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頭發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才有一個高瘦男人敲了敲我的玻璃,我把車窗下下來,他便對我說:“先生在那邊等你。”


  我以為是傅寅,便下了車,跟著那個男人走過去,可等我彎腰進了車子裏後,我才知道那個人嘴裏說的先生是傅品。


  我既有點失望,又有點憤怒,傅寅竟然還是沒來。


  而傅品根本不知道我不悅的由來,便笑著問我怎麽了。


  我看著傅品,猶豫要不要把事情跟他說了,但這裏畢竟是傅家的地盤,我便先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路過。”


  他的回答讓我無話可說,而他很快又接著說:“你倒是,怎麽會在這裏,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剛想說我在這又怎麽了,又見他笑著說:“不過能看見你我還是很高興,自那次拍賣會後,傅寅似乎把你藏得更深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我一連被打斷幾次,又看著傅品滿是笑意的臉,一時也沒了生氣的興趣,不過他說的話確實讓我心驚,如果我一直是“葉微微”,跟傅品確實不可能會有機會見麵,傅寅雖然不限製我去哪兒,但實際上,這段時間我也隻是在別墅裏待著,並沒有去別的地方,更別說見到外人。


  “見我?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傅品依舊是笑意盈盈,我發現我似乎問錯了問題,而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接著說:“我想見你。”


  我不由扶額歎了一口氣,似乎受傅寅刺激,傅品回來後在我麵前的話越來越多了,話說得也越來越直白,我甚至覺得我看到了第二個傅寅。


  可是我不想將傅寅的錯誤重蹈覆轍,所以想趁這次機會跟他說明白:“傅品,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你現在也看見了,我現在是跟傅寅在一起的,我喜歡他,抱歉,我不能回應你的感情,也希望你能早點放棄,你還年輕,還有……”


  我說了一長串,卻發現傅品根本沒認真聽,一雙眼睛滿帶笑意地看著我。


  我歎了一口氣,隻能無奈地叫他一聲他的名字,“傅品……”


  我想起傅寅,當初我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我主動放棄了說教,傅品便輕輕牽起我的手,在不安的眼神中,隻輕輕親了一下我的手背,他說:“我喜歡你是我的事,而且我都暗暗喜歡你好幾年了,好不容易才與你重逢了,你這就叫我放棄,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我更加覺得無奈,而傅品也知道分寸,將我的手放下後,甚至還主動跟我保持了距離。


  他有分寸,我便不好再多說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後,傅品突然笑著說:“當初他也是這樣嗎?”


  我一愣。


  “也是這樣對你窮追不舍,讓你退無可退,隻好接受他嗎?”他頓了一下,摸著自己的下巴,“不對,以他那個性子,你可能隻是怕他將你們的關係暴露,才不得不接受他,安撫他,對嗎?”


  傅品後來的話確實讓我惱怒了,我不得不瞪了他一眼,他也識趣,立馬閉上了嘴,又跟我道歉,說他錯了。


  可我怎麽看不出來,他根本沒覺得錯,我本來還以為傅品跟傅寅不是一樣的人,卻沒想到也跟傅寅一樣,用嬉皮笑臉來蹬鼻子上臉。


  可是看著他這樣子,我又生不起氣來,隻是我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麽我的身邊,盡是這樣的男人?

  而就在這時,剛剛帶我過來的那個高瘦男人又走了過來,傅品抬頭看到了他,然後便對我說:“真可惜,時間過得真快,他來了,你又要被關進那個看不見的牢籠裏了。”


  我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就從前玻璃看到了傅寅的車子,我嚇了一跳,連道別都沒有與傅品說,就從他的車子上跳了下來。


  我的心莫名跳得很快,像是怕被傅寅發現什麽似的,而當我走到我的車跟前時,發現車裏沒人,剛要問他的助理,我就出聲叫了他:“傅寅。”


  他抬頭看到我,眉頭輕輕一皺,“你去哪了?”


  我自然不能跟他說我是去了哪,便說我去了趟洗手間,他不疑有他,接下來就問:“沒進去嗎?”


  “沒有。”


  而他臉上也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十分自然地攬過我的肩膀。


  沒有傅總的臉,我還真的進不去,從剛剛的石沉大海來看,不是傅寅這個名頭根本不好用,而是他們根本不相信我是傅總派來的人。


  這讓我有些許失落,而接下來傅寅就攬著我的肩膀,一邊往車邊走,一邊說:“那就別進去了,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我們回家吧。”


  “解決了?”我一邊說,一邊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在沒被傅品提醒前,我從沒發覺傅寅就跟藏著我一般始終讓我待在家裏,今天也是,到底是因為他不想管葉微微的事,還是不想讓我出門?


  “怎麽解決了?葉微微現在在哪裏?”


  “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以後不會給葉微微安排那樣的客人。”


  傅寅這樣周到,反而讓我覺得不滿,我說:“你知道她今天被安排了什麽客人?”


  他終於停下來看我,皺起眉頭問:“你今天怎麽了?怎麽突然管起這件事來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皺著眉頭看著我的傅寅,他竟到現在都沒明白為什麽我今天要幫她,我說:“因為她打了電話給我,她沒有人可以求救,她在電話裏很害怕,我不能忽視這通電話。”


  我沒忍住情緒激動起來,其實我也知道這與我無關,甚至葉微微原本就是做這工作的,本來她該遇到什麽樣的客人,都是她的命,在這個城市裏,跟她一樣身不由己的女孩子還有很多,我不可能都救過去,但一向老實識趣的葉微微會打電話給我,說明她也是走投無路了,我想起她在電話裏的驚慌語氣,她今天肯定也是遇到了特別過分的客人,才會給我打那麽一通求救電話的吧。


  其實事實上最讓我心寒的不是傅寅的袖手旁觀,而是在接到這麽一通電話後,我竟想不到其他的可以救她的方法,即便是到了門前,也隻是被擋在門外,這樣無力的感覺又回到我的身上,我都不想去認為這是傅寅造成的。


  好在傅寅在聽完我說的話後,緊緊皺起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態度十分誠懇地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那麽嚴重,而且我確實是沒有時間,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還在會議中,會議一結束我就立馬趕過來了,也讓人提前去處理了。”


  他們總是這樣,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總是會恰到好處地認錯,讓我無從責備他,好在這樣的事情在傅寅身上已經很少發生了,而且如同他所說,隻是他人的事情,隻要不是我們自身的事情。


  於是我也軟了語氣說:“那帶我去看看她好不好?我很擔心她,起碼讓我看一眼,確認她沒事。”


  傅寅向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聽我這麽一說,就舒緩了眉眼,答應了我。


  有他在身旁,我便很容易地進入了皇城,他是這裏的老板,一進去就有經理過來陪同,一路帶著進了深處的一個房間,裏麵葉微微正裹著毯子全身發抖著。


  一個上了年紀卻又衣著鮮豔的女人正在葉微微的身邊輕聲安慰著她,告訴她沒事了。


  可是從她大大的眼睛裏,還是有淚滑出來。


  “傅總。”她身旁的女人叫了傅寅一聲,葉微微也跟著回過神來,我在她與我極其相似的臉上看到了我從來沒有過的絕望和驚慌,心猛地一跳。


  “還好嗎?”傅寅站在她身前問她,她又低下頭去,像是不安一般,全身發抖著。


  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我不知道傅寅的命令及不及時,巨大的毯子裹住了她的全部身體,但從她現在的反應上來看,應該是沒有趕上的。


  我心中愧疚,而傅寅見葉微微一直不回答他的問題,便轉向了旁邊的女人,吩咐她好好照顧葉微微。


  那女人答了一聲好,傅寅便攬著我的肩膀想帶我往外麵走,我的目光始終盯著葉微微,而就在我們轉身的那一瞬,我似乎聽到了葉微微很小聲的一聲“謝謝”。


  看過葉微微後,傅寅便帶著我往回走,步伐有點快,我有點追不上,我剛要問傅寅為什麽要走這麽快,就聽到角落裏有一個聲音說:“那個人是誰?跟微微好像有點像。”


  我這才知道傅寅為什麽不願意我多接觸葉微微,世上隻有一個葉微微,可是沒有沈安,擁有同一個身份的兩個人,怎麽可以一同出現在其他人眼裏呢。


  回去的路上,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需要跟傅寅說一下,於是在晚飯後,我們一起出來散步的時候,我跟傅寅說,我想讓沈安回來。


  他腳步一頓,問我為什麽。


  距離他偽造我死亡已經過去了很久,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也冷戰了很久,也就在不久前,我才得到他的同意,說不強求我成為葉微微。


  我本以為時機已經可以了。


  我說:“因為我想出去,我想堂堂正正地出去,我不能一直待在家裏,沒有身份,我沒法出去。”


  “可是你的身份已經死掉了。”


  “這沒關係,”我說,“你可以跟我的父母說之前你找到的屍體錯了,那個人不是我,你搞錯了,而且我可以偷偷出一趟國,再從國外回來,這樣就能圓得了了。”


  關於怎麽圓之前的謊,我想了很久,現在看來,也隻有這種方法合情合理,也不會讓傅寅難堪。


  “那等沈安回來以後呢?”傅寅問我,“你要去哪?”


  沈安如果真的回來了,我便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與傅寅住在一起,我便又成了傅寅的小媽,現在的生活又將大變。


  我說:“回來後我跟父母住,我們隻是名義上的母子,傅寅你其實不用在意的,就算多年以後,我以沈安的名義與你結婚,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他們為什麽一定要來管我呢?”


  我和傅寅原本就沒有血緣關係,隻是因為傅立衡才聯係到了一起,可是現在傅立衡已經死了,我和傅立衡的婚姻關係自動解除了,我和傅寅就是單獨而完整的兩個人,又有誰會去管兩個單身人要怎樣相愛結婚呢?

  我試圖把這個道理跟傅寅說明白,他抿著唇,許久不說話,其實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隻是他不敢等,也不敢放我走,現在我都說了願意了,他還怕什麽?

  我焦急地看著他,可他最終給我的答案還是“再等一等”。


  我不知道有什麽好等的,原本讓一個活人死亡,就是件荒誕的事情,我沒有身份,便永遠隻能在這個別墅裏關下去,他有這個打算,我卻沒有這個膽量,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到窒息,就算是要跟他在一起,我也想是以正當而光明正大的,而不是像這樣偷偷摸摸的一般。


  “抱歉,”傅寅誠懇地跟我道歉,說:“安安,太突然了,你再給我點時間想想好不好?”


  他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麽,隻好主動抱住了他,說:“好,我給你時間,現在還來得及,不過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不會因為這些事情退縮。”


  相對的,傅寅也緊緊抱住了我。


  我頭一次覺得心裏無比安寧,甚至在想到等沈安真的活過來了,我和他又不得不去麵對曾經的問題時,我已經不會像之前那般退縮害怕。


  這次之後,我便沒有再跟傅寅提過這件事,我們像是之前一般生活著,每天早上他會叫我起床,因為相處的時間短暫,公司裏總有忙不完的事情,我也知道他這是在珍惜我和他短暫的相處時間,便一定要我陪他吃完早飯後再放我回去睡覺。


  我在等傅寅給我答案,卻沒有想到有人會比我提前,一日我起床後,在院子裏逛了一圈後,回到房間,我看到一個傭人將枕頭上的一根長發小心地拿起,放進密封袋裏。


  我驚了一下,立馬對那個仆人說:“你幹什麽?”


  她也是驚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去而複返,這幾日我都是起床後把屋子留給仆人收拾的,卻沒想到偶爾一次回來,剛好遇見了這件事。


  之前的那個仆人我到底因為看得不順眼,她也是傻的,在傅寅麵前還敢對我不敬,沒等我說什麽,傅寅就讓她滾蛋了,這個人是這幾天剛進門的。


  可是沒想到正是剛入職的,就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被我一吼,她急忙把手藏到後麵去,慌亂地說:“沒、沒幹什麽。”


  “你手裏的是什麽,拿出來!”


  她一個剛進門的傭人,為什麽要取走我的頭發?她取走我的頭發是想幹什麽?

  我幾乎是在一瞬間想明白了是為了什麽,取人頭發去做親子鑒定這件事我早就做過很多遍,可是會是誰要做我的親子鑒定?

  我覺得事態不對,立馬讓管家將這個仆人看著,然後打電話通知了傅寅。


  傅寅聽完我說的,也知道情況糟糕,立馬趕了回來。


  此時那人手中的密封袋已經被搶了過來,那裏麵確實有一根長發,肯定是我的了。


  傅寅回來時,一看到這個,臉色立馬沉了下來,問她是誰讓她這麽做的。


  而原本我以為這個人還會抵抗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她很快就坦白了,她說一個月前有個女人到她們公司,說要在我們家裏安插一個人,偷我的頭發。


  傅寅立馬問那個女人是誰。


  可那仆人卻隻哭著說不知道,那個女人找的她們公司老板,她也隻是聽老板的吩咐。


  傅寅聽了,便讓管家去聯係家政公司的老板,又讓其他人散去。


  傅寅怎麽不知道那人要我頭發是為了什麽,隻是我沒有想到,原本還以為是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事,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如果要暴露,也隻是很簡單的問題。


  “沒事的,”傅寅安慰我,可是我怎麽能不擔心,今天隻是恰巧被我抓到了而已,誰知道在這之前她有沒有已經拿了我的頭發出去?

  如果是這樣,一切都晚了。


  “我們去說吧,”我抓著傅寅的領口,說:“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不用擔心,”麵對我的慌亂,傅寅隻是抓著我的手,堅定地看著我,“就算暴露了,也沒有什麽大事,你本來就活著,沈安本來就活著,原本就是我的不對。”


  可我就是不想讓錯都由他來承擔啊!

  管家很快找來了家政公司老板,在麵對傅寅的氣場和傅氏的影響力,老板也很快坦白,說是一位姓沈的小姐。


  沈……


  除了我自己的家人,還能有誰,隻是我沒有想到,沈家還沒有人放棄。


  姓沈,又是女人,能想到的人隻有一個,沈歡。


  知道了答案後,傅寅也不著急把人叫過來,而是反過來收買了那老板,讓他對沈歡說還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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