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8章 為難
第1338章 為難
上官秀現在也在皇宮裡,只不過不在後宮,而是在前宮。
太和寶殿。
上官秀和長孫伯淵並肩走入大殿當中。大殿里,空無一人,侍衛已經被殺光,宮女已被集中關押在後宮,就連冠玉等四位大臣的屍體,都已被風軍清理走。
這座大殿,長孫伯淵都不知道來過多少次,而這回是最與眾不同的一次,他不是作為昊天的大皇子來的,而是作為風國的郡王進到這裡。
他抬起頭來,獃獃地看著前方空空的龍椅,心情複雜,百感交集。
為了這張龍椅,不知有多少的陰謀詭計,明爭暗鬥,又不知發生過多少的手足相殘,父子相誅,而現在,這張龍椅卻要改名換姓了,從今以後,它將不再姓長孫,只改姓唐了。
其實,現在長孫伯淵的心裡是有些慶幸的,慶幸自己沒有贏得奪嫡之戰,慶幸自己沒能坐到這張龍椅之上,不然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與他的百感交集相比,上官秀的心情反而要平靜得多。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一步步地走上台階,來到龍椅近前,輕輕撫摸著金色的椅背。
為了今日的這一幕,數百年來,風國有多少英烈命喪沙場,有多少豪傑埋骨異鄉,有多少將士用鮮血染紅了沙場。
「多少風人,拋頭顱,灑熱血,不求錦衣玉帶歸,但求馬革裹屍還,百年大業,今日,終於成為了現實。」上官秀忍不住仰天長嘆。
聽聞他的話,長孫伯淵回過神來,向上官秀拱手施禮,說道:「恭賀殿下,終於完成統一之大業!」
上官秀笑了,向他擺擺手,說道:「此非我一人之功。」說著話,他走到龍椅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坐在龍椅上,俯覽下方,當真是看什麼都顯得那麼的渺小。這把椅子,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至高無上的地位。
看著他坐在龍椅上,長孫伯淵戲謔地笑問道:「殿下感覺如何?」
「如坐針氈,高處不勝寒。」上官秀慵懶的向旁依靠,拳頭頂著額頭,樂呵呵地說道:「難怪人們都說薄情不過帝王家。坐在這裡,心裡想的只能是如何把這個位置坐穩,心裡琢磨的只能是誰對我的威脅最大,我又該如何才能把那個最大的威脅剷除掉。」
想來,香兒以前終日琢磨的也是這些事吧。
「果然,坐的位置不同,想的也會不同。難得殿下才坐了這麼一會,就有這麼多的感觸了。」長孫伯淵說笑道。
上官秀仰面而笑,向長孫伯淵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說道:「伯淵,來,這把龍椅足夠大,我們一起來坐!」
長孫伯淵先是一怔,緊接著,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擺手苦笑道:「殿下可饒了我吧,伯淵還想再多活幾年呢。」
這張龍椅,上官秀可以坐,想來也沒有誰敢去彈劾他,可自己不同,自己要是坐到上面,唐凌和風國的朝廷都不會放過他,恐怕過不了多久,御賜的鴆酒就會送到自己的手裡了。
長孫伯淵心存顧慮,不敢坐上龍椅,上官秀也不勉強,他在龍椅上伸了個懶腰,剛要說話,外面傳來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趙晨風風火火地跑進太和寶殿。
看到坐在龍椅上的上官秀,趙晨愣了愣,而後拱手施禮,急聲說道:「秀哥,長孫伯昊已於寢宮之內,焚火自盡,皇後葉氏殉葬。」
聽聞這話,長孫伯淵臉色微變,倒吸了口涼氣,原本坐在龍椅上的上官秀,也隨之站了起來。他雙手扶著龍書案,身子前傾,問道:「消息準確?」
「秀哥,已經確認過了。」
上官秀眨眨眼睛,轉目看向長孫伯淵,似乎在問他,長孫伯昊真能做出這種事嗎?
歷史上,俯首稱臣的亡國之君不在少數,而甘願以身殉國的亡國之君卻不多見,長孫伯昊會是如此剛烈之人嗎?
長孫伯淵看懂了上官秀的眼神,他緩緩點頭,嗓音沙啞地說道:「長孫伯昊向來自負,又自命清高,他不會做一個活著的,任人羞辱、魚肉的亡國之君。葉華裳,乃罕見之奇女子,隨長孫伯昊一同自盡,倒也符合她忠貞的性情。」
上官秀走下台階,出了太和寶殿,舉目望向後宮那邊,即便站在前宮這裡,也能清楚地看到寢宮那邊的滾滾濃煙。上官秀眯縫著眼睛,幽幽說道:「一代帝王,最終也不過如是。」
說著話,他轉頭看眼長孫伯淵,見他面露傷感之色,他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長孫伯昊和葉氏的骸骨,就由伯淵成殮吧,要如何安葬,也由伯淵決定!」
不管長孫伯淵和長孫伯昊之間有多大的血海深仇,有多大的不共戴天之恨,說到底,兩人終究還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上官秀沒有下令把長孫伯昊和葉華裳的屍骸挫骨揚灰,而是交由長孫伯淵去處置,可以說是給足了他顏面。
長孫伯淵又哪能領會不到上官秀的善意,他深受感動地向上官秀深施一禮,說道:「伯淵謝殿下隆恩!」
上官秀向他擺了擺手,他舉目望著起火的寢宮,幽幽說道:「人死燈滅,皇圖霸業,轉眼成空。」
正說著話,一行人快步走過來,為首的一位,正是張九維。張九維來到上官秀近前,躬身施禮,說道:「微臣參見殿下!」
見來人是張九維,上官秀笑了,揚頭說道:「張大人不必多禮!」
張九維道謝后,又畢恭畢敬地向長孫伯淵施禮,說道:「微臣參見王爺!」
長孫伯淵走上前去,親手把張九維扶起,感嘆道:「快快免禮!張大人對本王之恩情,本王不知要如何報答。」
當初長孫伯淵戰敗,之所以會跑到風國那邊,正是張九維給他出的主意。
當時他心裡還頗有顧慮,當他還是大皇子的時候,風國或許會對他禮遇有加,而現在他只是個戰敗流亡的皇子,跑到風國哪裡,還焉有命在?
不過,張九維卻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他到了風國,風國一定會善待於他。
事實上,和張九維的推算一模一樣,上官秀的確給了長孫伯淵極高的禮遇,甚至還賜封他郡王的頭銜。在長孫伯淵的心目當中,張九維於他亦師亦友,更是他的恩人。
張九維笑道:「王爺言重了,這不是折煞微臣嗎!」說著話,他又向上官秀欠了欠身,說道:「王爺要謝,也應該謝殿下才是!」
上官秀仰面而笑,張九維這個人太會做人,在為人處世上,讓人找不到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張九維恍然想起什麼,轉回身,向後面招了招手,叫過來一名年輕將領,他對上官秀含笑說道:「殿下,這位便是助我軍打開北宮大門,開國元勛武侯之後的梁英梁將軍!」
上官秀聞言,目光立刻落到梁英身上。
梁英快步上前,屈膝跪地,叩首施禮,說道:「罪臣梁英,叩見殿下!」
武侯之後,這可真令人意外。上官秀問道:「既是武侯之後,為何會在寧南?」
梁英保持著跪地叩首的姿態,低聲說道:「百餘年前,梁家先祖從風國移居到寧南,今日罪臣投誠,只為能落葉歸根,繼承武侯先祖之衣缽,報效國家,報效正統!」
「報效正統,這話說得好。」上官秀走上前來,把梁英扶起,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我兩家之先祖,乃是至交,皆為大風的一統天下,立下過汗馬功勞,今日梁將軍回歸正途,再次為大風的統一大業立下了不世之功,不辱先祖之威名啊!」
上官秀的話,還有上官秀的舉動,都讓梁英深受感動,在上官秀這裡,他感覺自己不像是個臨陣倒戈之人,更像是個離家在外許久的浪子,現在終於又重回故土。
他垂首哽咽道:「罪臣願為當年先祖的叛國投敵贖罪!願為大風,為陛下、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上官秀笑道:「梁將軍乃元勛之後,即有忠君愛國之心,又有建功立業之舉,現在就不該再以罪臣自居了。」
「末將謝殿下隆恩!」說著話,梁英又要下跪。
上官秀把他托起,說道:「梁將軍不必多禮。」稍頓,他問道:「梁將軍在寧南,擔任的是護衛營總統領一職吧?」
梁英老臉一紅,低聲應道:「是的,殿下。」
「暫時委屈梁將軍,還是擔任護衛營總統領一職,等天京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朝廷自會對梁將軍論功行賞。」
上官秀目光深邃地看著梁英,說道:「這段時間,天京城內的治安,就全都依仗梁將軍了。」
「殿下有命,末將責無旁貸,末將及護衛營全體將士,必誓死保衛天京,保衛大風基業!」
「哈哈,說得好!」上官秀大笑。他抬了抬手,趙晨走上前來,躬身說道:「殿下。」
「令人把寢宮之火撲滅,免得殃及其它殿宇,還有,著人在皇宮內巡視,確保皇宮各處,完好無損。」
早在進攻皇宮之前,上官秀心裡就有打算,以後的風國,天京很可能會取代上京,成為風國新的都城。
風國的本土太偏東,而東面又都是大海,是條死路,無處可擴張,以後風國的重心,必然會逐步轉移到寧南地區這邊,擴張的方向,也會是寧南地區以西。
在這種情況下,上京就顯得太過偏遠,而把都城設在天京則正合適。
現在盡量保持天京皇宮的完好無損,以後也可省下一大筆的修繕費用。
趙晨領命而去,長孫伯淵向上官秀說道:「殿下,我也過去瞧瞧吧!」
「好!」上官秀點頭應允。等長孫伯淵離開后,上官秀帶著張九維、梁英等人走進太和寶殿,說道:「現在長孫伯昊已自裁,寧南的朝廷,名存實亡,但寧南地區,卻不能無人治理。張大人以為呢?」
張九維眼珠轉了轉,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可是打算在天京重組朝廷?」
「大風已有朝廷,又何談的重組朝廷?」如果上官秀在天京重組朝廷的話,那事情可就鬧大了,風國等於同時有了兩個朝廷,那麼這兩個朝廷,究竟是誰聽誰的?上官秀費了那麼大的心血和力氣,才讓兩國走上統一之路,現在又怎能再做出分裂之局。
只是,這麼大的一個寧南地區,若是沒有朝廷,沒有中央政府的管轄,各地都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別的地方不說,光是天京就會亂成一盤散沙。這是現在最讓上官秀感到頭疼和為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