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傅品
顧心和白雅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女人的直覺,讓她們一眼就看出來對方是誰了。
一個透過對方,看到一個將來的自己,一個透過對方,看到曾經的自己。
這一幕,在我看來覺得十分戲劇。
我本以為她們敵人相見會分外眼紅,也十分期待她們能打上那麽一架,讓我看看到底是誰更想要傅太太這個位置。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一個軟下來的人是白雅。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著顧心一副市井大媽的樣子,聲音有點發抖地說:“我、我還懷著孩子,我要先走了。”
白雅可能是真的怕傷到肚子裏的孩子,但顧心無所畏懼,她一把扯住了白雅,說:“哎你個小浪蹄子,往哪兒跑?”
白雅被她扯了個趔趄,當即大聲叫了出來:“你放開我,我肚子裏還有立衡的孩子……”
“孩子?”顧心一眼瞥到她鼓起來的肚子,冷笑道:“那正好。”
白雅被嚇得小臉蒼白,匆忙從顧心手裏逃出來,然後就大哭著跑掉了。
白雅這般沒有戰鬥力,在我意料之外,顧心等白雅人跑遠了,才轉身看著我,說:“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我說:“放心,我會跟傅立衡離婚的,你別著急。”
這是我頭一次對她明明白白地說清楚我會跟傅立衡離婚,她一聽就樂了,說:“瞧你也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就不跟你廢話了。”
說著她就打算走,我本來還擔心她會很難纏,沒想到走得這般幹淨利落,我估計是她還有牌局要開。
臨走前,她忽然問我:“你知道我兒子現在在哪兒麽?”
我一愣,她繼續說:“這小子最近故意不接我電話,等老娘找到他了,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頓。”
“我也不知道傅品在哪。”
顧心狐疑地看了我一會兒,說:“反正你也沒必要包藏他,但那小子確實在躲我,你要是看見他了,記得跟他說一聲。”
我點頭:“好。”
得到我肯定回複,顧心摸了摸自己新燙的頭發,擰著腰走了。
被她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我確實很多天沒有看見傅品了,之前一段時間傅立衡倒是會將傅品前前後後地帶著,但昨天在宴會上似乎沒有看見他。
我想了想,給他打了個電話,令我意外的是,他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喂?沈安?”
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意外與驚喜,我咳嗽了兩聲,問他:“你在哪兒呢?”
“我在學校。”
我有點意外,“你回去上學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的笑聲有點心酸的味道:“已經好幾天了。”
我這才發現他自從進門來受到的關愛就比傅寅少了很多,時機不對,又因為已經有了傅寅這個前例,傅廣川對他沒有表現出多疼愛來,而他父親傅立衡發現他並沒有派上多大作用後,也對他不管不問了。
一開始,我可是打算把他當做殺手鐧的啊……
我心裏有點愧疚,傅品早就知道了自己會被接進傅家的未來,我也對他承諾過,我會幫助他,但一切都在傅寅跟蹤我後亂了套,他不是我接進門的,便輪不到我關心,為免跟傅寅的情況一樣,讓傅立衡覺得我搶了他的兒子,所以在他進門後我盡量避免跟他接觸,對他也隻有“好好聽你父親的話”這一句囑咐。
唯一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傅立衡這麽絕情,利用完就丟。
兩頭都沉默著,他一直沒肯掛斷電話,我想了想,說:“我去學校看你吧。”
“好,”他答得迅速,頓了頓後,又說:“我等你。”
我開車去了傅品的學校,我自己沒在國內上過大學,倒是因為前半年要到各個學校裏尋找傅立衡的私生子,將這個城市裏的高中大學都摸了個遍。
傅品本人艱苦好學,但家庭情況不允許,顧心從他初中起就不肯給傅品學費,跟傅寅的外婆不同,傅寅的外婆就算自己不治病也要省下錢讓傅寅念書。
傅品憑借著自己努力刻苦,一邊勤工儉學,才勉強上了個大學,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已經跟他相認,我記得他那時高興得不行,入學時還是我開車幫他把家裏的東西都搬進了宿舍。
離開他那個逼仄陰暗的家時,他曾跟我說他永遠都不會回去了。
傅寅上的大學是一流的話,傅品這個大學隻能算是二流,就學習成績上來說,傅品沒有傅寅優秀,但傅品敏銳懂事,太過坷苦的童年生活讓他過分早熟,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他先是戒備,沒多久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所以我一直覺得,傅品是最好的人選,要不是我後來又找到了傅寅,我也不會猶豫,也不會讓他在那樣一個尷尬的時機被傅立衡帶回家相認。
我們約在學校裏的一間咖啡館裏見麵,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在這間咖啡館裏見麵,我到時他已經坐下了,而他對麵的那個位置的麵前已經擺好了一杯手工卡布奇諾。
他說:“我記得你喜歡喝這個。”
他聲音平淡,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埋怨我,跟傅寅不同,他根本沒有機會來質問我,所有的問題隻能由他自己來想出答案。
坐下後,他並不著急跟我說什麽,我便默默在他對麵坐下,喝了一口。
又甜又苦的味道。
校園裏人熙熙攘攘,這個時候也不算安靜,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忍不住問他:“最近過得還好嗎?”
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後說:“還……算好吧,好歹我也是傅家的子孫。”頓了頓,他說:“隻是我沒想到不止我一個。”
我心一沉,終於他問我:“傅立衡,到底有多少個兒子?”
我垂下眼睛,“一共7個。”他是我第一個告訴準確數字的人。
果然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裏有早就猜到的洞然,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你為什麽要給他找兒子?”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不能生育的事實,這段時間人仰馬翻,我跟他基本沒有機會共處,便也不知道他進門後,知道了多少關於我的事情。
“因……因為我五年前生產時難產,大出血,之後便留下了後遺症,不能生育。”
這是我頭一次把為傅立衡尋子的原因告訴他的兒子,這讓我覺得十分難堪。
果然他皺起了眉頭:“難產?你跟傅立衡之間有過孩子?為什麽我沒有見到過他?”
“我女兒出生時缺氧,是個腦癱,一直在複健中心,所以你沒有見過她。”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說話,我喝光了那一杯既甜又苦的褐色液體,才問他:“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在傅立遠已離異無子的情況下,傅立衡應該不會再把子嗣當做一回事,而傅廣川,從這段時間來看,他明顯要對已經成年的傅寅偏愛得多。
“爸說讓我先上學。”他說,“反正書還是要繼續念的。”
傅品想的不錯,他再怎麽說也是傅立衡的親兒子,傅立衡就算這會兒對他不聞不問,但總有一天會想起他來,他會在那一堆人裏挑中他,也是有理由的。
傅立衡這把年紀了,不可能再從娃娃抓起了,能有個白撿的半大兒子,他心裏自然歡喜。
我說:“那你就先上學吧,家裏不怎麽方便的話就先住在學校裏……如果沒有生活費了,你可以跟我說。”
他聽到後笑了一下,說:“還真是,你從跟我相認就沒停過給我錢,我本來以為我有機會還給你的,沒想到到現在還是要拿你的錢。”
他說的有機會應該是我和他約定好的,我接他進門後他幫我爭傅家家產,我知道他這人心思細膩,很容易想多,便安慰他:“別想多,好好念書。”
囑咐完這些,我就想走,正想著用什麽理由,他突然問我:“傅寅……他也是你找回來的嗎?”
我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會提到傅寅。
“他是……敵人還是同伴?”
他像是想了很久才想出那個說法。
跟傅立衡接觸了幾天,他也知道了傅立衡不是那種會親力親為尋找自己兒子的人,既然傅寅是我找回來的,那他有沒有跟我串通好,他確實需要確認一下。
我說:“他是同伴。”
聽完我的話,他如釋重負一般呼出一口氣,說:“那就好。”
我問他:“怎麽了?”
他吐了吐舌,說:“我總感覺他有點可怕。”
我更是不明所以,說:“怎麽會呢?”
我仔細想了想,他進門後基本沒跟傅寅接觸過,傅寅對他的突然出現也表現得不甚在意,倒是傅品每次見到他都會乖乖叫一聲哥哥。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我搞錯了吧。”
我揉了揉他的頭,說:“別想太多。”
我正打算告訴他以後見到傅寅不用那麽拘謹,就在這時,咖啡館的門鈴響,伴隨著幾個年輕人的說話聲,一群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正是我們正在說著的傅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