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分別
傅廣川的葬禮,作為他親孫子的傅寅沒有參加,傅立遠也明智,沒有去責怪他,我也沒有去說他,於是傅廣川的葬禮上隻有我和傅立遠在。
傅立遠的身份到最後都沒有公之於眾,所以外界人都誇傅立遠孝順,相對的,罵起傅寅來就更難聽。
傅廣川的葬禮便在這麽一股氛圍中結束,結束那日,傅立遠站起來,拍了拍跪得有些酸軟的膝蓋,告訴我他要離開這裏。
他是明智的,知道自己鬥不過傅寅,便隻想拿了傅廣川留給他的錢財遠走高飛,到最後,傅立遠對我的態度算得上是平和,也沒對遺囑中關於我和傅寅的內容說一個字,隻簡單說了一句,再見。
傅立遠的離開,沒有人有意見,也隻有很少人知道他實際上分得的股權隻占很少一部分,而這一很少一部分人正每日盯著我,因為他們也知道遺囑內容,他們盯著我的目光,像是盯著一塊鮮美的肉,若是我繼續留著,就要撲上來將我瓜分。
從傅廣川死的那天起,傅寅便沒跟我說過話,因為他也感受得出來,對於傅廣川這算得上是惡意的拆散,我並沒有表現出多劇烈的反抗來,倒是他,在傅廣川死後,遺囑生效後,就不知所蹤,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葬禮結束後,一切塵埃落定,傅廣川的律師走到我的跟前,說要送我離開。
原來傅廣川時真的安排了人送我離開,隻是他這一安排,便更顯得他遺囑裏的內容是故意——若是你已經想好辦法來送我離開,等於是還是把傅氏留給了傅寅,何必再加那麽一句,像是用傅氏來威脅傅寅放棄我一般。
不過我還是感謝傅廣川加的這一句的,我有了足夠的理由離開他,不用再在最後還要讓他不高興。
於是我對律師說:“好。”
律師客客氣氣地問我:“有什麽需要收拾的嗎?”
我怕回去會遇到傅寅,便說:“沒有,直接走吧。”
“好。”
律師直接帶我到了機場,飛機票早就預定好,連目的地也在沒有告知我一聲地決定好了。
律師也知道這樣有些不尊重我,告知了我目的地後,帶著歉意地問我有沒有覺得不滿意。
我不知道是誰決定了目的地,但起碼也是我熟悉語言的國家,語言不成問題,不如說我還感謝傅廣川沒把我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
我說:“沒有,您安排得很周到。”
我一直擔心,傅寅會突然冒出來,而律師像是看出了我的擔心一般,朝我道:“請放心,傅總並不知道今天的事。”
聽了他的保證,我一顆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也是,他根本不知道我和傅廣川之間的約定,更不會想到律師是傅廣川早就安排好的人,而且原本他就生著我的氣,因為在傅廣川的遺囑公開時,我並沒有像他一樣瘋狂地去朝傅廣川怒吼,控訴他的不合理。
一路平安無事到登機,律師與我在登機口告別,他恭敬地說:“抱歉,我隻能送您到這裏了,到那邊後會有人接您,接下來就祝您一片順利。”
律師雖然沒有把話給我說得太明白,但我也能明白,在傅廣川已經過世的現在,他能安排到多遠,果然我到了那邊後沒多久,便開始了找工作的憂愁。
房租、水電費、傅廣川給我安排的這個國家到了後沒多久就進入到漫長的冬季,每日上下班走過寒冷昏暗的巷道裏時,我就在懷疑傅廣川那所謂的遺囑,實際上是不想讓我好。
傅寅會真的舍得傅家的家產而跟我在一起嗎,不會,事到如今傅寅也知道傅氏到底意味著什麽,正是因為知道傅寅對傅氏的執著,傅廣川才在臨死前把遺囑改成了那樣,傅寅不會因為我放棄傅氏,那便注定了他必須有一段時間與我分開,傅廣川還安排了人將我送出國,徹底將我們分開,從沒過理由分離的我們,在經過一段漫長的分離時間後,彼此都會清醒,不,他真正想讓其清醒的是傅寅,隻要他想明白了,便結束了。
而將我送到這異國他鄉,不光是在一開始斷了傅寅的念想,還是對我的懲罰,傅廣川並沒有給我安排多少,房子是我自己找的,也必須工作才能維持自己的生活,這對於大學沒畢業就直接進了傅家混吃等死的我來說,是一場不小的考驗。
而我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在發現傅寅確實沒有找上來後,也終於放下心來,這下他應該是徹底死心了,我在明白過來這個事實後,隨之而來的竟不是解脫,而是一種失落感,他終於死心了,在我用各種方式暗示他傷害他、最後以不告而別的形式離開後,他終於明白了。
這漫長的糾葛,在漫長的沉默和失去聯係後,自動結束,我刪除了手機裏他的聯係方式,還有他曾經給我發過的短信,這些短信淹沒在手機裏很久,因為後來傅寅不再給我發酸到要死的情話,被壓在了最下麵,而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有時間和膽量仔細看起他那時都給我發了什麽。
他說,他今天在食堂吃飯,阿姨看他長得好看,把盤子裏最大的一塊肉給他了。
他說,他今天上課的時候不小心睡著,夢到我答應與他交往,他高興得叫了出來,醒來後才發現是場夢,被全班人笑,被老師罵。
他說,他今天在學校裏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很像我,追了兩條街跑上去後才發現不是我。
他說,他很想見我,問我什麽時候有空。
他說,他知道我很忙,但能不能回他一個信息,哪怕一個字也好。
他說,他會好好努力,爭取畢業後給我過上好的生活。
他說,他想娶我,想跟我結婚生子。
……
我一條條翻過去,直至淚眼模糊,那時的他,不知道我已婚,丈夫還是他的親生父親,也不知道我是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人,卻還是想這樣算得上是不切實際地幻想過我和他的未來。
我看著這些短信,原本在我腦海裏漸漸遠去的少年傅寅又慢慢清晰起來,我這才想起,傅寅那時便像是這樣,毫不羞恥地說喜歡我,
來到這邊後,其實我也抱過期待,我與傅寅那麽多次親密接觸,我故意跟他說我不會再懷,便從沒讓他用過套,但這麽久了,我的肚子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我想就算要結束的話,起碼留下點什麽給我,但是什麽都沒有,我甚至不死心地又去做了一次檢查,可那洋人醫生給出的結論跟丹丹給我的一樣,不是完全不可能,隻要努力。
“不要灰心哦,”可能是見我一臉失望,那洋人醫生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鼓勵我:“隻要您與您先生繼續努力,還是有可能收獲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的哦。”
我朝她笑了笑,可是她應該也看出了異樣,別人都是有老公陪同,隻有我是一個人過來的。
我是妄想在傅寅這裏偷走一個孩子,起碼留下點什麽,但是老天爺不同意,我已經足夠卑鄙,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撐過這一段失落期後,我便努力調整心態過自己的生活,在烘焙店的工作也漸漸上了手,我已經能熟練地用英語與外人交流,有的時候還能與熟客聊聊家常,生活漸漸上了軌道後,我竟有些不想回去了。
關於我一聲不響地出了國這件事,隻有我媽打來過電話問過我是怎麽回事,我說我看傅家現在解體了,我想出來散散心不成呀?
我媽怪叫了一聲說你倒會享受,不過你說的對啊,傅廣川死了,傅家名存實亡了,那他有沒有把該你的一份給你?
直到我媽說起錢的事情,我才想起傅廣川死時竟真的一點沒留給我,可惡的老頭子,竟真是想把我流放到這裏自生自滅的,因為他連我剛到這的生活費也隻給了幾千美元,那什麽律師,說是叫我有困難的時候聯係他,而實際上我在那以後一直被聲音好聽的小姐姐攔著:“不好意思呢,我們陳律師的時間很寶貴,請在確認已經與本人預約好再打電話過來哦。”
能與本人預約好我還用得著和你瞎扯皮,說白了當時那不靠譜的律師遞給我的不是他私人的名片。
我一時沒說得上來,我媽就怪叫起來,說:“沈安你用得著這麽小心眼嗎,傅氏市值幾千億,光是給點股票你就夠你吃一輩子的了,你還怕我們搶你的錢?”
不為錢你還打什麽電話?
我頭疼不已,即便是甩掉了傅寅,我還有個如影隨形的親媽跟著,隻要有她在,我就不會有一天安寧日。
“哼,你不給我就跟我寶貝外孫要去,反正他的錢就是你的錢,他敢不養你這個媽?”
我渾身一震,急忙叫了一聲:“別,媽你別找他。”
外人當然不知道傅廣川到底設置了怎樣荒唐的遺囑條件,而那些知情的股東們,也隻是以為等傅廣川死後我會跟傅寅爭家產,才用這個方式逼走我,把家產留給他這個真正的孫子——他們甚至還以為,是傅寅將我送走的。
外人不知,起碼給我留下了還不用擔心被最後的親人知曉的尊嚴,但我此刻頭疼不已,我說:“媽,你別去找他,傅廣川都死了,他還養我幹什麽,做戲已經做到尾了,你還以為他能對我有多大的感情,而且傅廣川也不是沒留一分給我,你要多少,三天後我給你打過去。”
“一天!”我媽在那頭威脅我。
“好。”
我打了電話給律師,直接報上名字說我今天必須接通陳律師,不然傅氏不會放過他,有了這句威脅,我這才聽到陳律師的聲音。
“抱歉,之前是因為下麵的人不熟悉,我代替她向您道歉。”
他輕飄飄的語氣裏根本沒有歉意,我盡量讓自己不去在乎,他不僅是遺囑知情人,還是傅廣川遺命的執行者,他肯定知道點其他人不知道的什麽。
傅廣川此舉是故意折磨我,還是關愛親孫子,這我都不想去探知了,我隻想知道傅廣川真的什麽都沒有留給我嗎?我好歹給他做了幾年的媳婦,盡管沒什麽貢獻,可傅立遠還不是他親生兒子呢,還能拿到一大筆錢走人,我不僅要在這個陌生國度吃苦,還一分落不到嗎?
而果然陳律師告訴我,傅廣川不是一點都沒留給我,他給了我境內的一處房產和幾百萬現金,隻是這些財產要等五年後才能生效。
五年!傅廣川真是想得周到,用財產分別牽扯住了我和傅寅兩個人。
我壓下心頭的恨意,問陳律師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條件。
他笑了,說:“沈小姐是聰明人,還有個條件是五年內你不能與傅寅見麵。”
我冷笑,傅廣川哪兒是不追究我們,他完全是把我和傅寅的所有可能掐死了,五年漫長的時間,傅寅若是在此之間認識別人,愛上別人也不足為奇。
所有心底暗藏的僥幸在這一句話後徹底封殺,我說:“好。”
“那請您做好搬家準備,據我所知,傅寅已經查到您所在的地方了。”
傅寅原來在找我,這消息隻讓我高興了一瞬,直到現在他才查到這裏,說明他也不敢大膽地查,若是被那些股東們知道他還跟我有聯係,他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剝奪。
隻是有一瞬,我有點心疼大宅子裏一個人吃飯的傅寅,若是如此,他再找一個人也無妨。
“好,沒問題,不過能請陳律師幫我一件事嗎?我媽也知道我在什麽地方,能幫忙讓她不要找到我嗎?”
“當然,小事。”
之後我又更換了幾次住所,在這種被別人一通電話打過來就要開始動身離開自己好不容易熟悉下來的城市時,我的確感到了不愉快,在傅廣川死去後的現在,我依然受人控製著。
我厭煩了,於是在最近一次他們通知我搬家時我沒有動,他在電話那頭威脅我:“若是被股東們知道了您和傅寅有聯係,那屬於傅寅的股份都將被他們平分,這您舍得嗎?”
我覺得好笑,我說:“陳律師這話說得好笑了,是他的財產沒有了,又不是我的,我為什麽要舍不得?哦你說那幾百萬嗎,算了,我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錢,不是嗎?”
其實我說這話也完全不是因為厭煩了不停地搬遷、適應新的生活,而是在這幾日,我察覺到我身邊有人在跟蹤觀察我,我本以為是歹徒,後來有一日我晚歸,被一個醉漢騷擾,那一直尾隨我的人衝上去把醉漢解決掉,卻在我還沒看清長相後匆忙離開了。
這世上還會有誰關心我的生活,傅寅找到我了。
我為得出這樣結論而感到高興的自己羞恥,明明內心是多麽希望他忘記我憎恨我的,卻還是希望能看見他最後一麵,我不想承認,在這分離的時間裏,我是思念他的。
我終於有勇氣在網頁上檢索他的信息,得出來的結果不出所料——年輕優秀的集團領導者、外貌英俊身價過億的魅力男人。
他終於得到了他該有的評價,我為這樣的他感到欣慰,起碼他沒有因為我毀了他的下半輩子。
可是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身為傅氏掌門人的他竟在拋售傅氏股票……
我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突然有人敲門:“外賣。”
我站起身去開門,門外的小哥戴著帽子低著頭,“您的披薩。”
“嗯,好的,簽在哪裏?”我朝小哥伸出手,卻在這時看到了小哥帽子下的眼,驚訝剛要叫出聲,卻已經被傅寅抓著手臂登門入室。
披薩“啪”的落地,我的晚飯。
“這麽浪?”他把我壓在門上,聲音裏是帶著讓人想哭的熟悉,“什麽男人都給開門?”
“你怎麽在這兒?”我難以控製重逢的喜悅,剛剛還在屏幕上千裏之外的男人下一秒就活生生在了眼前,我感動得竟想哭,而下一秒傅寅就惡狠狠地說:“不準哭,別以為你哭了我就能原諒你,當初一聲不吭地就走,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傅寅自然生氣,當時的他原本就為我的平淡反應生氣,隻是我沒想到他竟憋了這麽久,差一點就笑出來,沒想到他眉頭皺得更緊:“怎麽又笑?有什麽好笑的?”
我更是忍不住,從他身上慢慢傳過來的味道也讓我深感懷念,他故意壓著我,不讓我動彈,可我卻越來越心慌,這樣下去,我會忍不住抱住他的衝動的……
而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似的,他皺緊了眉,扣緊了我的腦袋便吻了下來。
將我嘴裏狠狠掃蕩過一圈後,他才滿意地放開我,“不錯,沒有別的男人的味道。”
我一瞬間紅了臉,說:“怎、怎麽可能……”
“不行,剩下的我也要檢查,衣服脫掉,”說著就把手伸進了我的衣服裏,我渾身一顫,急忙推他的手:“不行,你不可以在這裏的,傅氏……唔唔……股票……”
“你還不知道嗎?股票早就被我洗了,現在傅氏就是我的了,誰也搶不走。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