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
這個春節對李成功來說過得夢幻又縹緲，誰能抵得住那樣的誘惑呢？名與利仿佛近在眼前。
李茹菲一次次地帶他去那些高檔場所，一遍遍地告訴他隻要你想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沉浸在這個虛幻的金色夢境中，李成功恍恍惚惚地簽下了名字，他甚至連合同都沒看懂。
李茹菲的公司在市區一幢寫字樓中，高聳的寫字樓，裝潢時尚的門麵，開闊充滿格調的會客廳以及狹小擁擠的工位——在走出會客廳的時候，看見維樂文化一個女員工正在修理壞掉了的轉椅，李成功有些清醒過來了。
“我覺得我還需要想想，”他道，有點後悔自個兒簽字簽得太快。
“不用擔心，你可以先回去再想想，”李茹菲笑著說一會兒還有三四個練習生想來簽約，然後她叫了助理送他回去。
她仿佛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在簽下名字之前李成功看到了所謂的團隊和數頁可供挑選的工作，她甚至願意開出底薪。
李成功完全沒法理解這樣的行為，工作了大半年，他隻懂得一個道理，老板付你3500，你得做到7000的活。而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做到。世上沒有天下掉餡餅的事，可這幾日的經曆卻仿佛一個餡餅砸在他眼前，恍恍惚惚著，他沒忍住咬了一口。
“這是投資，”微信裏，當李成功再次提出他需要再考慮考慮的時候，李茹菲發了個笑臉，回答道。
“我們公司的微博會做個宣發，你需要改個名字，”她很快就安排了妝造和攝影：“你在匯君樓裏的工作什麽時候結束？”
“我再想想……”匯君樓裏的工作李成功沒敢放手，這些日子太過虛妄了些，他依舊有種未踏實地的不安全感。
“沒關係，你可以先適應適應，下次休息的時候我讓公司的造型老師給你挑幾套衣服……”微信裏李茹菲blabla說了很大一串，她太過好說話了，好說話到讓李成功陷入了自我懷疑。李茹菲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嗎？
他知道自己見識不廣不夠聰明，想到後來不過是腦殼疼，他沒再想下去。之後幾日他照舊上著班，匯君樓的後廚一如既往，誰也不知道他已看過另一個世界的奢靡。
元宵節過後李彤彤回來了，穿著她那件黑色羽絨服，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麵前問他想不想她。
“想個屁！”李成功翻白眼。
“可是我想你啊！”李彤彤笑得可甜，還帶了禮物給他——過年套圈套中的一隻狐狸鑰匙圈，她嘚瑟地在李成功眼前晃了晃，叉著腰特自得地說這是她自己套中的。
“真醜！”看了一眼粗製濫造的塑料狐狸鑰匙圈，李成功嫌棄。
李彤彤當做沒聽見，伸手跟他要鑰匙。
李成功沒給。
看李成功不配合，李彤彤直接往他褲袋裏摸，被李成功一巴掌拍下來。
“幹嘛？”李成功瞪她。
“掛鑰匙！”李彤彤覺得自個兒的要求特別合理，看李成功今天穿了件雪山刺繡的毛衣，她特別驚奇：“你買衣服了？”
“嗯，差不多，”李成功抿了下嘴，含糊過去了。
“這件衣服好看，”李彤彤誇他，她圍著李成功轉，看見他穿了新衣服換了新發型跟發現新大陸一樣大呼小叫。
“行了，閉嘴，那個醜狐狸的鑰匙圈給我，”衣服和發型的事上李成功不願意多說，他把鑰匙圈掛上了。
李成功帶李彤彤回出租屋。公寓樓下還碰到了隔壁鄰居，李彤彤遠遠地大叫“思若姐姐！”
看樣子也是剛從老家回來，隔壁鄰居大箱小箱推著一堆，正在樓梯前犯著難。
“要抬上去？”李成功問了一句。
隔壁鄰居親熱地叫了一聲“彤彤”，再看李成功，有點疑惑：“你是……”她反應了一會兒才認出李成功是之前看到過的黃毛。因為她表情太過驚訝，搞得李成功都懷疑自個兒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原來你就是彤彤的侄子，不好意思，沒認出來，差別有點兒大，”李成功幫她把幾個大箱子抬到五樓，隔壁鄰居道了一聲謝，還為自個兒解釋了一句。
“差別這麽大？”回了出租屋，李成功照了會兒鏡子，實在看不出什麽來他問李彤彤。
李彤彤點了點頭，還叫他照鏡子：“以前像猴子！現在這樣帥！”
“你說誰猴子呢？”雖然在誇他，但他總覺得小鬼誇得不對勁。
“哇！我的床！”李成功幫她把短一截的床墊換掉了，換成1.5的床墊，剛剛適合床鋪，李彤彤樂得在床上打滾還不忘抬杠：“你猴子！黃猴子！”
“我是猴子你是什麽？”李成功幫她把旅行箱裏的衣服拿出來，看見兩條針腳有些歪斜的圍巾，他問：“這誰做的？”
“瑩瑩做的圍巾，給我們的！”李彤彤說粉色的是給她的，灰色的是給李成功的。
“誰會帶這麽醜的毛巾，”李成功“嗤”一聲，把圍巾收櫃子裏去了。
結果他說著嫌醜，晚上出門又給戴上了。
“你要去做什麽？”李彤彤洗完澡正趴在床上看故事書，看見李成功穿了外套帶了圍巾要出門，她好奇地問了一聲。
“賺錢，”李成功沒解釋。
李茹菲會給他一點工作，這像是驢前吊著的胡蘿卜，誘著人一步步的往前走。最近幾次多是拍照，收入公司算抽成，8比2，李成功得2。對於如今的李成功來說，一個晚上就能有三四百的收入，這錢是極易賺的，隻是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李茹菲說若是他打定主意了，她可以安排更多的工作，可以拍廣告做直播，若是有機會，還能去演電視劇……她畫著餅，李成功聽著心裏已有些向往了。而有時她會開車帶他過去，好似十分重視，講著圈裏的紙醉金迷，一次次地，一點點地，李成功的心就有點兒飄了。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麽事？”約莫是察覺到了李成功這幾日的不在狀況，這天朗弘揚突然問他：“買了新衣服，換了新發型，難道是找朋友了？”他搭著李成功的肩有點兒八卦。
“沒，做了點零工，”李成功不欲解釋，反問朗弘揚之前的女朋友追上了嗎？
“別提，”朗弘揚苦惱地垂下了眉：“追是追上了，但她家看不上我。”
“啊？”飯點已過，後廚能喘口氣休息休息，朗弘揚拖了把椅子過來找個人說了說自個兒的煩惱。
“你知道梁老師的嘛，過年約會的時候意外遇見了她家家長，她家人覺得我做廚師不太滿意來著，”朗弘揚挺苦惱地：“我看她爸媽好像更喜歡公務員事業單位的工作。”
李成功完全不知道這種話題怎麽回，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回，朗弘揚隻是想找個人說說。
“她爸媽喜歡大學生來著，”朗弘揚碎碎念念著：“你看我學曆不高，人不聰明，以前成績還差，這關怎麽過嘛！梁老師沒嫌棄我，可她爸媽不滿意，她心裏肯定也不舒服……”
“朗哥你挺厲害的啊，”在李成功看來，朗弘揚已經是極厲害的人了，名廚徒弟，省賽亞軍，怎麽說都是挺有未來的，不比那些大學生差啊。可他沒想到工作學曆的鄙視圈一圈套著一圈。
“我又算什麽厲害呢？”朗弘揚歎了口氣。隻是在自個兒的圈子裏有點小小的名氣，放到整個西府看，他既不是很有錢也不是很有名，提起學曆與成績在梁老師的父母麵前更是難以啟齒。
李成功也想歎氣，如果連朗弘揚的這樣的人都對未來感到迷茫，他呢，他又能尋求到什麽？
每當這時候，他就覺得李茹菲說得挺對的了。打工打得累死累活，還不如偶像們拍幾張照片賺錢。
李成功承認自個兒是個俗人，他想要的不過是賺更多的錢，想換一套更舒適的屋子，想買幾件好看的衣服鞋子，想用一用最新款的手機，當這種機會出現在眼前，他猶豫躊躇了許久，最後還是跳了進去。
辭職的決定下得並不那麽難。他走的時候朗弘揚還挺驚訝，聽說他找到了新工作，朗弘揚祝福了幾句，倒是譚師傅格外舍不得。平日裏他是把李成功當徒弟教，還指著他能學出點樣子，可惜李成功半途而廢了。
世間無不散的宴席，對於離開李成功看得挺淡，又或許是因為他年紀小，還未到感悟離開的年紀。
離開匯君樓後他就到了維樂娛樂，李茹菲安排了妝造和攝影，說需要他拍幾張宣發照，在照片發出去之前，她還問他要什麽名字。
李成功這名字實在是太不適合了，按李茹菲的話說這名字一聽就顯得“low”，不適合高大上的娛樂圈。
“叫李承怎樣？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承，”她剛講了HB BOY的成名史，暗示李成功跟著她有肉吃。
“哦，”李成功點點頭。他不知道娛樂圈的高大上該是什麽樣子的，在李茹菲的吹噓下，仿佛改了名字就能功成名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