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操心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


  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葯爰在。


  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


  這邊蘇行雲和墨軒君謝授衣出了東海一路向巴蜀之地狂奔,那邊宸星君好說歹說把那三個老怪物打發回汴梁,一轉眼卻發現縮在東海濱的趙靈瑜。


  趙靈瑜嘴唇蒼白,形容枯槁,精氣萎靡不振,一看就是一種受了欺負的小模樣,宸星君看到她為了一碗魚片粥和人討價還價,心生不忍,站在她背後靜靜的說,「你可知錯。」


  趙靈瑜看到是他,卻並未露出或者是花痴或者是憤怒的神色,她的面紗已經丟了,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讓路人對她避之不及,臉上則是一片冷淡之後的漠然,「哦,是師父啊。」


  「你還有臉叫我師父?」宸星君勃然大怒,平日里稱得上是嬌媚的一張臉也洋溢著暴風雨之前的烏雲,「你同魔道之人勾搭糾纏,還同他無媒苟合……跟我先去東海找你師叔師姐們,然後回明華宗受杖責!」


  「哦,隨師父的便。」趙靈瑜毫不在意的被宸星君抓著手掌往東海龍宮的方向飛去。


  玉棠君劈了三張几案了,清早過去敲蘇行雲的門,對昨日的粗暴抱有歉意,可是她呢?一聲招呼不打,人去樓空!這是和自己賭氣?

  「玉棠師兄,我的請柬…..還沒有發出去。」卿微君看到如此盛怒的玉棠君,心下也是惴惴不安,「你別生氣,氣壞了不值得的。」


  「這個混賬!」卿微君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蘇行雲和他的合籍之事,玉棠君又忍不住一巴掌向紅木几案拍去——嘶,又報廢了一張。卿微君看著都心疼,那張上好的光滑几案被玉棠君一巴掌拍的四分五裂,茬口裡面的木紋清晰可見,顯然是玉棠君珍藏多年的實木茶几。


  「有話可以好好說么,」卿微君忙著勸架,正在這時靜室的門開了,宸星君拖著趙靈瑜回來了,趙靈瑜狼狽不堪,卻一臉的冷漠,「卿微師弟,等回去記得處罰這個孽徒。」


  「哦?這又是哪一出?」卿微君覺得明華宗的三大長老都是事情比較多的那種人,今天這個跟徒弟吵架了劈桌子,明天那個扯著衣衫不整的女弟子把她甩地上,怎麼自己就沒有那麼多事情呢?

  「你問問她!同魔道囚靈之淵的第一使徒糾纏不清也就算了,還和他私下相授,無媒苟合!破了元陰之身!」宸星君發了一通火氣才發現室內的一片狼藉,挑眉問玉棠君,「玉棠師弟這是……」


  「也是被蘇行雲氣著了。」卿微君搖搖頭,示意宸星君不要多問。


  「你沉迷色慾!又如何能夠修得大道?窺得天機?」宸星君越說越氣,忍不住一掌向趙靈瑜的丹田打去,「你若是不願意修鍊就不要修鍊!本座不缺你這一個弟子!乾脆今日就廢了你的修為算了!」


  「有話好好說,不得在明華宗內部動用私刑。」卿微君上前,架住了宸星君的手,使得他的掌力落空,然後扶起地上的趙靈瑜,問她:「宸星君所說的可為真?」


  趙靈瑜麻木的點點頭。


  「為何同他攪合在一起?」卿微君拿出刑堂長老的威勢,坐到了靜室里的太師椅上。


  「生的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趙靈瑜蒼白著臉,她的腿心還隱隱作痛。


  「他生的美,本座就不美了嗎?」宸星君氣往上涌,剛剛說了這一句,就被卿微君瞪回去了,他深知自己這個三弟雖然是少年體態,但是脾氣是最最古板剛直的,此時自己在他問詢的時候插嘴,就是犯了他的大忌,因此頭轉了過去,輕哼一聲,表達了他的態度。


  「春華秋實,我個人更傾向於小哥哥,師父…..哦,不,宸星君的光華太過於艷麗嫵媚,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想要站在你身旁的。」趙靈瑜中途改口,又引來宸星君的瞪眼。


  「為何損了元陰?」卿微君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一紅,所幸他是少年體態,落在不知情的人里就是少年青澀而臉紅,只是在座的誰都沒有心情去看他罷了。


  「我同小一回汴梁,有妖狐作亂王府,害死了我的爺爺,那個妖狐還透漏,我的早逝的母親也是她害死的。」趙靈瑜面無表情,「來不及報備師父,所以乾脆和小一同那妖狐以及背後操縱這妖狐之人動手。弟子法力不高,中了顫聲嬌。」


  「宸星師兄,這顫聲嬌是三流的媚葯,」卿微君皺了皺眉,「若是和魔道之人攪合在一起,蘇行雲同西樓君,這上行下效的….丟掉元陰也是逼不得已…..你看….」


  宸星君臉色陰沉下來,一言不發。


  「妖狐為什麼作亂王府。」隨後卿微君想通了中間的關節,王府的金銀眾多….自然會被人盯上。


  「財帛動人心,富貴險中求。」趙靈瑜灰心欲死,想著哪怕是被卿微君責罰或者是被宸星君一掌拍死也無所謂了。


  「為什麼獨自一人?」宸星君突然蹲下,抬起趙靈瑜的臉,手中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瓶膏藥,替趙靈瑜細細塗了。


  「因為小哥哥打了我。我一怒之下和他分手來到了東海濱。」趙靈瑜話音剛落,宸星君就捏緊了手指,將膏藥遞給趙靈瑜,「每日記得塗抹。」


  「哦。」趙靈瑜麻木的拿過膏藥。


  「你先下去休息吧。」卿微君安撫了趙靈瑜一下,這件事還不全是她的錯。


  而宸星君已經大踏步的出了東海濱的靜室,「我去去就回,你們等杜思閱出來再回宗門。」


  「宸星君這是?」趙靈瑜望著他出去的背影,沉默半響,突然開口。


  「你好歹叫他一聲師父,」一直一言不發的玉棠君突然在一地紅木的碎片後面開了口,「這是替你出氣去了。」


  「…..」趙靈瑜一直忍耐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也跑了出去,只想找個休息的耳室大哭一場。


  「你先下去吧。」玉棠君淡淡的說,頭頂上的銀色蓮花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隨後他轉向卿微君:「卿微,你發傳訊靈石,讓杜思閱放棄自己在杜門的一切活動,立刻回來。」


  「我們回明華宗。我要等那混賬回來,親口聽她解釋。」玉棠君出了靜室,修長優雅的身影此時竟然有幾分佝僂。


  「臭小子,給我滾回來。」卿微君搖了搖頭,還是自己座下的徒弟比較省心,面對著人都走光了的靜室,卿微君突然想起自己的徒弟似乎也沒怎麼忤逆過自己。於是內心暗爽的捏碎了傳訊靈石,告訴杜思閱讓他回來。


  「不行啊師父,我忙著呢。」杜思閱說完這一句就匆匆捏斷了與靈石的神念聯繫。


  卿微君登時臉色就有點不好,明華宗的下一代弟子到底是什麼個德行?一個不知好歹愛多管閑事,一個沉迷男色丟失元陰,還有一個平時聽話,竟然也會忤逆師長了。


  回去一個個的給我背宗門訓則吧!卿微君恨恨的磨了磨牙。他終於知道了玉棠君和宸星君的感受。


  真是操碎了心。


  人家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群小崽子們長大了還真是不由得別人管啊,卿微君嘆了口氣,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蘇行雲合籍大典之後,過個幾十年,他就要把宗門交給下一代。


  你們這樣讓我怎麼放得下心哦。卿微君攤在椅子上,重新給杜思閱發傳訊靈石——「速度,宗門有急事回明華宗。」


  「哦,好的。」杜思閱剛剛在杜門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一陣狂喜之後連忙找地方隱匿了起來,「師父我這就回來。」


  一陣白光過後,東海濱龍宮秘境將杜思閱彈了出來,迎面而來的不是卿微君的微笑,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陣暴打,卿微君取出了自己的煉丹小鼎就往杜思閱的臉上砸,「兔崽子一個個都反了是吧?有種別回青黛峰!」


  杜思閱一陣被打蒙了,只聽得他「哎呦哎呦」的叫喚,沖著卿微君說「師父我錯了!」


  「我在秘境里得到了….」還沒有說完卿微君又是一鼎砸了過來,「你得到個屁,滾啊!」


  這邊杜思閱剛好撞卿微君氣頭上,那邊趙靈瑜一邊恨著一邊又忍不住擔心著。


  她擔心第一使徒會被宸星君打死,又擔心宸星君在第一使徒手裡受傷,一時間無比擔心。


  耳房裡的熏爐里燃著蘇合香,可是趙靈瑜卻忍不住伏在榻上,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趙靈瑜以前不知道古人對於愛情會有那麼糾結的言語,如今情根生,生生折磨她,她終於才明白。


  到底是一片芳心錯付啊。趙靈瑜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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