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刺客
謝紅薔被蘇行雲往後一扯,別過臉去,不再看西樓君,而卿微君則一甩扇子,強大的風系真氣鼓盪的眾人衣袂紛飛,一道道風刃夾雜著澎湃的靈力洶湧而出,直奔西樓君面門。
這一擊,只為試探。
西樓君也心知肚明,因此也未盡全力,凝結了土元素的罡氣罩在他面前湧現出一個半圓形的半透明土黃色光罩,風刃切割在光罩上,雖是切破了光罩,但也如強弩之末,西樓君一揮袖子,便將風刃全部打散。
卿微君眾目睽睽之下被西樓君下了臉子,卻也不以為意,他和西樓君還差一個大境界呢,如何敵得過他,給玉棠君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主攻自己掠陣,卿微君便搖著摺扇退到一邊了,稚嫩的小臉上全都是冷笑。他知道,帶著碧雲斷腸枝的玉棠君,不會讓自己失望。
玉棠君右手斜提著碧雲斷腸枝,左手捏了一個翻天印式的法決,姿態優雅宛如分花拂葉一般,一道綠色法印從他的左手溢出,右手的碧雲斷腸枝也流光一閃,這是一件能夠增幅真氣攻擊力的神器,對於木系靈根的修真者來說,這件碧雲斷腸枝的作用不亞於一件神器。
綠色法印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碧綠帶刺的藤蔓,「纏繞!」玉棠君低喝一聲,藤蔓向著西樓君撲殺而去。
「雕蟲小技。」西樓君身負地火雙靈根,其中火靈根尤為克制木靈根,他真氣凝於掌中,手心的火焰幻化成牡丹的樣子,面對鋪天蓋地的藤蔓,他僅僅是一掌,便讓這諸多藤蔓化為了飛灰。
「哼,」玉棠君面上掠過一絲薄怒,在徒弟面前可不能丟人,先前在蘇行雲閨房裡埋下的兩粒種子在玉棠君真氣催動下瞬間發芽,編織成牢籠的樣子纏住西樓君的腳,西樓君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受傷。
然而西樓君還是躲開了,用了最最原始的方式——就地打滾。
乾乾淨淨的道袍上多多少少的沾染了灰塵,西樓君此時的眼神已經完完全全沉寂了下來。堂堂魔道至尊,被人逼迫成這個樣子,任西樓君耐性多好,也會有幾分火氣。
而玉棠君又怎麼會容得他有機會喘息呢,十指修長默默拂過碧雲斷腸枝,輕輕捻下一朵白玉一樣的海棠花,向著西樓君的方向彈了過去,而在一旁掠陣的卿微君見此也幫了自家師兄一把,他摺扇一揮,就使得海棠花瓣的邊緣帶了幾分風系真氣,以卿微君的實力,這几絲風系真氣也絕對不是那麼好去接的。
那朵海棠精緻柔美,如同春天,春水正盛時候,風和日麗,遍地花開一樣普通,卻帶著絲絲縷縷的殺意接近西樓君。
開到荼縻花事了,絲絲夭棘出莓牆。
西樓君雙手急急的捏訣,周圍的空氣早早的被玉棠君的木系真氣封死,自己卻一時疏忽沒有察覺,如今他能調動的真氣也不多,只能勉勉強強的用火系幻化出第二朵紅色牡丹。
天下真花獨牡丹。
你一朵小小的海棠,敢與花中之王相爭么?
更何況,殺招又不在火系真氣,西樓君臉上流漏出一絲冷笑。
海棠花和牡丹相撞,在真氣散發的轟鳴之下,蘇行雲和謝紅薔各自被震得飛了出去,這還是玉棠君和西樓君對二女那個方向手下留情了的原因,卿微君也被震出去幾步,白玉的竹節發簪咔嚓一聲碎成幾節,卿微君頭髮散亂,就像是出門玩把髮髻弄散了的孩童一樣。
玉棠君剛想再動手,卻聽到蘇行雲一聲驚呼:「師父!」
玉棠君分了一下神,側了一下身,這才發現胸前一涼。
西樓君的那朵牡丹其實只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來自西樓君的土系真氣凝結成的地刺。玉棠君若不是聽到蘇行雲出口提醒,恐怕早就被那根粗長的地刺把玉府仙心都戳穿了,饒是如此,這根地刺依舊是貫穿了他的右胸。他沖著蘇行雲安慰似的笑笑,渾身的血液潑灑了卿微君和蘇行雲她們一臉。
「師兄,玉棠師兄,你別嚇我啊……」西樓君把地刺拔出來,玉棠君從半空中跌落,蘇行雲想要去接自己的師父,卻被卿微君搶先一步接住,蘇行雲還未來得及收回手去,便被卿微君一把推了出去,「滾開,別礙事。」
蘇行雲眼神一暗,又顧不得卿微君的火氣,上前去拉著玉棠君的手。
卿微君急急忙忙的翻著自己納物戒的各種靈藥和療傷仙露,匆匆忙忙的把玉棠君胸前的那個洞的血止住了,他眼眶通紅,顯然已是怒極了,「看好玉棠師兄。」
把玉棠君交給蘇行雲照顧,他微微一頷首,「抱歉,師侄。師兄受傷我急切了一些。」
蘇行雲來不及點頭,卿微君就已經衝上半空中,「第五沉嘉,偷襲的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披頭散髮,臉上表情顯然是怒極了。
而後他利用風系真氣的靈活性和西樓君纏鬥,可是玉棠君已然落敗,他和玉棠君修為相差不遠,又因為常年沉溺於琴棋書畫,誤了修鍊,也敵不過西樓君幾招,交手不過半刻,被西樓君一掌擊飛,滾出戰圈,連連吐血。
「師叔。」蘇行雲把玉棠君交給謝紅薔抱著,從戰圈的邊緣上拖回來卿微君,先灌了慢慢一瓶療傷的靈藥,把他放在身後,「雲龍吟」咣當出鞘,斜斜的指著西樓君。
西樓君神色晦暗不明的看著謝紅薔扶著玉棠君的手,隨即微微一笑,向著蘇行雲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還有誰?」
「還有我。」謝紅薔將玉棠君放在蘇行雲的榻上,櫻紅色長刀出鞘,殺意升騰而起。她向前三步,長刀在手,一往無前的向西樓君左肩劈去。
女子墨色長發,白色中衣,面容艷麗無匹,神色冷凝,手中櫻紅色長刀上面纏繞著雷系真氣,噼里啪啦的電光連閃。
西樓君一時窒住。
「宗主,為何還不出手?」蘇行雲一個沒拉住,謝紅薔也進了戰圈,她還受著傷啊!更何況修為差了那麼多。蘇行雲抬頭瞪了一眼自始至終沒有出手的宸星君,咬著牙也想加入戰圈,卻被宸星君輕飄飄一掌拍了出去,剛好落在卿微君身側。
「廢物,別礙手礙腳的。」宸星君面容嫵媚,桃花眼深情款款,他一掌拍飛了自家師侄,說出的話卻如冰碴子一般刮在蘇行雲臉上——眾人之中,確實是她修為最低。
望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卿微君和面如金紙的玉棠君,蘇行雲咬著牙決定,回到明華宗她就閉死關,不到金丹後期絕不出去遊歷。
卻聽到卿微君蠕動嘴唇,輕輕的說了一句:「你莫怪宸星師兄,他雖然是金靈根,修鍊的卻是刺客道。」
刺客道。蘇行雲目瞪口呆,也難怪宸星君一直冷淡的看著兩個師弟纏鬥西樓君,自己卻遊離在戰圈外面,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刺客道極少有修真者修鍊,因為修鍊者必須摒棄七情六慾,這一道講究快,准,狠,還有就是穩,穩的意思就是萬全的思量,不失誤的必殺,刺客必須混進敵人防備森嚴的地方去行刺,但一旦動手,那一定是萬無一失的情況。而且大部分刺客都是進入戰場之後,再也回不來。因此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哪怕同伴都已經死絕了,宸星君也絕對不會出手。
這與他和玉棠君和卿微君的同門感情沒有關係,刺客的心中只有目標和成敗,一旦入了戰圈,沒有其他因素能夠干擾到他。
蘇行雲瞬間明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刺客的信條,因此哪怕玉棠君和卿微君都身死,宸星君沒有八成把握也絕對不會出手。
擁有深情款款的一雙桃花眼的宸星君,內心竟然如此孤寂狠絕?蘇行雲想起他那張似多情實則無情的面容和那一點嫵媚的紅痣,再次感覺到了人不可貌相這五個字的含義。
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其實這樣也好,蘇行雲望了一眼戰圈內的西樓君和謝紅薔,神色寂寂。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到底是,無情不似多情苦。蘇行雲嘆氣。
此時,西樓君和謝紅薔正已經纏鬥到了關鍵,謝紅薔原本強行催動射日弓便是受傷不輕,她催動著受了傷的經脈駕馭長刀,自然是傷上加傷,被反噬的不輕,她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將白色中衣都染紅了前襟,一邊狠絕的揮舞著刀——哪怕刀光沾染不了西樓君的一片衣角。
「謝殘,這又是何必呢?」西樓君略帶痛惜的看著謝紅薔的衣襟染滿了紅色,手下處處留情。
正在這時,西樓君感覺到背後有一道陰風掠過,烏金光芒一閃,庚金靈氣凝結成一道線,宸星君終於等到最合適的時機,出手了。
一擊必殺,方為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