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斷劍

  只是……只是……

  蘇行雲拔出純鈞,發現劍身只剩下三分之一,這把優雅至極的劍,竟然似是被什麼銳器從中斬斷,劍鞘里空空如也,她仔細觀察,斷口平滑,似是交織大道紋路。


  蘇行雲臉色一變,掐起手指試著卜算了一卦,試圖推算到底是什麼利刃,在硬碰硬的交鋒中,斬斷了純鈞這柄劍。


  良久,她睜開了眼睛。


  《易經》云: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蘇行雲的卜算能力學習於她的師父玉棠君,所有的卜算方法和卦象都出自這四十九的大衍之數,而她竟然算不出斷口處殘存的那處大道,那麼這處大道,便是那遁去的一了。


  遁去的一……

  「文王拘而演周易」,相傳周文王被商紂囚禁於羑里,推演洪荒時代的伏羲大神所留下的一百零八卦,後來覺得用卜算之事來揣測天道太過於逆天而行,為大道所不容,因此私自刪減為六十四卦,至今為止,世上無人知道剩下這六十四卦到底是被文王所藏匿還是直接銷毀。也因此無人以卜算入道,因為卜算一道的「道」,本身就是不完整的!


  而這純鈞劍的斷口處,竟然殘存著那大衍遁去的一的道紋,雖然道紋不完整,但也是線索。


  如若找到這剩下的六十四卦,肯定對於玉棠君的卜算之道有益處!


  蘇行雲開口,「你們邶威府的人推演卜算不出剩下的半截是么?」


  「是的,我們三百年前得到這柄劍就是這樣的,不過據我的師父和其他長輩研究,」白起很有誠意的說了真話,「神器的器靈應當就是在這剩下半截斷劍之中。」


  「你若是同意,這把劍現在就可以給你拿著。」見蘇行雲沉吟不語,白起再次讓步,為了他的師父,他甘願付出一切。


  蘇行雲內心天人交戰許久,在白起殷切的目光之中,終於咬牙一點頭。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修真者本就是逆天之人,若是連小小的東海秘境都闖不過,又如何窺探三千大道,羽化飛升呢?


  更何況.……想起那人推演之時的認真神色,蘇行雲內心一軟。若真的能夠尋到先天六十四卦補齊,那個人大概會很開心吧.……大乘期想要升到渡劫期的修者,都要從三千大道中擇一而行,宸星君修鍊的是刺客道,西樓君雖然未曾說過,但是從蘇行雲的觀察下,他應當修鍊的是霸道。


  「純鈞先交給我,可以嗎?」蘇行雲想了一下,向白起說道。


  「自然是可以的。」白起點點頭,將純鈞交給了蘇行雲,起身送她出茶室。


  玉棠君正在和一位年紀較大的邶威府的仙君在靜室喝茶聊天,正言笑晏晏,邶威府卻有弟子闖進來,「師父,有人求見玉棠仙君。」


  見到了劉航之背著趙靈瑜來尋他,玉棠君臉色這才一變,不過他涵養極好,語氣仍然是溫和:「是誰傷了你們?」


  「巫妙谷….」劉航之說完這三個字,玉棠君便祭出了碧雲斷腸枝,「傷我師侄相當於打我臉面,巫妙谷這是欺人太甚!」


  劉航之大急,只得空出左手來扯住玉棠君的衣角,「師父!」


  那個邶威府的老者也攔住玉棠君,「玉棠,莫要生氣,我知道你們明華宗的人都護短,但是聽這位師侄說完好么?」


  玉棠君面帶薄怒,卿微把趙靈瑜和劉航之交託給他,卻出了這種事情,趙靈瑜又是為宸星君收下的弟子,如今傷成這樣….先把脈吧。


  於是他陰沉著臉為趙靈瑜把了脈,然後找出一瓶療傷仙露給趙靈瑜喝了,那老者在旁笑眯眯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兩位師侄,你瞧你們把玉棠給急的。」


  「這位師伯,」劉航之猶豫了一下,面露尷尬。


  「陳易,字德昂。」那個老者外表約六旬左右,和藹可親的很,「邶威府的大長老。我與你們師父玉棠君是忘年交。」


  「德昂師伯好,劉向,字航之,玉棠君門下,失禮在師伯面前,真的很對不起,」劉航之鄭重其事的向陳德容見了禮,隨後向玉棠君陳述事實,「我和靈瑜師姐想要給另一位師姐蘇行雲買東西,剛到海市,第一次見到海市,我和靈瑜都非常驚訝,世間竟然有如此精美的坊市,因此發出了驚嘆。而巫妙谷的一位弟子,嘲笑我們是土包子。」


  「靈瑜動手了?」玉棠君覺得自己猜測的不對,趙靈瑜平時雖然跳脫活潑,但是不是那種不知死活的人,自己已經再三囑咐趙靈瑜了,她不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動手。


  「沒有,靈瑜師姐拉著我離開,並且為行雲師姐選到了禮物。」劉航之搖搖頭,「這時候,那個巫妙谷弟子突然向靈瑜師姐出手,還好我格擋住了,靈瑜師姐大怒,於是就和那個巫妙谷弟子在海市中間的那片空地打了起來。那個巫妙谷的弟子受傷重一些,被靈瑜師姐廢了一隻腳,而靈瑜師姐也受傷中毒。」


  「行雲呢?」玉棠君聽完了劉航之的敘說,仍然是面帶薄怒,看在陳德昂的眼裡倒是略略熟悉,玉棠君卿微君宸星君他都認識,明華宗的護短問題上,三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行雲師姐過來,和巫妙谷的首席弟子施妙容吵了一架,踩斷了打傷靈瑜師姐的人的另一條腿。」劉航之打了個寒噤,而陳德昂則是搖了搖頭——在護短這個問題上,明華宗終於後繼有人了。


  「嗯。」玉棠君淡淡的點頭,臉色終於好了一些,看來蘇行雲的所作所為還是深的他心的。


  「那個施妙容想要對行雲師姐動手,卻被行雲師姐差點一劍刺死,這個時候恆河沙的那個首席凈難出來,救下了施妙容。」劉航之繼續敘說當時的事情,面上略帶欣喜,有蘇行雲這種實力高強又護短的弟子,確實是明華宗的幸事。


  「然後呢?」玉棠君直視著劉航之。


  「然後行雲師姐將兩個人一起打了….直接把這兩個人橫掃出去了,行雲師姐好帥啊我都要彎成曲別針了….」趙靈瑜吃了解藥,又喝了足足一瓶療傷的仙露,此時傷口癒合毒素逼出,只需要坐著恢復元氣就可以了。


  「慎言。」玉棠君呵斥了她一句,趙靈瑜立刻吐吐舌頭不再做聲了。


  陳德容此時也是打了個圓場,「玉棠你別苛責他們了,到底年紀還小,有差錯倒也可以容忍。」


  「行雲做得不錯,你們給她買的什麼?」玉棠君無意糾纏這個問題,「等一下長老之間的切磋,我和墨軒君對戰,讓你們卿微師叔去打巫妙谷好了。」


  陳德昂笑著說,「還好我從來教導弟子不去輕易招惹你們明華宗,真真是可怕。」


  「明華宗人少,但是弟子門人不容別人欺負一指頭。」玉棠君將碧雲斷腸枝收了回去,淡淡的對陳德昂說,「你和我還有宸星相交多年,還不知道我們的性格么?」


  「自然是摸得清楚。」陳德昂點點頭,隨後對劉航之和顏悅色,「你就是玉棠君掛在嘴上的弟子吧,木系單靈根,不錯,比你行雲師姐有前途。你行雲師姐剛剛上山的時候,還經常鬧著哭鼻子呢。」


  「德昂爺爺~」蘇行雲踏進來剛好聽到最後兩句話,頓時鼓起嘴巴不依不饒,「他是木系單靈根,我可也是冰系單靈根;至於剛剛上山的時候偷偷哭泣,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啦!如今我可是明華宗首席!」


  「好好好,」人一旦年紀大了就喜歡小孩子,陳德昂六百歲的時候去明華宗做客,剛好看到蘇行雲因為練劍手掌磨起了泡,偷偷地躲在後山哭泣,便給她包紮了一下手掌。因了此事兩個人才結緣,蘇行雲從來不叫他師伯,只叫他爺爺,更是讓他歡喜的想起了未曾修道的時候在凡人界的孫子,此時看到蘇行雲向他撒嬌,樂的鬍子翹起,「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行雲也長大了。」


  「可許了人家沒有?」陳德昂一時多嘴問了一句,卻讓蘇行雲臉色一變。


  他不明就裡,只得問了蘇行雲,「那小子是哪家的?可曾欺負過你?爺爺替你出氣啊!」說到最後,陳德昂全身氣勢全開,庚金系的真氣鋪天蓋地襲來,壓得劉航之和趙靈瑜兩個人面色慘白。


  「德昂爺爺且收了神通!」蘇行雲擋在劉航之面前。


  而後她低聲開口,「行雲心悅玉棠君。」


  陳德昂豁然色變,「你們可是師徒!」


  在修真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可不是鬧著玩的,除了少數異族,眾多修真者斬斷了塵緣,得窺大道,對於親情並無多少妄念。但是人活在世間,總是要有些寄託的,因此師徒之情往往比起父子之情更加珍貴。大部分的師父都將徒弟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寶貝。


  如今蘇行雲說自己心悅玉棠君,簡直是在挑戰半個修真界的道德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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