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線(倒V)
“曬太陽？”那嘉似乎在酒店，身後偌大的落地窗外是藍天白雲大海與飛鳥。
“院子裏曬太陽，”直播連線前李成功挪了個位置，攝像頭隻能拍到院子一角。南方農村院子，家家院院都會辟一塊地，李成功背後就是他家那顆柿子樹，冬天還掛著稀稀疏疏的黃葉和幾個蔫皺皺的柿子，偶爾會有鳥飛過，蹲柿子樹上啄柿子。
“你後邊什麽樹？”那嘉挺好奇。
“柿子樹，好多年前的品種了，能吃，不過核大，”李成功往上轉了下鏡頭，給他看。
“你在哪呢？後邊是海？”那嘉穿著短袖，背景也太過溫暖了些，和寒冷的冬季格格不入，李成功問他。
“熱帶度假，”那嘉還給他展示了一下窗外海景，問他“好看嗎？”
“不錯誒，”李成功挺羨慕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住五星級酒店，享受最高質量的服務。
“你們過年要幹啥？”那嘉顯得特好奇。
“吃飯，打麻將，”李成功笑：“小孩就玩。”小孩子特盼著過年，吃好吃的，每天玩玩玩。
“挺好，”那嘉感慨著，可憐巴巴地道一句：“我過年都一個人。”
李成功乍一下子都不知道怎麽回，頓了頓，他開玩笑地道一句：“下次來我家啊！”
他這話一出，粉絲狂舞，紛紛評論“我磕的CP成真了”，李成功卻覺得那嘉古古怪怪的，這是要把CP炒一炒多一多熱度？
李成功過年可不打算營業，和那嘉聊了會兒就關了連線，網上的CP粉還在精神狂舞，有人專門爬過來在他的微博下舞，有磕CP的自然也有討厭CP的，兩方人馬在他微博下吵得不可開交。李成功都不想管，隨他們吵去，他換了小號繼續嗑瓜子。
吃了晚飯終於到了李彤彤盼了一天的放煙花環節。大年三十不工作，他舅舅舅媽跑鄰居家打麻將去了，李成功、李彤彤和李瑩瑩三個小的在院子門口放煙花。
李成功玩了幾個竄天鼠，李彤彤嫌棄竄天鼠好危險，叫李成功給她們點小蜜蜂。乍然綻開的花火在空中炫舞，李彤彤蹲在院子門前，眼睛一眨不眨。
“姐，你要來個嗎？”李成功問李瑩瑩。
“那個旋轉陀螺，”李瑩瑩也喜歡好看花俏的煙火，玩了幾根仙女棒，指揮著李成功點旋轉陀螺。
煙花滋滋作響，當導線燃盡黑夜中噴射出一簇簇花火，旋轉著散落了一地的星火。
李成功拍了幾張照片放到了微博上，發了句“新年快樂！”關了微博準備看春晚去了，他都沒等12點發。
微博底下評論區挺疑惑，按照一貫套路，大家都會在12點統一發“新年快樂！”李成功不走尋常路，底下一堆問號。
李成功沒理，他在等春晚。
不過春晚一年不如一年，看春晚就像是每年大年三十的固定習俗，李成功一邊刷八卦一邊看，他刷到了自個兒火車上的那張照片，那女生果然發到了網上，好多天前的事，沒什麽風浪，還說他真人挺帥。
將近12點的時候陸陸續續大家開始發“新年快樂！”李成功微信裏群發了一句祝福語，收到不少回應，李茹菲也發了一堆話給他，說什麽年後帶他去認識誰誰誰，李成功看了兩句，拉黑了事，大過年的，他才懶得跟李茹菲說。
這天晚上大家都是發微信，關係好的還聊了幾句，像宴學林也在看春晚，還跟李成功討論剛剛表演的小品挺好笑，獨獨那嘉發了一個小視頻。
李成功懷疑他是不是喝多了發錯了頻道，那嘉估計剛在遊泳，光著半身露出精幹的胸膛揮揮手道句新年快樂，這種粉絲向的視頻怎麽發過來了？李成功疑惑了一下，多看了兩眼，看不出來那嘉還挺有料，莫名地生出某種攀比心來，李成功發了句“新年快樂！”
過了零點，村裏劈裏啪啦爆竹聲不斷，李彤彤剛剛看節目看得哈欠連連眯了好一會兒，這會兒可精神了，蹦下地就要玩仙女棒去。李成功陪著她玩了幾根，玩得自個兒都困了，姑奶奶精神奕奕還想去河邊看大煙火。
銅官鎮上的人窮富差距大，河對岸是銅官鎮首富的別墅。首富平日裏住魔都，家裏隻一個老娘住著，每逢過年一家人回銅官，吃吃喝喝大操大辦。而對岸大年三十必然會放煙火，幾百發的大煙火要放一個多小時，好多人都會跑去看。
李成功實在太困了，不太想去，李瑩瑩倒是說她陪李彤彤去，李彤彤不肯，拉著李成功一定要他去。
“你剛才不還想睡覺嗎？”李成功就想不通小孩子哪來這麽多精力，跟快充充電器一樣，充電5分鍾，滿電2小時。
“不睡了！看煙花去！”李彤彤已經扣好了外套扣子，催李成功快點。
李成功能怎麽辦，穿上外套帶人去看煙花。
“要不要我一起去？”李瑩瑩問他們。
“不用，姐，你先睡吧，一會兒看完我們直接回家，”李成功揮揮手，帶李彤彤看煙花去了。
河對岸的銅官鎮首富每年花大手筆放煙花，煙火花樣繁多，一簇接著一簇在夜空中炸開，變幻成繁星或者花朵，李彤彤仰著頭“哇哇”地叫著，看了一陣“阿嚏”一聲，她冷了，要回去了。
“我還想看……”李成功無語了一下。
“好吧，我陪你看，”李彤彤一臉無可奈何，接著“阿嚏”“阿嚏”又是兩下。
李成功：“……回去了。”
“你不看了嗎？”李彤彤問他。
“看個屁！”李成功拎起她衣服背後的帽子給她蓋上：“回家睡覺！”
初一上墳，又是早起的一天。李成功帶著李彤彤早上跟舅舅一家一起去上墳，村裏的墓地，他媽、他外公外婆三個墓列在一起，旁邊還有兩個空墓，是舅舅和舅媽給自個兒買的身後地。
看著紙元寶在墓地前輩被燒成飛灰，那種時空交錯的不真實感又冒出來了，明明兩年了，站在墓前，時間仿佛不曾流逝過。
李成功沒那麽多愁善感，恍了一瞬，聽他舅媽念念叨叨拜著求著，說保佑他們一家明年平平安安，保佑李瑩瑩考個好大學，保佑他和李彤彤吃好喝好過得好……她說得很多，想求其實很少，歸根結底隻一句喜平安樂。
幾個小孩不信這個，李成功就拜了拜，他自個兒都不知道明年會怎麽樣。
上完墳回來他洗手準備做飯。老家親戚不多，幾個年紀太大的過年都不打算辦酒席，幾家親戚吃過來，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初一在他舅舅家，李成功做飯，李瑩瑩和他舅媽幫他打下手。
有幾個親戚還是前年葬禮的時候見過他，知曉是他做飯，一個個嘴巴大張驚訝得很。過年來吃飯的老一輩居多，年輕的血緣遠了關係也遠了，基本上不怎麽往來。老一輩的叔伯嬸嬸跟看猴似的，每每要往廚房躥一躥，幾個好事的嬸嬸看他做菜還要跟他討論討論菜譜，李成功煩不勝煩，他又不好擺臉色，還是他舅媽看廚房裏擠了太多人，招呼親戚們出去了。
過年做客，喝茶聊天嗑瓜子，吃一頓午飯，打麻將鬥地主，每年就這麽些活動。李瑩瑩給每個人泡了茶，一個個叔叔嬸嬸大爺二爺捧著個杯子開始嘮嗑，有問李瑩瑩明年打算考什麽專業的，有問李彤彤成績的，還有不靠譜的要給李成功介紹對象的。
李成功都傻了。
人總有幾個傻子親戚，說要介紹對象的是李成功某個嬸嬸，常年在農村坐井觀天，思想上不太開化，說李成功人長得俊還會做飯，她們村裏有個姑娘還沒找著對象，問他要不要聯係一下。
這什麽跟什麽？飯桌上李成功聽得愣掉，也不僅是他，他舅媽舅舅都愣了，李成功才幾歲，這話說出來簡直離譜到沒邊了。
還是李彤彤反應快，她輩分高，年齡又小，持著童言無忌的牌問那位不靠譜親戚：“那姑娘這麽好你怎麽不叫你兒子認識認識？”
“我兒子怎麽能找那種姑娘？”一說兒子，這位立馬翻臉：“我兒子要考大學咧，那姑娘連高中都沒讀。”她兒子和李瑩瑩同歲，盼著兒子光耀門楣顯然是看不起那個中專畢業在外打工的姑娘的。
“李成功會賺錢會做飯會打掃，你兒子每天隻會躺在讓人喂飯，他比你兒子好！”李彤彤這張嘴太利索了，別人不好說的她全說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拍得那位嬸嬸臉都青了。想罵人吧，那是欺負小孩，不罵人吧，心裏憋得難受。
這位糊塗嬸嬸喘著氣，嘴巴一張又一閉，愣是說不出話來。她丈夫很早的時候就沒了，一個人拉扯著兒子長大，苦是苦，可人也夠糊塗的。她嫌李成功家太過晦氣沒叫兒子過來，這次隻一個人，親戚間說起還要炫耀兒子在家複習，可她兒子那點成績，誰不知道呀！
以前她還說過李彤彤拖油瓶，李彤彤那小本本上可記著，這次說得當真不留情。疾風驟雨般，打得對麵臉皮“啪啪”響。
李成功拍了一下李彤彤叫她別說了，飯桌上其他親戚忙轉話題，問李瑩瑩明年打算選什麽專業。
“最厲害的我還沒說呢，”李彤彤貼著李成功說悄悄話：“她兒子那點成績都考不上大學。”
李成功：“……”他笑嘻嘻地比了個拇指，讓李彤彤悠著點，別把人氣出心髒病。
“我不和她一般見識，”李彤彤道。就是個糊塗人，送上門來她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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