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殘魂有淚
石室里，少年的眼睛變得愈發明亮，彷彿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他面前敞開，裡面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誘惑。
頃刻間風雲突變，翻雲覆雨？
這又是怎樣神奇的造化？
我若有此般手段，怎麼會保不住兄弟的命！
怎麼會讓父親唉聲嘆氣十幾年，讓家族蒙受屈辱！
變強！變強！
顧鳴幾乎按耐不住心中的火熱，這個念頭從未如此強烈！
突然，一道刺骨寒意襲來，將他從幻想中驚醒，抬起頭來，只看到面前老者那鋒利的眼神，猶如刀光般凜冽。
顧鳴頓時恢復了平靜，將心中的躁動狠狠按下，眼睛里的火熱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堅定。
一直仔細的觀察著少年神色的洛白崖暗自驚訝，沒想到這少年竟能如此迅速的將心頭的躁動抑制、內斂。但這份心性就足以叫人放心，畢竟還是個孩子，突然聽說有此等驚天手段，心潮澎湃，有所憧憬也在所難免。
洛白崖略微滿意的點了點頭，嚴肅道：「大丈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你雖是少年心性，但也要努力做到！」
少年微微低頭，沉聲道：「是！」
洛白崖的用心良苦顧鳴豈能不知？之前那眼神中所表露出來的意味再清楚不過。大丈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自己的那般反應卻是極為丟人，心中凜然的同時，又有些羞愧難當。
「這靈道與符道不同，符道在武者之境就可以勉強修鍊，而那靈道只有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玄者才能夠開始修行。」
「老夫雖對靈道也有所涉獵，卻並不精通，本門為符道正宗，功法也都以符道之法為主，若你日後想要修行靈道，自然也是可以，兩者雖不同，卻也息息相關，互為助力。但我希望你能以符道為主，靈道為輔，如此才可以不墮本門威名！」
洛白崖認真的看著顧鳴，語重心長的說道。
顧鳴默默記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這靈澗即為符道聖地，那在符道一途的造詣底蘊自然非同尋常，他又怎麼會貪心不足，反倒捨本逐末呢？
那符道修鍊到了極致也是不比靈道弱的！同樣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要我好好修鍊符道，有一天自然也會達到那個境界！
少年一雙星眸綻放出極為奪目的神采，透露出幾許堅定之意。
「隨我來！」話音剛落，洛白崖便踱步走向石室深處。
顧鳴見狀立即回過了神，緊緊的跟了上去。
穿過一條小徑，便來到了一道石門前。那石門上刻著一幅星空般的圖畫，日月當空，群星閃爍，雲霧繚繞，極為生動。
只見那洛白崖閉上雙眼，面露虔誠之色，微微低頭，嘴唇微微翕動，默念了幾句晦澀難懂的口訣，那道石門就轟然開啟了。
從來沒見過此等情形的少年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這石門竟然也是玄妙無比，需要口訣才能開啟，不知裡面藏著什麼東西，竟讓一代酒仙如此顧忌？
洛白崖卻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扭頭望向了顧鳴，告誡道：「此乃老夫祭奠幾位宗門先賢的祠堂之所，進去以後切記不可有絲毫冒犯。」
顧鳴心中凜然，道：「謹記前輩吩咐。」
得到了回復，洛白崖才放了心，轉身走了進去，顧鳴自然緊隨其後。
石室中極為明亮，只見一方靈台，其間點了一炷香，上面卻只有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
顧鳴心中極為詫異，這不是前輩祭奠宗門先賢之地嗎，為何不設靈牌神龕，卻放了一塊石頭？
只見那洛白崖看到靈台、尤其是看到那塊奇形怪狀的石頭，一雙深邃的眸子里便滿是悲戚和震動，黯然開口道：「你一定很詫異為什麼這裡只放了一塊石頭吧？」
不等顧鳴回答，那洛白崖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繼續說道：「這炷香乃宗門之物，天地靈寶，可燃千萬年而不滅。」
「這石頭乃宗門神石，世間奇珍，可鎮壓萬靈，守護我靈澗之基。」
少年注意到老者的面色突然變得極為慘淡，片刻后才緩緩道：「而今，宗門之物就只剩下了這兩件！」
此言一出，顧鳴頓時瞠目結舌，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偌大宗門如今就只剩下了這一炷香，一塊石頭！
少年此時才明白洛白崖眼中悲傷從何而來，又為何那等濃郁。
洛白崖轟然跪下，痴痴的看著那塊靈石，輕聲道：「師父.……還有各位師叔師祖，不肖弟子洛白崖……來看你們最後一次了！」
只見那塊奇形怪狀的石頭突然微微亮起，似乎有所感應。
洛白崖臉上露出了一抹溫煦的笑意，而後卻流下了眼淚。
顧鳴看著這一幕，心中觸動極深。誰又敢相信，瀟洒一生縱橫天下的一代酒仙竟然會哭？
殘魂有淚，滄海月明，這是何等的情真意切！
少年心中不單單沒有半分的鄙夷和嘲笑之意，反倒是滿滿的感動，敬重。
這位酒仙前輩當真是性情中人，有徒如此，夫復何求？
相信此時那幾位先賢，若在天有靈，也應當極為欣慰。
過了許久，洛白崖才想起來這石室中還有一人，驟然起身，老臉一紅。
心中卻是極為後悔，老夫英明一世，今日卻在一孩童面前流了眼淚……真真是丟臉丟到了家！
一回頭卻看到少年滿臉的敬重和感動，那一雙透亮的眸子里淡淡的溫暖之色。
洛白崖一怔，旋即心中便充滿了欣慰之意。
天不絕我靈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