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依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黑豹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遲鈍。而顧鳴卻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依然保持著那個最舒服的節奏,拳風腿風橫掃之際,散發出一種奇妙的波動,震撼的美感。
顧鳴發現這疊浪武技最大的優點卻是以柔克剛,以弱勝強,可以將自身的力量化作波浪,一浪更比一浪強,源源不斷,生生不息,力量運用方法極為巧妙,所消耗的力量和暴炎勁相比起來也比較少,適合長時間纏鬥。
當然,這套疊浪武技的弱點也很明顯,那便是對武者的心力有極大的負擔,每一擊都要提前思考,每一動都要全神貫注,否則便施展不出來。所依靠的便是一個巧字,若是稍不留神,用錯了招數,節奏一亂,全盤皆輸。
顧鳴感覺這疊浪武技甚至要比暴炎勁更加高深,更加強大,恐怕已經不再是一流武技的層次,達到了更高的超一流層次。
這場戰鬥給予他的也不僅僅是疼痛和疲累,更多的是感悟,一種只有在壓力之下才會產生的感悟。對水靈之氣的感悟,對疊浪氣勁的感悟,都提升了不少。
看著眼前一道道湛藍的氣勁隨著他的攻擊四溢開來,顧鳴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耀眼的厲芒。
只見他的身軀猛然繃緊,一拳擊出,卻是虛晃而過,緊接著,一道疾如閃電的鞭腿轟然而至,那黑豹戰鬥了太久,因為傷勢的原因,動作變得慢了許多,眼睜睜的看著這記鞭腿向自己猛然抽來,卻沒有力氣躲閃!
「轟!」
黑色的身軀被那倏然爆發的疊浪氣勁直接轟飛,發出一聲響亮的碎裂聲,而後在地上翻滾了好幾下,盪起一陣塵土,最終無力的倒在了不遠的地方。
顧鳴收腿而立,一雙眸子精光閃閃,清秀的面龐上也蕩漾著許多灰塵,身上血跡斑斑,卻沒有太重的傷勢,都是一些較淺的傷口。只是肩膀處的那兩個血洞雖已不再流血,卻依舊有些觸目驚心。
江沉曦收起了佩刀,一雙秀目中閃過幾分雀躍的神色,顯然顧鳴的勝利讓她極為高興,而且顧鳴的狀態不但沒有消沉,反而有些精神抖擻的意味,看來他在剛才的戰鬥中也獲得了不少的感悟。
識海中那道聲音再度傳來,卻多了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快去取邪晶。」
顧鳴的眼睛也是一亮,這靈晶他已經見多了,這所謂的邪晶卻是沒有見過,心中不由得一陣期待。
而後便看了一眼江沉曦,示意她一起來,兩個人一起走到了黑豹的身邊。
當顧鳴把黑豹的屍體翻過來的時候,身邊的江沉曦頓時發出了一身驚叫。
只見那黑豹雖然失去了呼吸,兩隻眼睛卻依然睜著,那血眸中沒有了方才的神采,卻仍然極為可怖,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顧鳴輕車熟路的拿出一把小刀,一番搜尋,終於從中找到了一顆閃爍著血色光芒的晶體。
當他取出這顆瑰麗的血紅色晶體的同時,卻驚奇的發現,那黑豹的兩個眼睛顯現出了正常的顏色,雖然無神,卻也沒有了之前的恐怖。
顧鳴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看著手中的邪晶,沉默無語。
……
隨著一道刺耳的鐘鳴在蒼山鎮中突然響起,挨家挨戶都打開了房門,半信半疑的伸出腦袋向外張望。
當他們看到一個個武者凱旋歸來,終於露出了欣喜之色。
獸潮之災,終於結束了!
只見那鎮督王凌山的手下精兵,大名鼎鼎的岩衛,正滿面欣喜的在街道上大聲傳達著王凌山的話。
「獸潮已經退了,蒼山鎮附近已經沒有了任何凶獸的蹤跡!」
「鎮督有令,戒嚴解除,獸潮之災已經結束了!」
「各位不用擔心了,鎮督大人已經組織鎮中各方勢力,將獸潮徹底擊退了!」
岩衛的話在眾人心中猶如磐石一般,不可動搖,這岩衛說的話就代表了王凌山的意思,王凌山既然這樣說,那便說明他們真的不用再擔心了。
然而,偌大的蒼山鎮也不全是歡呼聲,也有一些淡淡的悲意,雖然早有防備,這次的獸潮之災依然給蒼山鎮帶來了不小的損失。
……
顧家,主府。
作為顧家家主顧遠的府邸,平日里向來是極為冷清的,今日卻有些熱鬧。
只見那府中人影憧憧,一道頎長的身影在角落裡悄然站立,身邊還有一個絕美的少女。
看著眼前喧囂的人群,顧鳴的眼中閃過几絲慵懶之色,他對於這種熱鬧的場景也是極為不喜的,奈何如今獸潮之災結束,家族裡人心振奮,顧遠請家族麾下的各大獵殺團首領,還有家族的幾位長老,一同再此相聚。
他作為家主之子,當然要出面。
而江沉曦,作為他的未婚妻,也是理所當然的一同出席。
如果這種場面對於顧鳴來說只是有些不喜的話,對於江沉曦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了。顧鳴也勸她不要來了,但是江沉曦卻堅持要跟著他一起來。此刻的江沉曦面色極為平靜,她的目光卻沒有在那些嘈雜的人群中,而是在身邊的少年身上。
她靜靜的看著身邊少年極為青澀的側臉,一時間竟是入了神。
顧鳴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過頭來,將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沉曦,你沒事吧,一直盯著我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聞言,江沉曦頓時回過神來,俏臉上瞬間多了一抹緋紅,而後目光流轉間,開口道:「沒事,你臉上有兩個字。」
聽到江沉曦的回答,顧鳴條件反射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臉,奇道:「我臉上有字?什麼字?」
江沉曦一臉平靜道:「白痴。」
話音剛落,少年的臉瞬間漲的通紅,怒目望向身旁的少女,卻看到少女精緻的側臉,嘴角一個微妙的弧度。
顧鳴瞬間沉浸在一種奇異的美好中,而後心生疑竇,正色問道:「沉曦,我記得你不是從來都不會開玩笑的嗎?」
聞言,江沉曦的表情突然再次變得冷漠起來,嬌唇微微翕動,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是啊,我怎麼會開玩笑?
江沉曦的眼裡閃過几絲驚異之色,她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在顧鳴面前竟是越來越活潑,越來越放得開。絲毫沒有從前的拘謹和抗拒,若是放到從前,這種場面她是萬萬不會參與的,即使只是在旁邊靜靜的觀看,也會讓她回想起很多傷心的事情。而如今,她竟然自己堅持著要來,只是為了陪他.……甚至只是為了和他多待一會兒?
只要顧鳴在身邊,她就不會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情,就會很開心,很快樂。
這.……
江沉曦認真的看著一臉茫然的顧鳴,眸光中閃過幾分複雜之色。
是啊,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注視著顧鳴的身影,習慣了他的強大和改變,卻漸漸迷失了自己。
難道我已經對你如此依賴了嗎?顧鳴……
心裡那片灰暗的角落再次將少女的心悄悄佔據,一道道記憶從腦海中掠過,江沉曦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悲傷之色。
顧鳴看著一言不發的江沉曦,看到她臉上突然顯現的憔悴之色和那眼中露出的憂傷,心裡頓時一陣疼惜。突然發現自己那句話問的完全沒有道理,反而勾起了這個柔弱的少女心中那些痛苦的回憶。
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暗自發誓下次說話之前一定會想清楚,絕不會再讓沉曦難過,絕不會再讓她想起那些往事。
但此刻,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身邊的少女,只得用最熟稔的方法,將少女的玉手微微握緊。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江沉曦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慌亂,而後迅速將手從顧鳴的掌心抽出。
她心中的黑暗,讓她本能的產生了抗拒,也讓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她不能迷失自己,她不能依賴別人。顧鳴此刻已經是鍊氣境的層次,而她卻仍然是鍛體六重境的修為。這段時間她似乎沉迷在了一個美妙的夢中,有顧鳴陪伴的夢,有顧鳴為她抵擋一切危險的夢。
可是,她突然發現,這個夢會在一定程度上讓她失去曾經的堅定,讓她那種親手復仇的信念變得漸漸沒有那麼迫切,沒有那麼堅定了。
這讓她感到難過,感到恐懼。九歲那年的遍地狼藉,火光衝天,如今依然歷歷在目。
她怎麼能懈怠,怎麼能痴迷於男女之情,而忘記了那血海深仇?
這條路上,她只能靠自己,她只想靠自己。
所以她決定不再貪戀這份溫暖,她決定把自己從美好的幻想中生生的揪出來。
顧鳴算是她最後一個親人,是她心裡的最後一片溫暖。
她不會輕易離開他,卻也不會迷戀他,如果有一天,她覺得自己會拖累他,也許,她會選擇一個人走上那條復仇之路。
光明和黑暗,她寧願選擇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即使那光明有多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