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觀禮

  玉棠君接過純鈞,先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好漂亮的劍。」可是當他看到斷劍斷口處殘存的道紋的時候,臉色一變,「這是先天一百零八卦里失落的卦象。」


  「劍是從哪兒來的?」玉棠君的臉色變得從未有過的嚴肅,「這把劍的等級不低,最起碼是神器的級別。」


  「這是上古名劍純鈞劍,是邶威府的人給的,我要幫他們做一件事。」蘇行雲不想騙他,「從東海秘境的一處入口,進入北冥,尋找北冥冰魄。」


  玉棠君皺眉,「唔,是為了邶威府的老府主嗎?老府主雖然雷厲風行了點,但是不失為一條好漢,只是,囚靈之淵的第五露華引動火山本來是打算滅掉城鎮,抽取生靈的怨念魂魄修鍊,老府主阻了她的好事,你若是陪同白起送北冥冰魄到邶威府,小心第五露華從中作梗。」


  蘇行雲表情一滯,「怎麼修真界十處打鑼九處有這人?」


  「囚靈之淵是她主事啊,除此之外就是十七夜那幾個使徒了。」玉棠君用手摩挲著斷劍的斷口,用心感受殘存在上面的大道紋路,「和西樓君修鍊的霸道不同,第五露華是從渡劫期掉下來的,她現在掉到了化神期,當然要找時間把修為補起來啊。她之前在渡劫期就是修鍊的鬼道啊。」


  「可是我見過她,她周身並沒有鬼氣森森啊,反而是灰白霧氣飄渺啊,人也是白衣翩然,」蘇行雲想了想第五露華的形象,向玉棠君詢問著。


  「她白衣翩然,烏髮單髻,胸前垂髮的形象是同謝紅薔的母親心憐道尊學的,至於她修鬼道的證據,她身上散發的灰白霧氣,看似是霧,實則是修士的骨灰和魂魄的混合物。」玉棠君向蘇行雲解釋了一下,「這個人問題大的,你不要去招惹她。十幾年前正邪大戰死在她手裡的修士不知凡幾,最後心憐道尊自爆神魂才….也是因為要在自爆中護住越然君謝流火,她才掉了修為的。」


  「哦,原來如此。」蘇行雲揣測這越然君應該也是姿容驚世之人吧,能把第五露華迷得五迷三道的。不過就謝紅薔這長相,越然君謝流火也不會歪瓜裂棗到哪兒去。


  「哦,對了,等下要和卿微師叔說一聲,西樓君提出條件,要換回第五使徒的屍身。」提起魔道,蘇行雲突然想起西樓君曾經拜託過她的事情,「西樓君說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第五使徒是十七夜的人,屍身必須要帶回到囚靈之淵才可以轉世。」


  「…..」玉棠君剛想答話,靜室外面就踏進來一個人,輕描淡寫的解除了蘇行雲的禁制,「還好沒把那具魔族屍體丟到煉藥爐里融了。」


  卿微君一踏進來就嚷嚷,「第五羨夜拿出崑崙鏡我就跟他交換啊!別的什麼都不要,就要崑崙鏡!」


  然後轉向玉棠君,「你們怎麼回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邶威府名下的靜室做什麼?明華宗千年清譽,你們兩個人孤男寡女不要亂搞啊!」


  「卿微師弟慎言!我要生氣的!」玉棠君一瞪眼,這個卿微,自從蘇映雪的事情發生之後,越來越跳脫,如今更是跟趙靈瑜學的言辭無度了起來。


  卿微君頓時吐了吐舌頭,「我是刑堂長老么,自然要時時刻刻提醒大家的。」


  「我同玉棠在研究先天卦象的事情。」蘇行雲指了指銅盆里已經清洗乾淨的發簪和盒子,「靈瑜師妹送的。」


  「還有,卿微君如果再想見到我妹妹蘇映雪,就請謹言慎行。」蘇行雲笑的嫣然,但是言辭之中的威脅之意不容小覷。


  「好好好,怪我怪我,快出去吧,大家都要準備出席東海的典禮儀式。」卿微君催促玉棠君和蘇行雲,讓他們不要誤了觀禮。


  蘇行雲收拾好了東西,跟著玉棠君、卿微君一併出去,在踏出門口的時候,「那個,卿微師叔,西樓君的崑崙鏡換出去了。」


  「這種仙家至寶他都能換?換的什麼?」卿微君瞪大了眼睛,那張稚嫩的臉上表情誇張,「我還曾經想要同他換崑崙鏡呢。」


  「謝紅薔的自由。」蘇行雲搖了搖頭。


  有些人明明知道很不合適,但也是忍不住會去喜歡會去愛,發乎情止乎禮罷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卿微君先是一愣,很快便想通了謝紅薔和西樓君的關係,「我說那西樓君渡劫初期怎麼收拾不了一個金丹後期的弟子,原來是因了相思啊。嘖嘖嘖,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


  看到老對頭在感情上吃癟,卿微君還是蠻開心的。


  「嗯,卿微師叔和舍妹也是如此啊。」蘇行雲拍拍卿微君的肩膀,「人家都說弱水三千,你就非喜歡那禍水一瓢。」


  卿微君討了個好大沒趣,乾脆把蘇行雲的手從肩膀上撥拉下來,皺了皺小小的鼻子,不說話了。


  出去和邶威府的弟子打了個招呼,剛好人都齊了,於是同著白起陳德昂等一行人出了龍宮安排諸門派的下榻靜室,往龍宮觀禮台一路前行。


  觀禮台上,敖寒晴一身衫裙,依舊是常服模樣,坐在輪椅之上,笑意殷殷:「久仰玉棠君風華絕代,勝雪傾城,果真明華宗芝蘭高潔名不虛傳。」


  玉棠君是知道這位龍宮女帝不良於行的,因此也沒有見過自己,此時見到她坐在輪椅上,於是也微微拱手作為還禮。


  蘇行雲皺眉,「不對啊,解藥不是給她了嗎?怎麼還是這副樣子。」


  敖寒晴見她皺眉,心裡猜測到她想說什麼,但是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微笑,第五露華的毒藥,哪裡那麼好解除的,解藥要連續服用三個月,毒性解除之後,她還要一點一點重新學習走路呢。


  隨後諸位長老弟子一一點頭見禮,也算是給足了敖寒晴這個東道主臉面。


  而蘇行雲則看著翩翩起舞、身子柔軟的鮫人,略略有些出神。


  距東海濱一萬三千里的西部大荒,謝紅薔正在御風狂奔。


  她好不容易趁著西樓君沒有警惕心的時候逃了出來,平日里用的順手的櫻紅色長刀被留在了東海碧游宮,此時此刻她只能勉強用真氣駕雲而行,御風狂奔。


  「紅薔。」西樓君的一身藏藍道袍在謝紅薔前面出現的時候,她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絕望。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麼?」謝紅薔咬牙切齒,九天之上的罡風吹的她長發飄散,凌亂之餘,更加顯得她楚楚可憐。


  「娶你。」西樓君的藏藍道袍在罡風中絲毫不動,他眉眼沉凝的望著謝紅薔,「不要走。」


  「可以,你若是殺了第五露華,我便嫁到囚靈之淵。」謝紅薔抬起那張國色芳華的臉,神色又猙獰又美艷,「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我們是兄妹。」西樓君淡淡的說,這句話其實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那好,你兄妹情深,放我回東海濱可以嗎?」謝紅薔一字一句都往死里戳心,不單單戳西樓君的心,也戳她自己的心,「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繼續當你的魔尊,我回去做我東海碧游宮的小宮主,可以嗎?」


  「不,我想娶你。」西樓君知道謝紅薔打不過他,也跑不掉,所以異常堅持。


  「你都有妹妹了,要夫人幹什麼?」謝紅薔冷笑不止,「你覺得,東海碧游宮同囚靈之淵的仇恨,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愛情可以改變的嗎?」


  「第五沉嘉,」謝紅薔顯然已經是怒極了,開始連名帶姓的叫西樓君,「你若是再逼迫我,我便自爆給你看。反正你親眼看到東海碧游宮的人在你面前自爆,不是第一次了。」


  西樓君望著她,神色似悲似喜。


  然後他緩緩地解開道袍的帶子,裸露出半個肩膀,結實的胸膛之上,一道刀傷從左肩直直的蔓延下去,謝紅薔見他解開衣服,先是臉色一紅,看到那道疤痕之後,臉色又一白。


  「你解衣服作甚,」謝紅薔強撐著說,「我砍你那一刀,從未後悔過。」


  西樓君表情黯然了那麼一瞬,既然無法用自己的傷口,自己的付出打動她,那麼只能強來了,他直視著謝紅薔,慢慢吐出三個大字。


  「謝授衣。」


  哪怕是用她的叔叔威脅她,哪怕是用自己曾經最不齒的手段,哪怕是她會恨自己,自己也不能放手了。


  「第五沉嘉,你做的真漂亮,做的真絕。」西樓君有妹妹守得住囚靈之淵,謝紅薔卻沒有把握謝授衣會不會被西樓君給殺掉,因此頓時紅了眼眶,「第五沉嘉,我恨你。」


  說完她便按下雲頭向地面落去。


  九天之上,謝紅薔看不到的地方,西樓君卻低低的笑了。


  有多麼愛就有多麼恨,謝紅薔,你逃不掉的,哪怕是逃得掉人,也逃不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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