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
這一次期末考李彤彤依舊是第一。
班裏的同學至今都不怎麽喜歡她，在老師喊出三好學生名字的時候，坐她後頭的男生故意揪住她頭發想讓她出醜，李彤彤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上台揚著下巴像隻驕傲的小孔雀。
她是三好學生，獎品是兩本本子和一隻貓咪蓋頭的塑料杯。
李彤彤抱著本子和杯子下台，珍之又珍地把獎品放到了課桌抽屜裏。她可以把杯子送給李成功，她想著，摸著筆記本心裏特別滿足。
上午是結業典禮，評選出三好學生和優秀隊員，然後放學。
李成功沒來，理所當然地。李彤彤早就知道了結果，看著其他同學的家長一個個地來接他們，她背著她的星空書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李彤彤，你是不是要回家？”班主任老師抱著會議紀要本剛從辦公室裏出來，看見李彤彤往外走，她問了一聲，得了回答班主任老師讓她稍等一會兒，她往辦公室裏探了個身，招招手呼喚起隔壁班的數學老師。
“梁老師！梁老師！您是不是要回家了？我班裏有個小孩能不能麻煩您送一下！”
梁老師剛參加工作不久，還沒擔任班主任，她的工作任務少些，今天可以提早走。聽到班主任老師的拜托，梁老師點點頭就應下來。
她知道李彤彤。辦公室的老師們也會討論班裏的小孩，哪個小孩特別皮，哪個小孩性格好，哪個小孩成績好……而李彤彤是老師辦公室話題中的常客。
她是外地來的，家裏的條件不怎麽樣，就連入學都是校領導開了後門，不過這個小孩非常懂事認真，剛開學的時候學習進度還有些跟不上，等到期中考之後，她穩穩地占據了第一。
這樣的小孩誰不憐愛，看著乖乖巧巧等在走廊上的李彤彤，梁老師笑著跟她打招呼：“彤彤好！”
“梁老師好！”
“你住在哪裏？”梁老師伸出手說牽著她走。
李彤彤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梁老師的手心。梁老師身上香香的，像春天初綻的桃花一樣漂亮，李彤彤羨慕地看著梁老師，靠得更近了些。
“在……”李彤彤本想報出租房的地址，嘴巴一張她突然頓口，想了想她說了“匯君樓”。
“匯君樓？”
“李成功在那裏上班，”她想把貓咪杯子送給李成功。
“那我們去匯君樓，”梁老師說話很溫柔，她開著車送李彤彤去匯君樓，路上她還問“李成功是不是她哥哥。”
“不是！我是他阿姨！”李彤彤強調道。
“哦~”梁老師沒再繼續問。
匯君樓和學校是南北兩個方向，開過去路有點兒遠，因為堵車，路上花費的時間就更長了。可梁老師一點兒都不耐煩，她還跟李彤彤講匯君樓的故事。
作為本地人，對匯君樓的過去梁老師了解得不少，她還知道以前的匯君樓最最有名的一道菜是“脫骨扒雞”。
“不過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了，不知道那時候的大師傅還在不在，”梁老師遺憾地說著。也許是小時候的印象太過深刻，又也許是匯君樓如今的口味已經改良，梁老師再也沒能嚐到那道另她印象深刻的“脫骨扒雞”。
“我可以幫老師問朗哥哥，他知道誰做得最好吃！”
“朗哥哥？”
“他是匯君樓的大廚，”李彤彤很驕傲地跟梁老師介紹。
“那你的哥……”梁老師一頓，改了口：“你的小侄子呢？”
“李成功還是學徒，”李彤彤十分苦惱地跟梁老師說：“他還要學好多好多年才能跟朗哥哥一樣厲害。”
“不過他現在醬蘿卜做得特別好吃！鄰居們都很喜歡！”下一秒李彤彤快樂地跟梁老師分享她和鄰居們的故事。
“真好呀！”梁老師聽著小孩講話，她微笑著感慨。
為了迎接春節的到來，景區外已經掛起了紅燈籠，匯君樓也在做裝扮。遠遠地，李彤彤看見了李成功，他正站在伸縮折疊梯上，往匯君樓大門上掛紅燈籠。
“李成功~”隔著一條街，李彤彤揮揮手大喊。似乎因為路太遠了，對麵沒有聽見，李彤彤下了車飛奔過去。
街上有車流來往，李彤彤這麽一跑，緊張得梁老師趕緊跟上，一邊左右顧車，一邊喊著“慢一點！”“小心車！”
“李成功！”跑近了，李成功也聽到了有人喊他，他回頭看見李彤彤跑過來眉一皺，一臉疑惑：“你怎麽來的？”
“老師送我來的！”李彤彤站在折疊梯底下看李成功手裏的紅燈籠：“你們在掛燈籠？”她看到朗弘揚站在另一邊的梯子上，她揮揮手打招呼：“朗哥哥！”
“欸！是彤彤呀！”朗弘揚手裏抱著一個燈籠衝她笑，隻是笑得有些艱難，看李成功輕輕鬆鬆掛上一個，朗弘揚齜著牙扶著梯子蹲下了：“不行不行！讓成功來掛吧！我恐高！”
“朗哥加油！”底下一群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著：“成功已經掛第三個了，朗哥這第一個還沒掛上！”
“咱們得掛108個呢！”
“換個人！我腳抖！”朗弘揚哆哆嗦嗦著下了折疊梯。
“咱們匯君樓樓層太高，得高個的來，”負責裝飾的服務經理笑個不停：“咱們今年的員工高個的少，還得麻煩弘揚你多掛幾個。”
“姐！恐高要命啊！”朗弘揚苦臉。
“張姐，外邊的燈籠還是我來吧，別難為朗哥了，”李成功把匯君樓門前的一排燈籠掛好了，從梯子上一躍而下，替朗弘揚解圍道。
“你一個人掛得掛到什麽時候，”張姐給他使了個眼色：“再一會兒你們都得回廚房備菜，多個人動作快點兒。”
李成功當然聽懂了張姐話中的偏向，知道張姐在幫他說話，他笑了笑又爬上梯子開始掛燈籠：“我動作快一點，爭取多掛幾個。”
“朗哥幫我管一下李彤彤！”看小孩躥來躥去，李成功拜托道。
“好！”朗弘揚招招手招呼李彤彤往他這兒來。
“你們放假了嗎？”朗弘揚蹲下同李彤彤說話。
“今天是最後一天！”李彤彤把三好學生的獎狀亮給朗弘揚看：“朗哥哥，我是三好學生！”
“真棒！”朗弘揚十分配合地拍起手。
“我還有獎品！”李彤彤把貓咪杯拿了出來：“我要把這個杯子送給李成功！”
“要給李成功啊？”朗弘揚裝模作樣地問：“沒有我的嗎？”
沒想到這個問題，李彤彤苦惱了一下，然後她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那我把這本筆記本給朗哥哥。”
“彤彤真好！”朗弘揚拍手：“我有其他獎品了，彤彤就自己留著吧。”不過逗逗小孩，朗弘揚也不可能真要李彤彤的筆記本，逗了兩句他拉著小孩要帶她去後廚的院子，突然看見跟過來的梁老師，他疑惑了一下。
“梁老師！”李彤彤有點兒懊惱自個兒把梁老師忘了，看見梁老師匆匆跟過來，她忙問朗弘揚誰的“脫骨扒雞”做得最好吃。
“脫骨扒雞？”朗弘揚一臉莫名。
“梁老師說她小時候在匯君樓吃過的脫骨扒雞是最好吃的！”李彤彤講這件事，把梁老師尷尬得不行。
“是彤彤老師啊，”朗弘揚倒是抓住了重點，看李成功還在忙，他隨口問了句：“梁老師吃過了嗎？”問完忽然意識到自個兒問了句廢話。這時候才10點不到，怎麽可能吃過飯。他也尷尬了。
“梁老師以前吃過我們匯君樓的脫骨扒雞？”不過朗弘揚是個話癆屬性，他很快就起了話題說個不停。
“很小的時候，有二十多年了吧，”梁老師禮貌又不失距離地回答。
“二十多年前的……那時候應該是我師爺做的吧！我師爺的扒骨脫雞是一絕，當年在國際美食大賽上還得過獎……”說起美食的話題來朗弘揚嘴叭叭就沒停過。
學生送到了梁老師其實想走，可對方熱情地說個不停，她不好意思插嘴。
結果話癆不僅說得熱情，他還熱情地請吃飯，說得梁老師心裏搖擺。
“我們今天大掃除，中午沒開門，一會兒開席就我們員工和幾個受邀請的老客一起吃飯，”朗弘揚解釋了一句，又道：“今天我師爺來了，後廚裏的廚師都會上拿手菜。”
“這多不好意思……”梁老師糾結著。雖然作為本地人在匯君樓吃過好幾次，但也不是經常來，對於匯君樓廚師的拿手菜她是完全不了解的，現在有著這麽個機會，她就挺猶豫。
“梁老師！我們一起去吃！”李彤彤晃晃梁老師的手請求道。
“那就麻煩了，”匯君樓大廚們的席麵，梁老師真的挺好奇的。
等李成功掛完燈籠回來，李彤彤都已經在桌子旁坐好了。她晃著兩條腿坐在她老師旁邊，看見李成功過來，氣鼓鼓地開口：“你都不告訴我你今天要做菜！”李彤彤一直以為李成功還是個小學徒，沒想到李成功已經有資格上菜了。
“幹嘛告訴你？”李成功就沒好氣：“自個兒今天偷偷摸摸過來也不跟我說？”
“喏！送你貓咪杯！”李彤彤從書包裏拿出了貓咪杯：“我得了三好學生獎的！”
“哦，”讓李成功誇兩句太難為他了，他拿著杯子手上顛了顛，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太丟臉了，不想說。”
李彤彤：“？？？”眨巴眨巴眼，她一臉莫名。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
雖然是員工團建開席，但今天的菜品是有評委的。匯君樓名廚坐在第一桌第一個品嚐，菜一個繼一個地端出來，廚師們也一個繼一個地被罵——名廚的點評都是一針見血，就是脾氣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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