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師哥
黃小豆是餓醒的。
他猛然坐起。
環視一周發現房間內整潔明亮，牆上刷著青白的石灰，發黃的木頭雕刻的桌椅、窗扇，有些舊，滿滿的都是歲月的韻味。床邊小案上有一個銅雕的蓮花抱蕊香爐，空氣中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卻是太陽峰鳳凰居內師父給他空出來的那間小屋。
而床上的被子是清雅的白藍兩色，床邊掛著他一直想要的三層仙鶴紗綉簾幕，十分好看。
「我不會是做夢吧……」他念叨著，這帘子他在大交易所的一家店裡見過，貴的很。
「嗨，管他呢！是我的就行了~」他笑嘻嘻的伸手揉了揉，紗織軟滑，手感很棒。
黃小豆正抱著床帳喜歡的不得了，「昂~」
黃小豆立即被吸引去目光，「雪球！」
果然，一團白白毛毛的小傢伙從窗邊桌上的拼布小窩裡探出頭來，個頭大了一圈，但仍嬌弱可愛。黃小豆過去一把抱住，又是摸又是親，簡直開心壞了。
「哎呀我的小寶貝兒，我怎麼一個晚上就好像很久很久沒見過你了？」說到這裡，他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他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在亂想些什麼呀~」他再次抱起雪球，逗弄道：「今天帶你一起出門好吧~」
黃小豆打開衣櫃，一排絳紫色弟子服：寬袍的、窄袖的、練功的、擺闊的、華麗的、簡樸的……應有盡有，就連靴子都配了好幾種款式，還有鑲金帶玉的髮帶以及冠飾。他驚訝了一番，后又覺得理所當然。
洗過臉，換好衣衫，黃小豆坐在鏡子前梳頭髮，只覺眼前的鏡子一片模糊，他眨眨眼，又摸了摸鏡子，可鏡子上依舊一片混沌。
窗外忽然響起青山門早課的晨鐘之聲。
黃小豆沒再猶豫，簡單扎了個馬尾，撈起雪球就衝出了小屋。
跑過煙霧繚繞的養清殿，有人叫他：「師弟慢些，早課也才剛剛開始！」
「哎！知道了！」黃小豆應著，腳下猛然停下，剛要回頭，腦中一下想起早課要遲到了，又急匆匆的奔向前殿——霞光殿。
剛到近前就聽到師父醇厚的聲音穿透一切的鑽入他的耳中。
「……人有二氣，一為天生，父母所給；二為自然之氣。自然之中的氣也分兩種，一種為空氣中的氣，稱為『清氣』，還有一種為食物中的氣，稱為『水谷之清氣』……」
「尋雙。」師父忽然叫道。
一個比起四周五大三粗的男弟子要顯得身材嬌小許多的、著清灰窄袍的弟子站起身來，聲音朗朗，乍一聽有些雌雄莫辨，「弟子在！」
黃小豆躲在殿門外，聽著這名字覺得耳熟的緊，凝神望去才發現這位小師兄眉目如畫，笑靨嫣然，眉若細柳，眼若暗夜，拱手的動作一張一弛十分洒脫磊落。
「去把你那不成器的師妹抓進來！躲躲藏藏成何體統！」掌門師父說的嚴厲，聲音卻依舊醇和平穩。
尋雙清麗一笑，道了聲「是師父」，話一落，黃小豆就覺一道熱烘烘的疾風襲來，慌忙兩手擋臉，那熱風撞在他手上，燙的很，他忍不住嗷的叫了聲，接著后領子就被一隻手提住，往殿內拖了拖。
殿內一時響起眾師兄的鬨笑聲。
黃小豆吹著手，抬起臉來看著尋雙，腦里想著：這是我的師兄？我，我是他的師妹？
他，哦，不，是她，黃小豆低頭看了看，恍惚記得之前自己拿的一身男裝……
哎？自己明明是女子，怎麼會有男裝？不對不對，哪裡不對……
不等她想明白，臉上猛然傳來一痛，她又不顧形象的嗷嗷叫了起來，卻是尋雙兩手掐她的臉蛋兒，那雙燦若星空的眸子彷彿及黑，及深，黃小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敢迎上那目光直視他。而且那雙手，涼涼的，有些讓她不舒服……
「好了，尋雙，讓她坐到你旁邊，早課還沒結束呢！」師父發話了，黃小豆的臉蛋兒這才得以解脫。
師父繼續講著：「……氣與法相輔相成，先天之氣重造的可能微乎其微，千萬不要為了那微乎其微的機會而忘了環繞身邊的自然之氣……」
黃小豆聽的有些渾渾噩噩，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可又如何都想不起來。而且肚子和她叫囂著，真的明明很餓，卻識相的沒有在早課上叫出聲來。
很快就下了早課，尋雙那冰涼的手立即伸過來拉起她，道：「師妹，我們去吃飯。」
黃小豆不敢抗拒，而且真的是很餓，於是點頭「嗯」了一聲。
師父也在，三人圍著小桌坐在後院的天井裡。師父邊吃飯邊考校尋雙功課。
看得出來尋雙學的很好，師父就沒搖過頭。直到問完尋雙，再看黃小豆，還沒問呢，就搖了好幾下他那神俊儒雅的尊貴腦袋。
黃小豆看著他，不知為何，看著他漆黑的冠發以及一身藍裳，有些彆扭。
「你近日有什麼打算啊？要不要和你師兄一起去上課？」師父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弟子。
黃小豆咬著筷子，琢磨了一下，道：「我，我想鑄一把劍……」
師父很意外，「哦？」
尋雙師兄也是問她：「師妹你學過鑄器了嗎？」
黃小豆搖搖頭，很堅定的道：「沒學過，不過鑄器的兩本基礎書我都看過了，材料，材料我也都買好了，我想現在學。」
師父並沒反對，「嗯，去吧。不如就住到那裡，打不出一把劍就不要回來了。」
黃小豆張了張嘴，求助的看向尋雙。
尋雙笑著道：「嗯，待會兒師哥幫你收拾行李。」
黃小豆閉了嘴。
飯後身為掌門的師父先行離開。兩人辭別師父，尋雙習慣的開始收拾碗筷，黃小豆也摞起了碗。兩人相視，莫名感覺到誰有些多餘。
尋雙微笑道：「師妹還要去煉赤峰，快回去收拾東西吧。」
黃小豆想想，反正收拾碗筷又不難，就應了，起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掐腰左右看看，覺得也就帶幾件換洗衣物就好，於是再打開衣櫃，就見裡面一水兒的繡花裙裳！五顏六色，大都是她喜歡的素色，點綴的飾物多為綉線、絨布、玉石，少有金銀。
「這件好漂亮！哎呀~這件也好看~」黃小豆莫名的淪陷在了花裙子里。
直到有人輕輕敲門，黃小豆才回過神來，感覺把扯出來的漂亮裙子放到床上，先去開門。
尋雙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站在門前。「師妹準備好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黃小豆這才想起正事，兩手拍做一處，道：「哎呀！差點忘了正事！」雙手合十對尋雙撒嬌道：「我這就收拾好，很快的~」然後關了門。
黃小豆小心翼翼的將漂亮裙子照原樣掛的掛，疊的疊，放回柜子，一邊放還一邊念叨：「哎呀~穿你們去打鐵純是浪費，你們乖乖呆在我柜子里，等我回來再穿你們給師父和師兄看~」
合上柜子后，「咦？對呀，我總得拿兩件換洗衣物才好~」
再打開衣櫃門，裡面竟然又是清一色的絳紫色！黃小豆細細翻找后，這才瞧見角落裡還疊著三套白色的裡衣。她一臉蒙圈，道：「我是青天白日就開始做夢了嗎？」
「哎呀算了！師兄還在催我去煉赤峰！隨便拿兩件好了，不夠再回來取~」
於是隨便打包了兩套裡衣與兩套外裳就出了門。
尋雙果然還在，他倚靠在院中的石橋上，風扶衣擺，自成風景。
他依舊微笑著，看似親近，實則遙遠。
他伸手遞給黃小豆一個乾坤袋，道：「這叫心想事成百寶囊，要什麼有什麼~師妹拿好了。」
黃小豆接過，才不信真的能心想事成，但誠心道謝，「謝謝師兄！」看也沒看裡面的東西便掛在腰間，又抬頭問尋雙道：「師兄一會兒要去哪裡呢？」
尋雙伸手揉她腦袋，看得出他的個頭將將比黃小豆高出一個腦瓜蓋兒，「乖，叫師哥。師哥要去墨馬峰做任務。」
黃小豆張了張嘴，「師，師哥……」不知為何，叫出這兩個字，兩人莫名都有些哀傷。
「師哥，你知道楚心在哪嗎？」這個名字總在黃小豆心中徘徊不去，終於張口問了出來。
尋雙道：「她呀，還在鶴尾峰歷練呢。」
黃小豆又問：「多久回來呢？」
「這要看她自己想待多久。」尋雙道。
黃小豆恍惚間好像聽他說的是「要看你自己想待多久」。她抓抓腦袋，似乎對鶴尾峰有了陰影，道：「好吧，那我先去煉赤峰學煉器了。師哥再見~」
黃小豆到了霞光殿的前廣場，四下瞧看，確定無人，這才畫了個飛行符附在身上，腳下輕點就躍下山去，伸手蹬腳再旋身就飛出好遠。
造夢獸趴在他懷裡也興奮的昂了一聲。
黃小豆笑著，心情愉悅暢快。
青翠的山木重重疊疊向後躍去，和煦的風輕托著他，讓他再高也不覺得害怕，直接忽略掉腦子裡蹦出的「我什麼時候會飛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