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沒有希望的人
德爾塔鎮的初晨一如往日的寒風瑟瑟。
守護者學院的院長室此時卻暖意融融，遍布天花板的魔法陣將暖暖的熱力徐徐的送往辦公室各處，不留一個死角。巴爾倫額頭微微冒汗，一臉嚴肅的站在院長詹伯特的辦公桌前，靜靜等候詹伯特看完他呈遞的預備覺醒者強化裝備申請表。
詹伯特細細的看完手中的表格，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行許久，說道「這個叫艾倫的學生，看來很招人喜歡啊，巴爾倫，我記得你從來不感情用事的，怎麼這次會這麼不冷靜？根據這個測評，艾倫雖然成功進階高階騎士，但是他的時間已經不足，是一定不會覺醒的，我想，這一點你這個教官要比我清楚，為什麼還要為他申請一個名額？還是說，你也受到了克里斯汀的暗示？」詹伯特的聲音依舊陰柔，然而雙目中的精光卻越發強烈。
巴爾倫神色一陣緊張，他明顯的察覺到詹伯特強大的精神力波動自他身體略過，在這威壓的震懾下，他無法做到半點虛假與隱瞞。縱然以他高階騎士的耐力與意志力，也無法抗衡高階守護者的精神威壓，這威壓充滿了侵略性，讓他本能的想要屈膝。但是巴爾倫咬破舌尖挺直膝蓋，站定了身體，不卑不亢的朗聲說道「尊敬的院長大人，首先，我知道，作為一個人類，能成為守護者學院的教官，已經是無比的榮幸，應是一絲不苟，恪盡職守，事實上一直以來我也是這麼做的，這次的名單，也是我認真斟酌之後的答案，正如您所說的，艾倫沒有可能覺醒，但是我在這名學員身上看到了一種東西，一種現在常常被別人忽略的東西——潛力。我想，這個年輕人應該可以創造奇迹。」巴爾倫正視著詹伯特的眼睛，認真的回到道。
詹伯特似乎是聽到一句笑話一般的搖著頭笑道「潛力？巴爾倫教官，對，潛力，在沒有守護者的年代，潛力或許還會成為一部分弱者的遮羞布，對待成功，人類會把他們歸類為幸運，對待失敗，人類總是不放棄希望，說潛力還未發揮，人類啊，總會為自己找各種各樣的借口，然而到了今天，人類可以覺醒為守護者的時代，再以潛力未發揮作為失敗的借口，巴爾倫教官，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詹伯特的一番話讓巴爾倫汗如雨下，詹伯特嘴中所提到的失敗的人類，看似是在說艾倫，實際，也在提醒巴爾倫自己，他也不過是個覺醒失敗的騎士而已。
「至於你所說的，創造奇迹，我想，那不是容易的事，巴爾倫教官，我現在忽然有些明白，你為何當年沒有覺醒，因為，你還在相信，弱者身上會有奇迹出現，弱者終究是弱者。」
「院長大人··啊？·」
巴爾倫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冰塊，緩緩旋轉，不住瀰漫著白色的寒氣，原本暖意融融的辦公室瞬間變得如同冰窖一般，詹伯特居然不動聲色的瞬間發動了高級魔法！
「巴爾倫教官，潛力不是力量，這，才是力量，力量，是本質，也是一切的參考，而不是虛無縹緲的潛力，巴爾倫教官，對於艾倫，他太弱了，將裝備分配給這樣的學員，無疑是浪費資源。所以···」
冰塊在空中一邊靜靜旋轉，一邊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刻刀雕刻一般，漸漸地變了模樣，無數碎冰閃爍著光芒徐徐墜落。
「可是院長大人，艾倫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只用了半年便從中階騎士進階的學員，放眼整個守護者學院，恐怕也找不出另一個進步如此神速的人了吧，所以，還請院長大人考慮···」
冰塊繼續旋轉，冰屑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不住灑落，空中懸浮的冰塊漸漸變成了一朵花的雛形。
「不必了，正如你所說，既然你如此看重艾倫的潛力，那我就等著他把不可能化為可能吧，巴爾倫教官，建議你不要把希望放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人身上。」
冰塊在空中微微一震，終於完成了最後的修飾，一朵栩栩如生的冰玫瑰在空中悄然綻放。
巴爾倫看了一眼面前的冰玫瑰，呼了一口氣白色霧氣，正待再開口，忽然發現自己的胸甲上不知什麼時候竟已結了一寸余厚的冰！
「弱者終究是弱者」巴爾倫忽然聯想到詹伯特剛剛的話，再看他的眼神，藐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了，巴爾倫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與屈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左拳狠狠的擊碎胸前的冰，微微欠身恭敬地對著詹伯特行了一禮，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詹伯特微微點了點頭，目送著巴爾倫走出辦公室，面上的微笑漸漸僵硬，冷哼一聲：「呵呵，騎士。」
走出辦公室的巴爾倫，腦中凌亂不已，詹伯特的話一直在他腦中迴響。
「弱者終究是弱者。」
「不要把希望放在沒有希望的人身上。」
「可惡！」巴爾倫猛地揮出一拳，重重砸在一面牆上。厚實的石牆頓時布滿了龜裂的裂痕。巴爾倫已經明白了詹伯特話中的深意，對巴爾倫來說，艾倫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然而對詹伯特來說，他巴爾倫更是，甚至，對於守護者來說，騎士也即將成為最沒有希望的一類，面對這樣的藐視，這讓身為騎士的巴爾倫如何能夠忍受，騎士的精神，騎士的榮譽，不允許他受到這樣的侮辱。
然而他不得不接受，作為一個覺醒失敗的人類，面對詹伯特這樣的高階守護者，他早已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他毫無反駁的力量，甚至是連反駁的資格也沒有。
但是他的學員還有可能有，包括艾倫。
「真正的騎士，絕不承認失敗，詹伯特，我會讓你看到，騎士的榮耀」巴爾倫低聲沉吟著，自石牆中抽出流血的拳頭，邁著沉重的腳步，往騎士分院的方向走去。
鎮子的另一邊，艾倫左右手分別牽著加布與阿特米的小手，一路沉思著往騎士分院的方向走著。
阿特米穿著短短的淡綠小禮裙，暖暖的白色過膝長襪，灰色長發被細心手巧的僕人認真修剪，變成了一頭齊耳短髮，加布則是一身白色的小禮服，領口還扎著紅紅的領結，穿著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加布和阿特米一路上為艾倫招來不少目光，有疑惑，有嫉妒，當然，更多的是羨慕，很多人都在低聲議論著，這一定是某個有錢有勢的大戶雇傭的騎士先生，貼身護衛著兩個年輕的小主。
加布一路上仰頭挺胸，彷彿一隻雄赳赳的公雞，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光鮮亮麗的走在街道上，自然要昂首闊步，而阿特米則彷彿一隻畏懼生人的小貓，一路上直往艾倫身上靠，最後，艾倫無奈，只好將阿特米單手抱在懷中，強忍著如烈火灼燒般的疼痛，加速往騎士分院趕去。
到了騎士分院的門口，恰巧遇到了從守護者學院返回的巴爾倫，見到艾倫領著兩個孩子回來，巴爾倫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上，頓時又蒙上一層陰影。
進了騎士分院之後，巴爾倫讓艾倫將兩個孩子留在騎士分院的走廊里，之後便將艾倫拽進了辦公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你不可以把這兩個孩子留在身邊！」
「可是他們太可憐了！而且我想我可以照顧好他們！」
「但是你要一心一意的覺醒！不覺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
「騎士不就應該保護弱者嗎？教官！是你教導我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騎士精神！」
「可是你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了，為了這兩個孩子，難道你要錯失這最後的機會嗎？」
巴爾倫和艾倫在辦公室中激烈的爭吵著，是不是還伴有騎士靴重重踩過地面的聲音。阿特米雙手緊緊抓著裙裾，蹲在走廊中默默抽泣著，她真的好怕，自己會再次漂泊。細心的加布從兜里掏出雪白的手帕，遞到阿特米面前。這手帕是查理送給他的，查理對他說，真正的紳士，要永遠保持風度。手帕這種小東西要隨身攜帶，雖然加布還不太懂，但是他發現著一方小小的東西的確很有用。
阿特米低聲對著加佈道：「加布···如果，艾倫不要我們了····」
「不會的，騎士先生還答應教我武技呢，騎士是最講信用和榮譽的，好多人都這麼說的！不哭了，不哭了哈。」加布強作歡笑，邊為阿特米擦去臉上的淚水邊說道。
辦公室里的爭吵愈發激烈起來。
「你根本不懂，何為弱者，你忘了你肩上負擔的東西了嗎！艾倫！你忘記你對那些人的承諾了嗎？你如果覺醒不了，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弱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我當然忘不了！但是我更不會忘記巴爾倫教官你教給我的東西！如果我就此放棄了加布與阿特米，這將成為我永遠的心結，我連兩個孩子都守護不了，即便覺醒了，如何面對克里斯汀！如果去對抗龍族！如果我連他們都守護不了，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如何守護騎士的榮譽！」艾倫幾乎竭嘶底里。
「可是你如果因為這個而無法覺醒，你會後悔一輩子！」巴爾倫吼道。
「那也比承受永恆的失落強！」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