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傷心
「小哥哥……」趙靈瑜害怕的看著第一使徒的表情,想要去觸摸第一使徒的手,卻被第一使徒一掌打開了。
「滾。」第一使徒眼睛紅紅的,那一掌剛好將趙靈瑜臉上的面紗刮落,猙獰的疤痕,於是人不多的雅座上立刻有其他的貴婦人和小姐們發出驚訝的竊竊私語聲。
「你……你混蛋!」趙靈瑜臉上流漏出羞愧和震驚的神色,她不明白昨夜還溫存的第一使徒,今日吃的好好的就對自己出手,還害得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
眼淚奪眶而出,趙靈瑜轉身就跑。
第一使徒想要去追,但是雙腳似乎是被釘在座位上一樣,他頹然的捂住了臉。
對不起。
一片相思休不得,忍教長日愁生。誰見夕陽孤夢,覺來無限傷情。
「你這是……」西樓君感受到了魔族的氣息,因此好奇還有哪個魔族在汴梁,當他踏上二樓雅座之上,看到了第一使徒頹廢的靠在桌子旁,這場面著實是詭異的緊了,因此開口詢問,「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第一使徒冷漠的說,抬起頭來掃了西樓君身邊的謝紅薔一眼,嗤笑一聲,起身追著趙靈瑜去得遠了。
「這小一今日是怎麼了?……多半有病。」西樓君皺了皺眉,嚴格來說,第一使徒是他的屬下,雖然在囚靈之淵里與自己爭權奪利,但是真正到了外面就會恭恭敬敬,不打招呼就走了,這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啊。
「嗯,估計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謝紅薔是知道魔族之人都是西樓君的屬下的,因此絲毫不掩飾自己想要指點兩句西樓君性格的話,想藉此讓西樓君知難而退。
「.……別鬧。」西樓君的眼神里都是寵溺,頓時讓謝紅薔也不怎麼想說話,「呵呵。」
她嗤笑一聲,緩步走到西樓君面前,「我不想吃東西。」
「不行,你必須吃東西。」西樓君意外的堅持。
謝紅薔定定的看著西樓君,突然心灰意懶了起來,「那好吧。」
當年裙衫茜,青鋒涼,一舞劍器動四方。
猶記多情,別時依依,道長亭短亭,但歸時,早來相望。
醒時恍若君在傍,看浮雲朗月,自問住何方?。
如今身流落,懶紅妝,重逢只在魂夢鄉。
謝紅薔發泄似得吃著菜,卻突然大口大口的乾嘔起來,西樓君忙慌著給她拍背,眼中是滿滿的疼惜,「你怎麼了?菜有問題還是身子骨出問題了?」
「不清楚,」謝紅薔怏怏的,吐完之後反而是好過了許多,「或許你可以找個行醫的人幫我看一下。」
第一使徒仍然沒有追到趙靈瑜,「靈瑜?靈瑜你在哪兒?你在哪兒?」他的神念覆蓋在城郊的荒野之上,臉色著急,「對不起!對不起靈瑜!」
趙靈瑜悄悄躲在城郊的亂葬崗上,這裡的鬼氣很好的掩蓋了她的人氣,第一使徒找不到她。隨便蹲在一個小墳包後面,趙靈瑜淚如雨下。
她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都市。
茫然的看著商場里人來人往,又嘈雜又繁華。有小孩子嚷嚷著要吃肯德基,年輕的媽媽安撫他說現在就去,有年輕的情侶在珠寶專櫃流連挑選結婚戒指,有工作人員忙著促銷,在商場的冷氣之下依然一頭汗。而她安安靜靜坐在商場休息區,這熱鬧和她無關,她依舊是一個人。
可是如今呢?沒了容貌,沒了師父,也沒了小哥哥……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與其不能忘記回憶,痛苦地活下去,不如懷著那份遺憾之心死去。遺忘和死亡,對於滿懷愛和恨的人來說,都是解脫。
趙靈瑜緩緩地從納物戒裡面取出一柄短刀,手腕一翻就沖著自己的小腹而去。
死是什麼,是略帶點孤獨的溫暖,是水滴入大海,是沒有結局的故事,是所有的一切都有痕迹,但是留下痕迹的人埋在花下。
再見了……小哥哥,再見了,蘇行雲你個暴力狂……
這樣也好。
刀光一閃,鮮血濺出,趙靈瑜瞪大眼睛,隨後冷哼一聲,「你來作甚?」
第一使徒撤去了護體真氣,用手接住了那柄短刀:「靈瑜,別任性。」
「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這個渣男!渣男!」趙靈瑜沖第一使徒大吼,然後頭也不回的氣沖沖的走在前面。
「嚶嚶嚶,翻臉不認人……」趙靈瑜走在前面,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她只是想找一個人來愛自己,有什麼錯?
與此同時,第五露華追著蘇行雲和白起,卻迷失在一片白霧裡。
她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很多事情,很多過往。
她是為震武林的魔教妖女,他是名揚四海的碧游宮主。
第一次見面,她一壺清酒騙了他隨身佩劍。
第二次見面,她高傲冷冽與他並驅而行遊歷。
第三次見面,她以交還佩劍之名與他相約,只是他身旁溫婉賢惠另有佳人。
第四次見面,她傷心難過,一曲天魔舞迷惑了他的神智,在他心中種下心魔。
第五次見面,他隨武林眾人正邪之戰與她再見。
再見的時候,他是東海碧游宮的主人,是名震天下的越然君謝流火,而她黑衣素顏,是囚靈之淵的二公主第五露華。
終是正邪不兩立,鬧出一場你死我活的戲。
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催動了心魔,迷惑了他的神智,留他在囚靈之淵身邊十幾年。
「假如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一樣的。」她信誓旦旦的對著自己的哥哥說。
可是當她因為在正邪之戰受的傷閉關的時候,他卻是被自己的女兒一劍削去了頭顱。
一別之後,思之念之戀之,縱然深深,縱然切切,卻已是相見無日。人生至悲,也不過如此!
她修習的是鬼道,此時心智一迷失,整個人頓時被萬鬼反噬,正當她要失去神智的時候,卻突然有一道藍光閃過,「你這是何苦呢?」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我偏要勉強!」第五露華她梗著脖子說,語調哽咽,「他不喜歡我,我偏要勉強。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心,我也可以得到他的人。」
那女聲怔仲了半天,突然揚聲唱到:
「刻紋結縷嵌玲瓏,燭影搖紅八寶中。
照得石徑明三尺,暖過寒山玉露松。
廊橋頭,桂堂東。
又見霜葉舞秋風。
有人獨立,意正忡忡。
聽她賭誓發願,連理求同。
趨到身前細相觀,紅絲早縛尾指嚴。
更說姻緣自有定,何以長候到天明?
側掛燈,短歌行。
道是今宵吟不盡。
忽聞有語,回首娉婷。
見她良人來時,語笑卿卿。」
聲調一句比起一句高,唱到了最後,竟然是凄厲之極。
「呵,若是我當年有這種勇氣,又為何會失去楸。」那個女聲正是北冥海的椿,此刻她化為了人身,旁邊虛空迷霧裡,蘇行雲和白起也在白霧之中,眼前是一幕幕的過往。
「若是我偏要多心呢。」蘇行雲抬起頭來,眼神里燃起了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平日里的矜持和謹慎全都被她拋在腦後,「天下皆知玉棠君是謫仙人,樣貌氣質如同昆崙山巔上的雪一樣清冷出塵。素日里你是師,我是徒,我拜在你座下,一直將你當成最最尊敬的人,從未奢求過與你有一段情緣。甚至我曾經想過,你將來的道侶將是何等模樣人品,才能夠得到你的全心全意,到時候你與她合籍,我便收拾收拾嫁到青黛峰李御錦那裡去。可是東海濱回來,你卻對我伸出了手,所有的隱秘的痴望,那些想都不敢多想的夢境,全部都成了真。你這樣,我便陷進去了。如今你再說是為了保我性命,是為了天下蒼生,我是不樂意聽的。」蘇行雲突然深深一拜,在趙靈瑜驚訝的目光之下,額頭觸手,長發從背上滑落,鋪散到一塵不染的青石板上,「玉棠君,亦或是,師父,你若是對我無心無意,我便也休了心思,天下浩劫也罷,我個人性命也罷,都不過是天意,是死是活,我無所畏懼。若僅僅是為了保全我的性命,照顧我的弱小,那麼請你收回要和我結為道侶的話吧。世間一死又寧何懼呢?」
自己原來是,那麼有勇氣的啊,謹慎的只是外表而已。蘇行雲被椿從歌聲之中喚醒,這才低頭苦笑。
我不後悔,不後悔,蘇行雲雙眸一凝。
一生一次的勇氣,就交給你了啊。師父。
那個椿讀取了蘇行雲的記憶,不用說就知道了蘇行雲也是有勇氣之人,於是越發哀婉的唱起了第二首歌。
「暖風扶柳鳶飛低,老燕銜新泥。艷陽黃傘,碧葉紅蓮,執手定佳期。
沙卷枯葉歸無計,偷把鄉書擬。半紙相思,一身殘雪,西風寄寒衣。」
這一次歌聲終於正常了許多,餘音裊裊,蘇行雲抬頭望向隱匿在迷霧裡的椿,「椿前輩好生漂亮的嗓子。只是不知道椿前輩竟然為情所苦,行雲倒也是嘆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