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虞

  「師父,這毒不是無葯可解的嗎?」蘇行雲望著謝紅薔已經恢復光滑白皙、顏色昳麗的臉,興奮的向自家師父討教噬顏散的解法。


  「此毒確實無葯可解,正道宗門的各路仙子道尊為此研究了十幾年,終於被卿微師弟想出了一個辦法,動用大乘期修士的一半真氣可以硬生生的把它從修士體內逼出來。」玉棠君點了點頭,輕描淡寫之下,兩女卻聽得脊背發寒——正道宗門資源豐富,饒是如此,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試驗,有多少女子為此做出犧牲,才有了這麼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大乘期的仙君在修真界可是如同鳳毛麟角一樣稀少呢。


  「卿微君還會丹道嗎?」蘇行雲按耐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嘆息,把話題轉到卿微君的身上。


  「卿微師弟本就是驚才絕艷之輩,當初剛剛訪仙道的時候,我們的師父本來看好的不是宸星君,而是卿微君,只不過他中途修鍊出了岔子,才變成如此外貌,同時傷了經脈,怕是這輩子難窺仙途了。也因為這件事,他才常常念叨「莫要辜負好春光」之類的話,研究起了琴棋書畫詩酒花,還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一手漂亮的丹道。他生的其實也不錯,少年體態反而在廣大修真者中吃香,和很多仙君道尊關係非常不錯。在內他執掌明華宗青黛峰和刑堂,在外他負責明華宗和其他宗門的交流。你們見到他,一定要尊重他,卿微師弟為明華宗付出太多了。」玉棠君向蘇行雲和謝紅薔認真道。


  「原來是這樣。」蘇行雲點了點頭,決定回明華宗的時候給卿微君帶點禮物,自己平日里可是著實看輕了這位刑堂長老呢。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蘇行雲暗暗在心中給自己提了個醒。


  雲霞艷烈斜陽暮。


  三人抵達天虞山腳下,山下依舊是洪水不停,漫天的雲霞為洶湧的水波點綴了幾筆顏色,使其變得又艷麗又兇險。


  天虞山如此奇妙景象,自然是讓玉棠君也嘖嘖稱奇一番,蘇行雲望著他光風霽月的側臉,不由得心中暗笑:進入大乘期的玉棠君似乎變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看上去沒有那麼如同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了。


  「我還是懷疑這裡面囚禁著什麼強大的存在。」謝紅薔皺起墨色長眉,夕陽下她的碎發隨著風向飄散,她隨手把碎發別在耳後,認認真真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懷疑囚禁著青鳥使。」蘇行雲望了一眼玉棠君,諮詢他的意見。


  「不一定,」玉棠君搖了搖頭,「以我的修為,依舊感知不到裡面是什麼,但是隱隱約約有一絲火系真氣的味道。上古時代,青鳥使的用的可是木系真氣,裡面囚禁的未必是青鳥。」


  「火系真氣?沒聽說過西王母身邊有火系真氣……」蘇行雲突然想到了什麼,硬生生把「的聖獸」給吞了下去,然後用手肘撞了撞謝紅薔。


  「難道是畢方?」謝紅薔驚訝的瞪大了雙眼,驚呼道,「這裡的聖獸難道是畢方?!」


  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蘇行雲翻著《山海經》的手都抖了一下,畢方地位要比起上古聖獸還要超然,難不成這天虞山裡囚禁著黃帝的靈寵畢方不成?

  「很有可能。」玉棠君點了點頭,眼神凝重。


  「墨軒君是水系單靈根啊,可是畢方屬火呀。哎呀這可怎麼辦,就算我抓到畢方,人家也不能跟墨軒君簽訂什麼契約啊。」蘇行雲默默的表達了自己對於天虞山禁制里東西的不滿。


  「.……行雲,你小的時候糾結過上古十大名劍里,軒轅劍和湛盧劍要哪個比較好嗎?」玉棠君淡淡的凝視著蘇行雲。


  「弟子不曾。」蘇行雲恭恭敬敬的沖玉棠君說,自家師父雖然改了性子,但還是不要觸他的霉頭比較好。


  「那你是怎麼來的自信,覺得畢方會跟你走?」玉棠君伸出手來拍了拍蘇行雲的肩膀。


  一旁的謝紅薔笑的直打跌,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


  蘇行雲鼓起腮來,蹲到一邊畫圈圈去了。


  「或許可以純憑水性過洪水,然後游到天虞山腳再上岸?」謝紅薔出身於東海濱,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她並不怕水中可以吸走靈氣,反而躍躍欲試。


  「好的,你試試吧。」蘇行雲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她並不擔心謝紅薔會被洪水捲走,因為她曾經到過東海碧游宮,知道那裡的修真者和鮫人的差距只在於身體的某些構造,眼前這個洪水可能會難倒她,卻絕對不會難倒東海碧游宮的小宮主謝紅薔。


  「用不著那麼麻煩。」玉棠君示意蘇行雲和謝紅薔閉上眼睛。


  一道從玉棠君手指中溢出的木系真氣逐漸將兩女包裹起來,呈一個微微有點橢圓狀的碧色大球,隨後玉棠君提氣,伸腿一腳把這個橢圓大球踢到了天虞山的山腳下.……

  嗯,玉棠君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腳,卿微師弟發明的這個送人離開的辦法還是比較實用的么,就是做起來比較奇怪,有點像凡人界的蹴鞠。


  行雲,紅薔,祝你們好運吧。


  蘇行雲睜開眼的時候,是在洪水中。


  她睜開眼睛,沒有真氣靈力的感覺讓她微微有點不適,她一動不動的睜著眼,過了幾秒在水下已經完全適應了。她看了看天虞山近在咫尺,不由微微驚訝玉棠君的法力,竟然讓兩人憑空飛渡過去.……可是隨著洪水越來越洶湧,蘇行雲快要被卷進漩渦里去了……

  就在這時,一雙冰涼的手伸了過來,拖住蘇行雲的臂膀,蘇行雲看到水中那標誌性的一身紫衣,任由謝紅薔把她拖到了岸上——謝紅薔的水性,拖一個人上岸還是綽綽有餘。


  兩人濕漉漉的趴在天虞山山腳上的一塊大石頭上,「要不是看到你被水卷了去,我是打死也不會下水的,剛剛玉棠君已經把我送上了岸……」謝紅薔抱怨說,天虞山的洪水可是濕了她的新衣服,拖動一個人讓她略略疲憊,望著天虞山一眼看不到頭的上山石階,她直接無視了,想休息一會兒再走。


  「那就睡一覺再說,反正天虞山上也不會有人過來。」蘇行雲安撫了一下謝紅薔,默默地打量起這個台階。


  猶豫了一下,看著身旁不顧衣服濕漉漉而席地大睡的謝紅薔,蘇行雲三兩下扒下她的外衫,從納物戒里取出一床被子給謝紅薔蓋上以免著涼。


  然後原地打起坐來。


  「休息和睡覺不同。睡覺是偷懶耍滑,休息是養精蓄銳。」蘇行雲輕輕說了一句門中苦修弟子的一句流行語,用來安撫自己,隨後放空心境,進入了冥想狀態。


  謝紅薔悄悄睜開了眼,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比起打坐冥想,她更喜歡以睡覺這種方式來恢復體力,想著蘇行雲那句自言自語,她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嘴角——認識蘇行雲半年,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這個人謹慎古板但是又不乏少女的活潑,還略微有點蠢,腦子轉不過彎來。倘若她嫁到東海碧游宮,自己的日子應該不會再寂寞了。謝紅薔那麼想著,當然,在想之前,她已經屏蔽了丹田內墨軒君留下來的一縷神念,不然自己的這位小叔叔,又要罰自己抄修鍊秘籍了。


  謝紅薔眉眼彎彎,隨後將頭埋進被子里,沉睡的極快。


  夜晚的天虞山,除了水聲就是濤聲,謝紅薔出生於東海濱,自然是毫不在乎,可是蘇行雲卻是冥想不太慣,於是她乾脆生了一堆篝火,又削長了一根樹枝,從天虞山的洪水裡叉了幾條盲眼怪魚出來——她早就對天虞山洪水之下的這水中怪魚垂涎三尺了.……那魚通體光滑無鱗,極為狡猾,蘇行雲挽起裙角不惜站在洪水的邊緣,才堪堪叉起來兩隻.……

  她「嘿嘿」一笑,然後手腳熟練的從納物戒里拿出來不少調料,這還是之前歷練和李御錦學的呢。


  魚香裊裊升起的時候,謝紅薔登時就睜了眼睛:「誰在烤魚?行雲,是你嗎?」


  謝紅薔自幼出身於東海濱,各式各樣的海鮮也吃了不少,嘴巴比起很多有名的老饕都要刁上不少,很多東西只要一聞便知道是什麼味道,可是這個魚的香味謝紅薔也從未聞過,於是她興沖沖的動用自己雷靈根中的一絲火氣,烘乾了衣服和被子,隨後從納物戒里拿出來一雙筷子,飛快的坐在了蘇行雲旁邊,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讓蘇行雲嘆為觀止自愧不如。


  魚肉鮮滑,謝紅薔吃完了一條的時候,蘇行雲只吃完了半條,看著謝紅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裡那半條,蘇行雲沉默了一下,伸手向著旁邊的洪水一指:「那裡有的是,紅薔你可以自行去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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