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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心軟

  我愣了一瞬,馬上就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傅廣川這人何其精明,心裏早就有數,凶手不是我。


  除了我,便是林妙。


  而他這樣花心思,不惜栽贓我,就是為了向林妙傳達一個信息——我不怪罪你,隻要你跟我上門認錯。


  他還是變了,要是放在多年前,我不信他會這麽心軟。


  我看著他,說:“爸,你為什麽會覺得她一定會上門認錯?”


  他看我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反問他,接著他一皺眉頭,說:“這不是你管的。”


  說完朝一直站在他旁邊的趙然使了個眼色,趙然見到後朝我走來,先是恭恭敬敬地給我鞠了一躬,說了聲:“夫人,抱歉。”


  我還沒明白他這聲道歉是什麽意思,接著就被他掄圓了胳膊,狠狠抽了一個巴掌。


  我猝不及防,被甩在地,腦子裏嗡嗡的還未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熱淚就已經盈滿了眼眶。


  我撫著刺痛的臉頰,艱難地站起身來,看著病床上的傅廣川,問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巋然不動,“殺雞儆猴罷了,你不要覺得委屈。”


  不委屈?我怎麽能不委屈?又不是我下毒害的他!


  而且他說的是殺雞儆猴,殺的是我,儆的是林妙,也就是說我平白無故受了一巴掌,林妙隻要乖乖認個錯就能得到他原諒?

  我氣得渾身顫抖,正要說什麽,他像是知道我會不滿,直接說:“出去吧。”


  我站著不動,一定要個說法,他卻知道我軟肋在哪:“別讓你爸媽難做。”


  他的提醒點到即止,應該是知道了這幾天我媽催著跟我要錢的事。


  每次家裏公司一出什麽事我媽就急吼吼地來找傅家求助,但從來沒想過,我家的那些困難,全是傅家造成的。


  他掐著我軟肋,我隻能頂著半邊臉頰紅腫出了病房。


  外麵自然已經等了一圈人,傅立遠一見到我就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傅立衡更是說:“沈安,你別覺得委屈,這是你自找的。”


  我目光落在此刻仍躲在傅立遠身後的林妙,她察覺到我的目光,又往傅立遠身後縮了縮,我頭一次發現她偽裝的真好,用懦弱溫婉的假象騙了所有人。


  即便是我,在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她的時候,也震驚了一下。


  她在家裏看起來明明是最關心傅廣川身體的人,每天燉湯給他喝……


  我渾身一震,不顧他們的嘲笑,直接往醫院外走去。


  我走得急,正好跟傅寅迎麵撞上,我驚了一下,剛剛好像都沒有看見他,定了定神,問他幹嘛去了。


  他跟我看了眼他手中的東西,說:“我剛剛去找冰塊了。”


  我這才覺得被打的半邊臉頰依舊又辣又疼。


  原來他剛剛不是不在,而是一看到我就跑去找冰塊了。


  心頭莫名一暖,我把冰塊放到臉頰上,招呼他跟我一起回去。


  傅廣川雖然心裏有數,但其他人未必知道真正的凶手是林妙,我不會白白背這個鍋,即便知道就算真相大白了,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傅廣川本來就是打算原諒林妙的……


  回去的路上,傅寅一直盯著我紅腫的臉頰看,我自然知道這樣子的自己不堪,隻斥責他不要看了。


  他順從地別看了目光,忽然說:“我知道不是你。”


  我想心知肚明的人不光是他一個,但所有人都很樂意我將這個黑鍋背下去。


  我說:“傅寅,我想到接下來讓你幹什麽了。”


  他眼睛一亮,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把林妙趕出傅家。”


  ……


  傅寅真聽了我的話去想辦法了,傅廣川還在醫院裏等著林妙來上門認錯,家裏仍是一種我是凶手的氛圍,連仆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等著傅寅給我辦好這件事,便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正好這個時候我爸叫我回去,我也就沒有管後續如何。


  我爸這時候找我回去的原因很簡單,公司經營又一次陷入危機,他想叫我拿錢回去救急。


  光是拿錢堵窟窿,不知道要堵到什麽時候,我直接讓我爸把公司賬本拿過來,我爸原本還不怎麽願意,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隻有我。


  我知道我爸一生都是十足的大男子主義,生了兩個女兒的他更是獨斷專製,根本沒想過讓我們插手公司的事,也瞧不起我,把賬本丟到我麵前的時候,還嗤了一聲說:“看不懂就不要浪費時間。”


  我在沈氏看了一夜的賬本,看得頭暈腦脹,光是一本賬本根本看不出什麽,第二天我爸來公司,看到我兩眼發青的樣子,十分得意地說:“都說了你看不懂的。”


  他想直接叫我去跟傅家要錢,我還沒來得及說我沒錢,這時我媽從外麵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一巴掌拍在我桌子上,雙眼瞪得巨大地問我:“你是不是給傅廣川下毒了?”


  我一愣。


  傅廣川到底覺得這事不光彩,醒了後就勒令我們不準說出去,但他一直在醫院將養,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牆,該傳出去的還是傳出去了。


  我爸一聽,也是驚得瞪大了眼,罵我瘋了。


  我媽知道我是個不知悔改的,不問我事實,便扯著我耳朵說要讓我去給傅廣川道歉。


  一路罵罵咧咧到醫院,傅廣川的病房比我們想象的熱鬧,病床前傅家兩兄弟都在,林妙眼睛通紅,在哭。


  我偷偷看了一眼傅寅,沒想到他動作會這麽快。


  我媽再高漲的氣焰,在觀察到病房裏冰冷的氛圍後也弱了下來,傅廣川也沒空搭理我們,他臉色鐵青地看著林妙承認錯誤。


  林妙哭得抽抽噎噎:“爸,我知道錯了,你湯裏的藥是我放的,我不是真的想害爸的,我朋友跟我說那是安神的藥,我看爸這段時間晚上一直睡不好覺,所以才給爸吃的……我朋友告訴錯我計量了,我也是等爸出了事情後去問朋友才知道是我一直放錯了量……爸對不起……”


  我在外圍看著,心裏想林妙不愧是戲子出身,一哭起來就跟水龍頭開閘似的,怎麽都停不下來,又因為她平時都是一副柔軟可欺的模樣,這一哭還真挺動人的。


  連毒都能被她說成是藥。


  “你瘋了!”


  “我沒瘋!立遠我受夠了,隻要那老頭子死了,我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這個孩子也不用生下來,我也解脫了!”


  病房裏一片安靜,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淒烈的對白,在病房裏聽得尤其清楚。


  而這後麵這一個聲音的主人,正是這會兒還哭得梨花帶雨的林妙。


  林妙一怔,坐在病床上的傅廣川也是一愣,問:“哪兒來的聲音?!”


  病房裏雖然人多,但足夠安靜,很快他就鎖定到聲音來源,正是被放在門口櫃子上的一支錄音筆發出來的。


  人多手雜的,都沒有人注意到是誰把錄音筆放到那兒的。


  而就在所有人愣怔間,那錄音筆還在兢兢業業地重複著剛剛的對話。


  “我沒瘋!立遠我受夠了,隻要那老頭子死了,我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這個孩子也不用生下來,我也解脫了!”


  在那支錄音筆正要重複第三遍時,傅立遠一個箭步上前,將那支錄音筆摔得粉碎。


  病房這下更靜了。


  我非常驚訝,這對話內容勁爆又鐵,一瞬間就把他們的優勢打成了弱勢,可是傅寅是怎麽一晚上弄到這個的?


  我偷偷去看他,他臉色如常地混在我們一群吃瓜群眾中。


  他比我想象的聰明,這樣既能把林妙趕出去,又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但是這錄音,他到底是怎麽弄到的?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傅立遠身上,林妙這下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傅廣川臉色鐵青地叫我們滾出去。


  傅立遠著急辯解,怎麽肯離去,我知道傅廣川這話是對著我爸媽說的,便把他們推了出去。


  我媽一直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被我往外推還不樂意了,大吵著:“你推我幹什麽,我還沒看明白呢,也就是這毒不是你下的對不對?”


  傅廣川眉頭一皺,趙然馬上就過來把門關上了,等把我爸媽關在了門外,他又走出來,說要我進去。


  他昨天打我的那一巴掌還隱隱作疼,我抱著手,說:“不用了吧,反正你們早就知道是林妙了,不是麽?”


  他看了我一眼,又朝我鄭重道歉,說:“原來夫人還是在記恨昨天董事長叫我打你的一巴掌,很抱歉,我隻是奉命行事,如果夫人還是過意不去的話,可以再打回來。”


  他態度誠懇,我知道他跟了傅廣川很久,是傅廣川最器重的人,但他沒必要在我麵前這般低聲下氣,我也隻當他是客套,硬邦邦地說了一句不用了。


  我媽在旁邊聽到了我們的話,大吼著說:“你還被打了?誰打的?”


  我半邊臉通紅地回去她倒沒發現我被打,這時候反應倒極其劇烈,趙然將她絲毫沒有一點形象的質問看進眼裏,依舊態度十分誠懇地承認說是他打的。


  我媽氣得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是什麽人,敢打我女兒,明明不是我女兒下的毒,你們不僅冤枉她還打她了?你說你這要怎麽賠?”


  我知道我媽這般跳腳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敲詐傅家,那樣子我看不下去,索性跟著趙然進了病房。


  病房裏氣氛也好不到哪兒去,傅廣川臉色鐵青地質問傅立遠與林妙錄音筆裏的對話是什麽意思。


  林妙這會兒也不哭了,倒是傅立遠繃著張臉,不肯說話,饒是傅立衡這會兒也學乖了,沒冷嘲熱諷,病房裏陷入異樣的安靜中。


  最終還是傅廣川反應過來,叫趙然去家裏把傅慶帶過來。


  傅立遠登的就站了起來,傅廣川冷冷地看著他,他做著最終掙紮,笑得特別難看地問:“爸,你把慶慶帶過來做什麽?”


  傅廣川冷著一張臉,說:“做親子鑒定!”


  趙然回家裏接傅慶的這段時間裏,病房裏的人都沒有離開,林妙跟已經放棄了一般,癱坐在地,她的肚子此時看起來跟抱了個氣球一樣。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趙然把傅慶接了過來,傅慶剛睡完午覺,是被趙然抱進來的,估計在來的車上還在睡著,見著爺爺,很乖巧地喊:“爺爺。”


  傅廣川聽了這聲沒有動,傅慶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依舊奶聲奶氣地問傅廣川:“爺爺你怎麽穿著病號服呀?爺爺是不是生病了?哪裏痛?”


  傅廣川沒有理會傅慶的問題,而是叫趙然把醫生叫過來。


  從頭到尾,他指使的都是他的助理趙然,說明他對傅立衡也不怎麽相信。


  光是這麽坐著,沒過一會兒他也覺得累,但病房裏的人都沒有察覺,隻有傅品走上前,將他的枕頭放下,扶著他在病床上躺下。


  傅廣川之前是個身體多麽硬朗的人啊,這會兒躺下後還在呼呼喘氣,由傅品給他一下一下撫著胸口才舒緩過氣來。


  林妙給他下的毒多毒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原諒林妙。


  隻是他的寬懷大度或者說是心軟,在此刻變成了個笑話,而我臉上還在陣陣刺痛的巴掌,更是無處說去。


  傅慶被護士紮了針取了血,沒人敢告訴他取他血的真正原因,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媽媽一直坐在那裏不動,不來抱他也不哄他,但他還是很勇敢地在護士用針紮他的時候沒有哭。


  等護士走了,他抬起氤氳著水汽的眼睛,想要求得這一病房中某個家人的誇獎。


  可惜已經不會有人誇獎他的勇敢。


  傅立遠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幾天後的親子鑒定結果不過是給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一個不可打破的佐證罷了。


  等護士抽完血,趙然將標本送去化驗,傅廣川這才滿是疲憊地趕人。


  傅立衡這時其實根本不用說什麽來炫耀他的勝利,偏偏他非要多嘴一句,在我們都快走出病房的時候,傅立衡對還在病床頭給傅廣川倒水的傅品說:“阿品,照顧好爺爺。”


  最後的結果是傅品也被趕了出來,但傅立衡根本沒感覺到其中的深意,而是很親熱地摟住傅品的脖子,關懷他辛苦了,又高高興興地帶他去吃飯,說要犒勞他。


  傅寅就被他直接忽視了過去,他也不甚在意,等人都走盡了,他才向我走近,跟我要獎勵。


  醫院到底人多眼雜,我便帶他去了酒店,開房的時候他沉默地站在我背後,我感覺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期待。


  但他還是一進門就將我吻住了,他自然覺得自己幹得不錯,不僅洗去了我的冤屈,還讓林妙儀態全失。


  我被他吻得快斷氣,他才肯放開我,我狠狠喘了幾口氣,才問他:“你怎麽拿到那個錄音的?”


  比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下毒元凶,更重要的是那個錄音,光是一個晚上,他是怎麽弄到那個錄音的?


  他眼睛裏滿是笑意:“你以為這段時間我白跟傅立遠套近乎了?”


  “我早就在他們房間裏放了竊聽器,傅立遠一心以為我被他收買,根本沒發現,你想問我那個對話對不對?”


  我點點頭。


  他就著擁抱著我的姿勢繼續說:“其實那個是爺爺暈倒入院那天晚上他們的對話,我也是昨天檢查竊聽器內容時才發現了這對話,傅立遠早就知道下毒的是林妙了,但我沒想到他會栽贓你,可是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那包藥是從哪來的,等我查清楚了,傅立遠也要離開這個家。”


  他想做的竟比我要求的還多,可是這件事裏,傅立遠根本沒動手,頂多就是在自己房間裏責備了林妙幾句。


  “不用查了,那包藥粉是傅廣川叫趙然放進我房間的。”


  “什麽?”


  傅寅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為什麽要栽贓你?”


  “他想殺雞儆猴,逼林妙主動到他跟前認錯。”


  傅寅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他理解得極快:“所以才打了你?”


  被他一說,我感覺那半邊臉頰又疼了起來,趙然那一下子用盡了一個成年男人的臂力,要不是傅寅昨天及時拿了冰塊給我,今天估計都要腫成豬頭了。


  越想到這,我越覺得委屈,傅廣川多偏心林妙我都不在意,但這一巴掌我真的恨。


  傅寅伸手在我傷臉上輕柔撫摸著,聲音低沉:“這一巴掌我總有一天讓他們還給你。”


  我們靠在門上又接了會兒吻,他也樂得被我親,沒親多久,我們就滾到了床上。


  我呼吸錯亂,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傅寅卻遲遲不動,他一遍遍親吻我露出在外的肌膚,極盡溫柔之能事,我被他親得意亂情迷,沒多一會兒就跟條快要渴死的魚一般,“行了,可以了。”


  我這麽告訴他,他卻始終不動,而是雙手撐在我兩側,眸光沉沉地看著我,說:“我說過,事情沒做成之前,我不會跟你要獎勵。”


  “其實我在傅立遠房間放了竊聽器後,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突然轉移話題,我也隻好跟上他。


  “什麽?”


  “我從沒聽到過他和林妙上。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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