好無損,但寧昭還是說起了這個話題。
“恢複的如何了,當初接到消息,額娘的心就一直揪著,放心不下,好在看到你安然無恙,受苦了。”
等寧昭說完,才反應過來,剛才說話的時候,弘祜臉上閃現異常之色。
接著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
本想敷衍過去,日後再提,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被察覺。
“你們先退下!”威嚴的下令。
看這重視的模樣,定然不是小事,寧昭的心有提到了嗓子眼兒。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急忙的看向他。
給出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就隻剩下安撫了。
這件事發生了這麽久,他的心態也緩和了許多,那點麵子在額娘麵前也不算什麽了。
“額娘不用太擔心,已經過去了,兒臣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隻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但好在辰妃已有身孕,這大清江山不會後繼無人.……”開了口後麵的話就順溜了。
聽到這些,寧昭陷入思考中,竟是這裏留下,唉~
當額娘的自然不用避諱,於是問道:“可有醫治的法子?”
苦笑的看去,已經說明了一切,要是有辦法,他也不至於這般。
寧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拍拍他的肩膀,就轉移了話題。
其實弘祜有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寧昭身上,可後麵又否決了,若是付出很大的代價,也不值得。
他本就不是很貪念男女之歡,如今孩子有了,他還不如將剩下的時間精力,投放在朝政之中,像皇爺爺一樣,做出耀人的功績。
入夜,月色在陰雲的遮蓋下忽明忽暗。
寧昭站在窗戶前,細細的思索著這件事。
那些寬慰的話猶然在耳,可是還有諸多風險,宮裏如今隻有五位格格,而辰妃的肚子裏麵,可不一定就是阿哥。
大清是需要繼承人,這一點上確實不可不重視。
輕則朝堂動蕩不安,重則給有心人提供了可乘之機,日後禍福難料。
即使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怎麽就能確保辰妃肚子裏的孩子,日後就能承擔的起這天下重任。
在沒有競爭力下成長的孩子,能守住這大清江山嗎?
太多太多的考量,最好的辦法就是治好他,才能一舉解決諸多後患。
可於現在的她而言,何其艱難。
次日寧昭睡了個懶覺,醒來後才知道皇後帶著後宮妃嬪在側殿候著,於是沒有耽擱,梳洗裝扮完,就去了。
再次見到這些熟悉的麵孔,寧昭的心態早已不同。
和善的讓眾人起身,聽著下麵一言一語的恭維,配合的笑了。
然而心裏卻五味陳雜,大好的年華被困在後宮中,而宮外的日子是那麽自在無拘束,這也隻是她自己的想法。
得到了這漫天的富貴榮華,還有為家族帶來的直接利益,總歸是要付出代價。
皇權之下,皆是如此。
她所處的境地,也沒法為產生過多的憐憫。
見太後疲了,眾人識趣的告退。
寧昭單獨留下皇後,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寧昭不相讓旁人打攪,於是在附近的宮殿接見宮妃,或者是招待來客。
“你的變化好大。”努力的朝完美的方向發展,才能維持盛名,當被人指出來的那一刻,神情不免慌亂。
但多年的修養,讓其很快反應過來,又恢複了常態。
“姑母,挽挽心裏苦。”尤其是這段日子,辰妃肚子的孩子成了所有人保護的對象,一切優先享有的特權,礙了眾人的眼。
“辰妃礙了你的眼?”寧昭非常直白的發問。
“臣妾的皇兒當年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辰妃肚裏的孩子不過是庶子,怎麽能越過嫡長子。”在寧昭的眼神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
此時,她的心像被一壇子酸醋浸透,覺得火燒火燎,難以忍耐。
與太後而言,辰妃肚子裏的也是她的孫子,又怎麽會理解她的痛苦。
不忿的心裏,從眼神中流露出來,讓寧昭不禁搖搖頭。
“本宮一日在世,你便是皇後,眼界不能一直停留在這點小事上麵,否擇.……”後麵的話對她而言很殘忍。
尤其是弘祜現在的情況,辰妃的崛起已成必然趨勢,一旦行差就錯,就真的完了。
即使看在外家的麵子上,也不過是煎熬的度過餘生,看在兄嫂的麵子上,她著實不忍。
“兒臣知錯。”
這般不走心的回答,顯然是沒聽進去。
“找機會將你送出宮,去過簡單的日子吧!”寧昭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與其留在宮裏,還不如將人放出去,隱姓埋名,最起碼活的開心些。
然而寧昭此話一出,瓜爾佳挽挽的臉色驟變,整個人陷入癲狂的狀態,嘴裏喊著:“不,我絕對不離開後宮,上天憐憫,才有重來的機會,不是讓我退讓,而是成功,要將辰妃這個毒婦.……瓜爾……”
這麽一大段話的信息量很大,寧昭整個人懵在那裏,若是她來的這個世界稱為第一世,那麽瓜爾佳挽挽呢?
前世,大夢一場,還是重生。
於是出聲試探:“雍正是那個時候去世的?”
連續問了好幾遍,瓜爾佳挽挽才看過來,“我不認識,皇額娘兒臣錯了,胡言亂語,求您開恩,挽挽不想出宮~”
仔細辨認了她的神情,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可能一絲的破綻都沒有,顯然隻有一種可能,她是重生者。
“好了,這件事日後再議,你先回去。”
原本的打算不能再用,這種情況最不好處理嗎,有了前世的執念,不是能輕易放下的事。
一片好心終究是落了空,按照她剛才的言語,瓜爾佳也衰落,其根本點就在辰妃身上。
也可能她自己作死,連累了娘家,無論哪一種情況,她都不能沒有作為,眼下也不知道隻來不來得及阻止。
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冷靜了幾日,寧昭招來娘家人詢問,看看他們意思。
至於弘祜的現狀自然不能透露,以免朝堂動蕩,但暗示一下還是可以。
這麽些年來,她對阿瑪額娘,還有兄嫂都是有感情的,明知道她們日後會落難,怎能真的見死不救。
“額娘,您怎麽來了,快坐下休息會兒。”一大把的年紀,還為了後代勞心勞力,著實讓她心疼。
直接免了行禮,聊起往事,好像沒過去多久,但一晃眼頭發都白了。
精力也不似年輕的時候,本來找她們來就是為了皇後的事,於是主動提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僅是瓜爾佳族的女兒,也是當朝太後,不希望有一天遇見讓她兩難的情況。
老夫人明白女兒的意思,沒有開口,可皇後的生母就不一樣了,一口否決,聲稱哪有嫁進宮的皇後,被送出去的道理。
“本宮會安排她假死,不會連累娘家。”寧昭出言解釋。
這麽做她本身就冒了風險,全然是為了挽挽著想,她的性子,加上過去的經曆,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弘祜是她的兒子,本性她也了解,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這點情分真不算什麽。
何必去冒這個險,讓兩邊難堪。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寧昭好說歹說,都沒有讓她們下決定。
將人送出去後,寧昭晃悠悠的到處走動,一眨眼的功夫,竟到了冷宮門口,裏麵大多是康熙關進來的妃子。
也看到了眼熟的人,當初毓慶宮後院的那位格格,原來被遷到了此處。
兩人之間沒有什麽交集,寧昭就遠遠的看了一下,就離開了這裏。
接著便下定了決心,來到坤寧宮門前。
宮人遠遠的就看到了太後,連忙進去稟告,並且將人迎進去。
皇後剛見完娘家人,也明白太後那邊的意思,還沒有想通該如何做,就得知太後駕臨的消息,於是趕忙出去恭迎。
落座後,寧昭示意青染帶著宮人先退出去。
轉瞬的功夫,隻剩下兩人,空氣中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寧昭從上位走下來,拉著她的手,來到一側的落座,近距離接觸,對方細微的變化都直接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