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合籍

  「隨我回去。」玉棠君並沒有理趙靈瑜和劉航之,以及在一旁失血過多神志模糊的巫隴上,「巫咸之國的事情了了,同我回去。」


  「我們回明華宗。」玉棠君定定的看著蘇行雲,「卿微師弟已經寫好了請柬,只要回去就可以發了。」


  「我們合籍。」玉棠君下巴微微抬起,蘇行雲驚詫的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倔強的神情,「行雲。我們回去之後就合籍。」


  「好。」蘇行雲沖著玉棠君一笑,「我們回明華宗。」


  隨後蘇行雲從納物戒指裡面取出來鯤鵬的眼睛和楸木的木心,遞給了墨軒君謝授衣,「拜託授衣交到北冥海那邊去。」


  玉棠君低垂著眼……授衣,他們已經是如此親密了嗎?


  墨軒君謝授衣接過那幾件東西,隨後放開了蘇行雲的手,笑容溫柔和煦:「你要同玉棠君合籍了嗎?如果到時候我有時間,就親自過來,若是沒有時間,我便讓謝紅薔過來。」


  蘇行雲一愣的功夫,剛想行禮,卻被玉棠君攔住,「用不著,走吧。」


  伸手將蘇行雲攬入懷中,玉棠君一聲不吭的帶著她御空而去,墨軒君謝授衣看到他們離開的身影,眼神曖昧不明。


  「帥氣的小哥哥,再見哦~」趙靈瑜沖著墨軒君謝授衣揮揮手,然後同著劉航之趕緊跟上。


  墨軒君謝授衣目送著他們離開,然後輕輕將巫隴上扶起來,「你可願意來東海碧游宮?」


  「我自己重新建設巫咸之國。多謝哥哥的好意了。」巫隴上沖著墨軒君謝授衣點點頭,幾個縱躍就隱沒在了巫山的飄渺雲霧之中。


  墨軒君謝授衣獨自一人站在巫山的神女峰頂上,雲霧繚繞,曉風吹不散,愈發襯得那一身黑衣寥落至極。


  他將鯤鵬的眼睛同著楸的木心收入了納物戒指,然後拿出了那顆在冰窖深處博古架上得到的那顆白色的珠子,那顆珠子呈現乳白色磨砂狀,墨軒君皺了皺眉,總感覺這顆珠子不同尋常,乳白色磨砂的表層應該是蠟封,內里應該是一丸丹藥,墨軒君謝授衣見到此時此刻人都走了,將蠟封用指甲挑開了一點,只見內里的丸藥通體漆黑,大如鴿卵,一股異香染了墨軒君謝授衣一頭一臉。


  「這……這是…….」墨軒君謝授衣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隨即他神情驚愕了一瞬,然後連忙手忙腳亂的將蠟封抹平,把丹藥重新保存,他低低的笑了,這次巫咸之國一行,竟然是他收穫最大。


  「真有意思啊。」墨軒君謝授衣在納物戒中間找了半天,找出了一個精緻細膩的和田白玉鏤空玲瓏素盒,將那枚丹藥放了進去,再揣到了懷裡。


  竟然是傳說之物,自己的運氣真好,他想。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墨軒君謝授衣的身影再度隱沒在了雲霧之中,他的嗓子也是頂頂好的,這兩句歌詞硬生生被他唱出了葳蕤綿延的味道。


  巫山之下,巴蜀之地。


  趙靈瑜和劉航之很淡定的吃著東西,火紅的碳條在銅鍋底下發出輕微的噼啪之聲,鍋里的滾水沸騰,各色的葷菜被切成了薄片,依次下到鍋里去,劉航之是第一次吃這種東西,鍋里底料興許是辣椒多加了點,他吃的大汗淋漓,不時讓一旁的趙靈瑜偷笑不止:「慢點慢點,不就是一個火鍋嗎?瞧你吃的這叫一個大動干戈。」


  「玉棠君有沒有想過我?」蘇行雲將目光從趙靈瑜和劉航之身上挪回來,雅間的角落裡,她突然起了想要逗逗玉棠君的心思。


  「沒有。想你這個半路跑掉的孽徒作甚?」玉棠君撥弄著手裡的茶盞,白瓷碧水,茶香裊裊,氤氳了他的睫毛。


  蘇行雲剛剛想嘆口氣,想著玉棠君許是真的生氣了,自己做的也太過分了一些,「玉棠…..」這邊劉航之就放下筷子,沖著蘇行雲說道,「不是這樣子的,你走了之後師父他天天在縹緲峰上酗酒……」


  玉棠君手中碧光一閃,禁言術啟動,無論劉航之怎麼張嘴也不能吐出來半個字,「聒噪。」給劉航之教訓之後,他潔白修長的手舉起杯子,淺淺的啜飲了一口茶水,用來掩飾自己尷尬境地。


  「你酗酒?」蘇行雲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扯住了玉棠君的袖子,心下又是愧疚又是痛惜——他本來就是天上的謫仙人,是自己用情愛縛住了他,如今又因為自己的任性,將他從高高的神壇之下拉下來變成凡人,「對不起,玉棠……」


  「沒什麼對不起的,我也沒有酗酒。」玉棠君長眸深深,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無波無瀾,極為冷淡的沖著蘇行雲說。她就只會對不起嗎?每次說完對不起之後,該讓自己操心的一項也不少。


  「玉棠……」蘇行雲眼神閃動,為他的冷淡語氣而感到了一絲受傷,可是沒有辦法啊,因是自己種下的,她只得掐緊了手掌,暗暗發誓日後一定會待玉棠君好的。


  東海碧游宮。


  謝紅薔眼神憂鬱的操練著射日弓,一道道玉色流光似得箭只從射日弓的弓弦之上發出,然後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弧度,將她剛剛立起來的幾個靶子炸的四分五裂。


  她放下射日弓,望著靶子的碎片,怔怔出神……一晃眼自己也是元嬰中期了,似乎是被西樓君囚禁在身旁的那段時間,日日承歡的時候,自己的真氣修為才那麼突飛猛進的,這下子蘇行雲那傢伙的修為似乎是被自己甩在身後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麼了……上次見到她,還是她把羨夜帶到東海碧游宮裡的……謝紅薔思緒連轉,最後還是忍不住想到了西樓君身上。


  他學識淵博,為人沉穩,極為會照顧人,謝紅薔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幼年時候的不幸和修行路途之中的磨難,似乎都不存在了一樣,如果說和蘇行雲在一起,是曉風拂過山崗的清爽感,和西樓君在一起,就是一種明月高照,江水粼粼的歸屬感……西樓君是個能夠讓她覺得吃「此處安心是吾鄉」的人,只是兩個人之間,相隔的東西太多了,有些感情,走著走著,就散了。


  謝紅薔低下頭撫摸著腹部,這裡曾經有過一個小生命的……


  「紅薔,」墨軒君謝授衣從東海碧游宮的正門裡跨進來,「你怎麼了?」


  「小叔叔回來了?」經歷了敖寒晴和西樓君的那些事情,叔侄感情不減反增,謝紅薔看到墨軒君謝授衣回來就含著笑,「你把蘇行雲拐到巴蜀之地,明華宗的卿微君可是來來回回到碧游宮問了我好幾趟你的下落了。」


  「準備一下禮物吧。」墨軒君謝授衣微微一笑,笑容溫暖和煦,風采不減當年,「蘇行雲同著玉棠君要合籍了。」


  「我們碧游宮派誰去觀禮呢?」謝紅薔點了點頭,「我是一定要去的,小叔叔呢?」


  「我也會去。你帶上府庫里的所有鮫人淚,再拿上一箱子東海的珍珠,一箱子鹿角珊瑚,以做禮物就好。」墨軒君謝授衣點了點頭,「身體好一些了嗎?」


  「好一些了。」謝紅薔之前小產也是用藥調理了很久,修真之人的身體要比起凡人好太多,謝紅薔又喝了不少補藥,因此並沒有什麼大恙。她用手撥弄著豆綠色的綬帶,將射日弓縮小重新掛上了腰間。


  「苦了你了。該忘的,就忘了吧。」墨軒君謝授衣沉默著盯著謝紅薔半響,最後才發了聲音,「人生在世三萬天,趣果有間,苦海無邊,何必糾纏於這些情緒呢?」


  「小叔叔教訓的是,紅薔先行退下了。」謝紅薔沖著墨軒君謝授衣來了一個萬福禮,隨後先行退下了。


  「哎。」墨軒君謝授衣搖了搖頭,都是痴兒啊。


  謝紅薔走到了東海碧游宮的府庫那邊,給蘇行雲挑著好點的珍珠珊瑚裝了兩箱,又看了看府庫之中的鮫人淚,一共是三十二滴,剛好是個吉利的雙數,又想著蘇行雲合籍的時候應當是加上點添妝首飾,於是從府庫之中取了錢,打算回頭找東海濱出名的金工老師傅給她打了發簪項圈瓔珞步搖等物,宋人出嫁婚俗需要有姐妹添妝,蘇行雲本身就是蘇府里唯一的嫡女,她那個妹妹雖然沒有聽她提起過,但是想來也是關係不怎麼親密的,據說蘇行雲同著南疆的巫妙谷里的施妙容也相熟,但是想來南疆那等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也拿不出什麼好點的添妝,不如自己給她的……


  謝紅薔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閨中密友出嫁,心情就是惆悵啊,自己還沒有同她踏遍萬千河山,也沒有同她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這就一轉眼要梳起婦人髮髻了……真是讓人不快呢。


  人間人間,沒有她在身側的人間,又有什麼意思呢?自己的朋友本來就很少,蘇行雲同玉棠君合籍之後,自己大抵會是更加寂寞的吧?


  謝紅薔突然覺得有幾分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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