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大雪
常音找上門來這件事，最後還是消失在傅寅的閉口不談裏，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跟常音解釋的，不過從後來常音沒再騷擾過我來看，應該是已經有他完美解決了。
時間就這麽平靜地過，第二個月的結果仍舊是讓人失望的，到了那幾天時，傅寅幾乎是每天看著我在廁所裏驗結果，而時間一天天接近，我的希望就一天天破滅。
不會那麽簡單的……我越發覺得樹立在我麵前的是多麽難以跨越的高山，我也不管會不會丟人了，直接埋在他的懷裏哭道：“怎麽辦……阿寅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小玉才那麽小，都怪我，當初懷著他的時候沒有好好照顧他，都怪我，明明是這種體質還想留下他，都怪我……”
“不是你的錯……”傅寅撫著我的背，將我穩穩地抱在懷裏，放任我在他懷裏哭著，同時聲音低沉地說：“不光是你的錯，他也是我的孩子。”
“去做試管吧，好嗎，我真的對自己沒有自信，你也看到了，我們又浪費了一個月時間，再這樣下去……”雖然事到如今，我都沒告訴小玉他到底生了什麽病，醫生也說了隻要定期到醫院進行血漿置換，保命是可以的，但要隨時有親近的人在一旁看著，因為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事情。
所以我根本不敢把他送到學校裏去，同齡人都已經開始探索更多更廣闊的世界，我卻隻能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他現在還沒有感覺，但總有一天，他會厭倦別墅裏的生活，到時候我該怎麽跟他說？
“安安，你聽我說，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但真的取卵對你身體影響很大，我查過，見過，”他將我從他懷裏拔出來，也許是因為模糊不清的原因，他在我眼中的神情算得上是心疼，“所以我不舍得。”
我愣了一下，腦子裏一片混沌，正在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時，突然從門外聽到小玉的聲音：“媽媽，媽媽你在哪兒？”
是小玉在找我了，我急忙從傅寅的懷裏出來，匆忙抹了一把臉，走過去把門打開，這個時候沈玉剛好進來，一下衝進我的懷裏，抬起小臉來，朝我笑道：“媽媽我找到你了！”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沈玉以為我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而就在這時，他又從我身後看到了傅寅，又驚喜地叫出聲來：“爸爸也在。”
“乖，”傅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小玉仰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傅寅，問他：“爸爸我們今天去哪裏玩？”
小玉越來越黏傅寅了，我原本的擔心和僥幸很快就在傅寅的主動接觸裏成了泡影，但看在小玉每次和傅寅玩的時候都很高興，我也不忍心打斷他們，而這時，傅寅已經把小玉抱了起來，捏了捏他的小臉，說：“今天下雪，外麵太冷了，我們在家裏玩遊戲吧。”
“好呀好呀，”小玉高高興興地答應了，手抓著傅寅的頭發，催促著傅寅快些走。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這相處和諧的樣子，原本還陰鬱著的心情也跟著晴朗了一些，而當傅寅抱著小玉走到我身邊時，攬了一下我的腰，在我的臉頰上迅速親了一下，說：“不用擔心，我們還有機會。”
我愣了一下，而這時他已經放開了我，高高興興地抱著小玉往玩具房跑，小玉被他舉得高高的，在半空裏開懷大笑。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有些不清楚傅寅剛才動作的意味，而這個時候我想起小玉推門進來時他說的那句舍不得。是舍不得誰？我嗎？
我多麽希望這是我聽錯，因為我的內心，已經不受我控製地快速跳動起來。
可後來一整天，我都沒有找到機會問傅寅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一整天都在陪傅寅在房間裏玩遊戲，連飯都沒肯一起來上桌吃，如果是我自己帶沈玉，我是絕不允許他這樣的，偏偏現在沈玉不僅有了玩伴，還有了靠山，抓著傅寅說：“爸爸也說了不吃的。”
我看了一眼現在跟小孩子一般沉浸在遊戲中的傅寅，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有說。
父子倆一直在房間裏玩到下午，我實在沒事幹，就站在門口看雪。
紛紛揚揚，像是要把這個世界覆蓋一般。
保姆站在我旁邊，勸我進去陪他們一起玩，我知道她這是怕我覺得寂寞了，但我剛剛也過去看了，他們兩個玩得很開心，不是我能踏進去的氛圍。
別墅裏悠閑無事的一天倒是過得很快，到了下午，兩個人終於餓了，到廚房裏找了吃的，吃完後，玩了一天的小玉終於累了，揉著眼睛往我懷裏鑽，我原本肚子裏還有些怨氣，但在看到他這樣後，又一下子奇跡般消失，把他抱起來，到浴室裏給他洗澡哄他睡覺。
等沈玉睡著後，天已經完全黑了，我下了樓後發現傅寅站在窗前，就在我下午站了好一會兒的位置上看雪。
我下意識轉身要走，他卻已經看到了我，在我身後叫我的名字：“沈安。”
我腳步猛的一頓，這才突然發現，像是這樣和他沒有其他事地在別墅裏待著這還是第一次，因為這一場停不下來的雪，他今天取消了工作，沒有去上班。
而一個上午加下午他都是陪沈玉玩著，我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這一場大雪，他無處可去，我也無處可逃，甚至我發現連管家傭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愈發覺得退無可退，而這時他已經幾步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想開口，卻發現無話可說，一片靜謐中，我隻覺得頭頂的視線熱烈得讓我可怕。
有的時候，如果不是知道傅寅與我親密是為了做給小玉、給家中仆人看，我真的會控製不住自己。
因為我還愛著他。
在他選擇了其他人的這六年裏，我一直愛著他。
我應該知道，這樣獨處的時間不多，我該好好珍惜，應該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記住他現在的模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措地低著頭。
我還怕什麽呢？
我在心裏笑了笑，然後抬起頭來，入眼的果然是他那張越看越好看的臉。
傅寅從一開始就是那一群孩子裏最好看的，所以我對他總是有些特別的，這一點我還從未告訴過他。
“我是認真的。”
而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說。
我一愣，接著就被他長臂撈進了懷裏，我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但又很快安靜下來，勸自己享受他的擁抱。
而到了這時，我才知道我這是在怕什麽了，我怕這一切隻是鏡花水月，怕像上次一樣，當我們不得不曝光時，他告訴我一切隻是哄我的。
但情況已經不一樣了不是嗎，六年過去，很多人已經將我遺忘，而傅寅也早就把傅氏收入囊中，他穩坐泰山，應該不再懼怕這樣的流言蜚語，而我所擔心的，不過是他在過了六年後，還會不會舍得為我這樣冒險。
“我是認真的。”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他抱著我，又在我耳邊重複了一遍。
我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回複：“什麽是認真的？”
“跟你結婚。”
我一愣，事實上，我都沒敢問過他給我們代辦的結婚證是不是真的，是真是假還有區別嗎，那個時候的我是這麽想的，可是當我聽到他突然這麽說，我竟又忍不住狠狠心動了一下。
“你……”
我動了動，迫切想在這個時候看到他的臉，卻在稍微動了一下時被他抱得更緊。
“原本我是想放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你那麽拒絕我，我就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又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怕惹我不高興，所以什麽都忍著，但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安安，你還喜歡我的，對吧？”
我愣了愣，有些意外傅寅這段時間不管是什麽都心知肚明的，但仔細一想，我和他相處這麽多年，他早就在觀察我的喜怒哀樂，早就知道我是在想什麽的了，隻是這樣一來，他明明是心知肚明，卻選擇了袖手旁觀，實際上是在給我空間。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傅寅是了解我的，可我卻不是了解他的，我一直以為，他是想讓我不愉快，才故意讓我跟他住在一起，用小玉威脅我，讓我和他結婚。
“那這麽說，這回的結婚證是真的了？”
我腦子不聽使喚，轉了好幾圈才問出這麽一句話，可就是這句話，讓傅寅徹底沉下了臉：“你還以為我是騙你的？”
我發現自己這是說錯話了，張嘴結舌地想解釋，可又說不出別的來，因為我是真的覺得是假的嘛……
“我騙你幹什麽？”他嘟著嘴巴朝我湊近，跟小玉玩了一天，他竟也學會了小玉撒嬌的方式，朝我湊過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緊張得往後退了兩步。
“是真的，”他又一伸出手將我圈進他的懷裏，如同歎息一般說了一句：“這六年，我一直在想你，沈安，我都愛了你快十年了，你能不能有點自信？”
十年，這時間漫長得讓我害怕，我有些恍惚，原來我和傅寅已經認識了這麽多年了嗎？而這十年裏，傅寅都是一直愛著我的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又忍不住喜悅，這感覺的確與最初認識他的時候很不一樣了，那時我剛接受他的告白，那時滿溢在我心中的是驚訝、難以置信和一點報應不爽的怪異快感，幾乎是我噩夢的傅立衡，他的兒子竟然喜歡上了我。
而現在聽到他這樣對我說，我心頭滿溢的是慶幸、是喜悅，我一把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他的懷裏，高興得全身都在顫抖：“真的嗎，傅寅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要騙我，我真的太害怕了，你最好不要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他輕笑著揉我的頭，又將我再抱進懷裏，說：“原本我以為再也無法像這樣抱著你了的。”
我一愣，為什麽？
而就在這時他繼續說：“當年你消失後，我花了很大的力氣去找你，我以為是他把你藏起來了，可他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我這才知道你連他都不願意信任了，我們兩個到底是有多讓你失望，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了，我這樣瘋狂地滿世界找你，肯定讓你困擾，你肯定不想再看見我了，所以我就不找你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忍著不去找你，我怕打擾到你，可是你一回來我還是知道了，你在遠離我的地方生活了下來，還帶著一個小孩，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你是懷著孕離開我的。”
我聽著傅寅的這番話，驚訝得無以言表，原本我就想到，那時我離開後，他和傅品肯定會來找我，而我也為了躲開他們，一連換了好幾次住的地方，後來實在跑不動了，我才停留下來，原本還抱著你們找吧找到了也肯定不敢打死我的小強想法，後來在發現確實平安無事後才永久停留了下來，原來在那個時候傅寅早就放棄了。
那傅品呢？
這個疑惑隻在我心裏一閃而過，顯然這個時候我該關心的是傅寅。
而傅寅這個時候輕笑了一聲，說：“原本我還氣過，以為小玉是他的孩子。”
這個“他”不言而喻，我驚了一下，瞬間惱怒，卻在要發作的時候被他抓住了手，“可是怎麽會呢，他那麽像我。”
我看著他臉上的笑意，還是不滿地說了一句：“可是你還是做過親子鑒定的對不對？”
他笑了一下：“抱歉。”
我無奈，其實我早就知道傅寅是不會忍得住的，但我還是慶幸那個時候他沒直接出現在我和小玉的麵前，而是偷偷做了鑒定，又在知道了結果後悶聲不吭，總的來說，傅寅做這些事的時候還是很小心的，沒讓我察覺到蛛絲馬跡，我卻猜到他大概會這麽做。
所以在很久以後的今天得知到事實時，我並不覺得生氣，甚至在早就猜到，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你呀……”我今天才知道他會做這一切，完全是因為我那時故意跟他說的一句不夠成熟，所以在知道我回來後也沒有上來打擾，知道沈玉是他的孩子後也沒有上來跟我搶，知道沈玉生病後也特別積極地配合我幫小玉治病……
我到底是從哪兒產生的錯覺，讓我以為他不喜歡我了？
“那常音是怎麽回事？”直到現在，我才敢問他，我想如果我早點表現得善妒一點、失去理智一點，我們或許能更早點心意相通。
我還是那個膽小者，從來隻是在等他們主動上門，而如果不是傅寅，我也早就是獨身一人的結局了。
“她是我的女朋友，”令我意外的是，他承認得很爽快，我看著他這義正言辭的表情，竟被一時堵得說不出話來。
而他像是滿意我現在的表情一般，抓起我的手，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說：“那時我已經放棄你了，當然會有我自己的交際，而她不管是從相貌還是家世來說，都跟我相配。”
我即便是覺得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仔細一回想常音，也確實是跟傅寅算得上是男才女貌的，但這樣聽著他說她與他相配，我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
“別不高興啊，”可是我沒想到他還是察覺到了我的不悅，笑著上來安慰我，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又滿是笑意地低下頭對我說：“可是你那個時候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對吧？”
我一愣，他滿臉的笑意讓我覺得我自己什麽想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時也放棄了在他麵前掩飾什麽。
於是我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將他的臉拉到跟前來，問道：“那天她過來後她為什麽就這麽跑了？你追上去跟她說了什麽？我住進來的第一天為什麽是她送你回來的？那天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的？”
我這一連串的問句讓傅寅完全呆住了，我越看他這表情越來氣，到底是怎麽回事，知道我心裏不舒服就直接來跟我說啊，幹嘛一直憋著，難道又像是之前一樣默默看我反應？
那他今天突然跟我坦白了，是不是代表我這幾天的情緒都是寫在臉上的？
一想，我就更加來氣了。
“我沒跟你隱瞞什麽，”他正了臉色說，“那天她遇見小玉後，立馬就過來問我是不是有個私生子，我沒想到那麽快暴露，但還是告訴了她實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跟我提出了分手。”
“她原本就心高氣傲，怎麽可能接受我有私生子，即便我跟她說了我不會認他，她也不願意接受。”
傅寅竟然真的跟常音這樣說過，我又忍不住別扭了一下。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我發現，我根本沒法放任你自由，你一個人根本沒法照顧好你自己和我兒子，所以我又卑鄙了一回，即便心知會惹你不高興我還是做了，用小玉威脅你，跟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