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使徒

  蘇行雲從自己的納物戒里取出一張拔步床,又拿出一床被褥給了趙靈瑜,「你自己鋪好。」


  「這是空間戒指?」趙靈瑜抱著被褥就湊到蘇行雲身邊,陣陣驚嘆這玩意兒和自己在二十一世紀那邊看到的小說里寫的一模一樣,惹得蘇行雲一陣皺眉,這姑娘怎麼記吃不記打呢?


  蘇行雲不屑她,「少見多怪。」


  這下子可激怒了趙靈瑜,你可以羞辱一個現代人穿越之後不懂禮儀,不知進退,但是你不可以羞辱一個現代人沒有見識!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什麼仙俠小說電影電視劇沒看過,不就是一件能夠存儲大量物品的空間戒指么,你嘚瑟什麼,給你個螺旋槳你還上天了還!


  「出去出去!」心中的憤怒成就了趙靈瑜的動力,她推了幾把蘇行雲,硬生生把她趕出行雲居的西廂房。


  蘇行雲對著咣當一聲摔上的門,沒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正準備回自己的後院冥想打坐鞏固境界,一抬頭卻看到玉棠君身穿單薄的絲質月白色中單,正淺淺的倚著行雲居的花廳欄杆望著自己,溫柔的恰到好處的藍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感,若是白日里他是昆崙山顛的皚皚白雪,那麼此時此刻他便是半開半閉的月下曇花。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她一下子就手足無措了起來,似乎對於眼前這個人,她從來都沒有半分辦法。


  即使是有,她又怎麼捨得?


  「師父…..」蘇行雲剛剛開口,玉棠君就站定到她面前,眼神爍爍如星,「還叫師父嗎?」


  「玉棠….」蘇行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喊出了這兩個字,隨後玉棠君便俯下身來,在光線本來就不明的花廳里,他這樣做,無疑又是增添了許多的曖昧,「剛剛可曾喜歡?」


  蘇行雲的臉色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期期艾艾的捏著腰間長褶裙的綬帶,別過臉去,試圖想岔開話題,「航之呢?」


  「他睡下了,莫管他,我出來,是想要見你。」玉棠君扶著她的雙肩,目光澄澈的打量著她的眉眼,「行雲,我是來找你探討,剛剛你喜不喜歡的問題的。」


  蘇行雲面色通紅,內心卻歡歡喜喜,她鼓足了人生中前二十年的所有勇氣,反手抱住玉棠君,聲音細若蚊蠅:「剛剛光顧著害羞了——」


  「玉棠,我們再試一次?」蘇行雲攀著玉棠君的臂膀,掂起腳來輕輕的吻住他的唇,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分,隨後她推開玉棠君,用袖口捂著臉跑了。


  玉棠君站在花廳里,行雲居的花廳種了一大片的玉簪花,夜風習習一院香,花枝搖曳,影影綽綽,他望著蘇行雲遠去的身形,笑著摸了摸嘴唇。


  我的,蘇行雲啊….

  這邊是良辰美景夜風習習,那邊囚靈之淵,則是凄風苦雨的很了。


  第五露華在西樓君的小院里倚著水榭旁的欄杆,心下驚悸依舊不減。柔藍衫子杏黃裙,美人憑欄,卻無限寒。


  西樓君一路奔逃,敲開她的門的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莆一開門,便看到自己的哥哥扶著門框,素日里洗得發白的藏藍道袍已經全然被血染紅,他沖自己低聲說了一句:「正道設局伏擊我,莫要走漏消息。」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昏迷不醒。


  自己檢查了一下他身上,左肩上那道長刀劈裂的傷還好,胸前到背後的傷口看的她驚心動魄的,正道的那群偽君子是如何得知西樓君行蹤的,是,是了,一定是謝紅薔那賤人,第五露華攥緊了手指,一定是東海的那波人不死心去伏殺西樓君,他肩膀上的傷一看便知道是東海的功法所傷。至於那道胸前的貫穿傷,自己用了好久才祛除上面的庚金氣息,還是等西樓君醒來再問了。


  這都大半年了….怎麼還不醒,第五露華心中著急的很,不過一來魔族中人雖然從出生就天賦異稟,修鍊幾乎是一馬平川按部就班,但是一旦受傷也很難自我恢復,只能取了囚靈之淵深處的紅蓮業火,祛除火氣之後才能修復損傷,二來西樓君常年在囚靈之淵深居簡出,因此他的消失魔族中並未有多少人察覺。


  只是到底也不是個事兒啊,老是昏迷著….第五露華暗暗咬牙,覺得一定是正道中人陰謀設局害了自己的哥哥,但是囚靈之淵高層勢力異常複雜,她並不敢把魔尊重傷的消息走漏一點風聲。但即使是這樣,每日里來找茬的還有一個人——


  那人黑色長袍,紫色眼眸,肌膚光澤但是五官俊朗,不會有人將其當成女子,正是第五使徒的哥哥,與西樓君和第五露華暗地裡分權的「十七夜」的領頭人。


  第一使徒。


  他不聲不響的坐在第五露華的身邊,又一次重複著大半年之前的說過的話,「魔尊在哪兒,我要見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遊歷了,」第五露華頭疼不已,自家哥哥重傷至此,眼前還有一個難纏的要死的來找茬。


  「小五齣去的時候跟我說過她去找魔尊,」第一使徒面沉如水,「可是她的命燈在大半年前碎了。」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族,除了部分散修之外,大部分的修真者都是點一盞命燈在宗門的,然後一盞命燈手持的,遇到危險按碎自己的命燈,宗門守護的人自然會感應的到,若是不幸在外隕落,宗門內的那盞命燈會自然而然破碎。大半年以前,第五使徒那盞命燈破碎,第一使徒當場便發出聯絡信號尋找自己的妹妹,然而直到現在,暗地裡尋訪的那些人都沒有尋找到自己的妹妹,他如何不著急,於是每日里便守在西樓君的小院里等西樓君。可苦了第五露華,天天被第一使徒詢問為難,大半年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這張紙快包不住火了……


  「哥哥蹤跡未定,小五齣去找他也可能是沒有找到…..」第五露華乾巴巴的笑了,魔尊被正道重傷的事情,絕對不能泄露一絲一毫的風聲,自己孤身一人可壓制不住囚靈之淵的所有勢力。


  「那總歸要給個說法吧?」第一使徒氣勢漸漸上升。


  「….魔尊未歸我也沒有半分消息啊,你問我要說法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啊。」第五露華無奈的說。


  「他一日未歸我的妹妹就一日沒有消息么?!」第一使徒氣勢提升到頂點,伸出手來扣住第五露華那張嬌柔的臉,冷笑著問她。氣氛一觸即發。


  還未等第五露華說話,淡淡的一句話已經不輕不種的砸向了第一使徒,「我被正道伏擊,小五為救我自爆,你過來尋找我的消息,想知道妹妹為何而死我可以理解,可是為難二公主算什麼英雄好漢。有什麼沖本座來。」


  藏藍道袍換了一件全新的,西樓君負手在房門口,冷冷的盯著第一使徒扣住第五露華下巴的那隻手,氣勢絲毫不讓。


  第一使徒其實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是當答案被西樓君親口確定之後,內心依舊是大痛,「小五為你自爆?你堂堂魔尊,護不住一個女人嗎?」


  「…..」西樓君沉默,做錯事情的時候,說什麼都是借口,第五使徒這些年來的戀慕他也清楚,到底是心存愧疚的,「明華宗的卿微君、玉棠君、宸星君三人聯手,我沒能護住她。」


  「好、好、你是君,我和小五是臣,」第一使徒神色猙獰至極,猝然得知從小跟他到大的妹妹自爆身亡,他悲痛至極,連素日里的君臣禮儀錶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她的屍身呢?」


  「沒帶回來,應該是被明華宗的人帶走了。」西樓君著實也是沒有辦法,面對著第一使徒的喪親之痛,他無言以對。


  「第五沉嘉你還算不算是個男人?」第一使徒大怒,登時一掌對著西樓君拍了過去。


  西樓君不閃不避,正要硬挨著一掌的時候,第五露華架住了第一使徒的手,「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第五使徒被第一使徒嬌慣的沒什麼心機,因此素日里在魔族高層中非常討喜,第五露華也很喜歡這個排行第五的小妹妹,常常打趣她像囚靈之淵唯一的小太陽,可是自己的哥哥身受重傷,絕對不能讓第一使徒再含怒拍他一掌。所以哪怕知道不敵,她仍然是擋在了西樓君面前,登時被第一使徒的勁氣震傷了內臟,一絲血線從她的嘴角緩緩流出,她卻不在意,定定的望著第一使徒。


  第一使徒回望著她,小五曾經抱緊過自己的大腿,曾經被氣急了的自己追著打,也曾經在自己得罪了魔尊和二公主的時候低聲下氣的過去賠禮道歉,還曾經歡喜的掰著手指問自己要嫁妝,自己說要權勢,她就說其實安安穩穩的現狀也不錯,沒必要奢求那些有的沒的。偶爾看到雷厲風行精明能幹的二公主,也會想自己怎麼那麼倒霉,妹妹是個傻乎乎還帶點能被人一眼望穿的小心機的姑娘。


  可那是小五啊。那是自家妹妹啊。


  若是死的是第五露華,只怕西樓君也會來找自己問罪,而自己那個傻子一樣的妹妹一定會堵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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