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困龍洞
走雲峰步行去往浪回峰的途中,會路過一座特別長的石橋,相傳是千年前的先人們所建造,一開始叫鵲橋,百年前斷裂過一次,重修后欲叫仙橋,后被上任掌門題字:鵲橋仙,也可叫仙橋鵲。
此橋下有瀑布奔騰,雨水多時,終日白霧氤氳,只聞轟隆水聲,往前看不到橋之盡頭,往下看不到滔滔河流,讓人如墜謎障,故名「千重障」。
過了雨季,進入枯水季時,白霧見少,瀑布也會沉寂下來,千重障下匯聚成一碧綠的水潭,名為翡翠潭,綠瑩瑩煞是好看。若套用今日話講,這鵲橋仙便是青山門幾大知名賞景聖地之一。
楚心一則沒錢,二則想鞏固自身輕功,便從御劍台一路行下,過橋去浪回峰。
浪回峰地勢較其他峰要平坦許多,這裡也是人氣最旺的一處,幾乎所有文科類目皆在此授課。
剛過了橋,楚心渾身潮乎乎的。未行幾步就見前方屋舍排列整齊,人聲、絲竹聲朗朗,聞之使人心悅。
楚心生出幾分嚮往,終還是擔心黃小豆佔據的自己的身體,只得壓抑著欲/望,問了一位面善的師姐,尋條近路去往小陰峰。
這條路頗為狹小隱蔽,她一面想著方才的琴音,一面只顧悶頭走路。
不知走了多久,山腰間的小路拐入灌木叢,再往前行,前面卻無去路,只有一個黑洞洞的山口。她雖疑惑,卻也沒想太多,邁入洞去,前行幾步就沒了光亮,習慣性的舉手想運行火法照明,然而手上卻是立出一串冰坨子。
這一不是變故的變故讓她呆立良久,卻也有些適應這洞中的黑暗了。隱約聽見洞中有流水聲,還有風扯她衣角。想必這洞是通的。
料想那師姐應該不會騙自己,於是她摸著牆,一步步走了進去。
洞壁腳下都凹凸不平,又濕又滑,她念著武功法決,運著法力,這才不至於走的磕磕絆絆。
一條暗河越來越寬,楚心一腳踏了進去,這才發覺。既然裙角都濕了,索性不管不顧的繼續往裡走。
水越來越深,不知不覺就沒過了膝蓋。她已有退意,卻隱隱感覺到前方有光。想了想,她還是繼續往前走。
整個洞中除了她蹚水聲、洞壁往下滴水聲,偶爾蝙蝠振翅聲,剩下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靜謐的有些可怕。
「咦?」忽然有一個嗓音沙沙的聲音從光亮那邊響起。
楚心驚得住了腳,四下望了望,哪看得見半個人影。
「不是送飯的來了么?怎麼又沒聲音了?」那個沙沙的聲音又道。
楚心震驚的想往後退,難道這暗無天日的溶洞竟是某位老者的洞府嗎?
「哈哈,今次來的還是個姑娘?」那聲音說,「來都來了,還藏著躲著有什麼意思!」
這聲音在這麼個陰暗洞中聽起來真是滲人的很,若是平常的小姑娘,估計這會兒早就尖叫著原路跑回去了。
楚心雖有去意,但她更加好奇這動作會住這個什麼樣的人。
眼珠子轉了幾轉,她用袖擺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來,繼續蹚水向里走。
「小姑娘怪厲害的呢,連火把也不帶,洞里這麼黑,不害怕嗎?」那聲音似是嗓子漏風一般,笑的「喝拉拉」的。
楚心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停住腳,她來的這一路,洞也就一個半人那麼高,而這一處卻是十分寬敞!
一個與人來說很是狹小的籠子內,用「十索穿骨」的殘忍法子,鎖著一個人,整個籠子高懸在空中,逆著光,只見一片剪影和騰起的塵埃。
這一處洞窟下都是水,對面還有幾處同楚心所站的位置差不多的洞口。她本想再往前走走,伸腳一探,發現前面竟是向下的階梯。估量現如今的體力,她不太敢冒險。
「咦?我怎麼沒聞到飯味兒?」那人動了動,籠子也跟著動,鐵鏈嘩啦啦響成一片,在空曠的洞中顯得特別刺耳。
楚心不由的捂住耳朵向後退了退。
「你不是來給我送飯的!」那人道,聲音肯定中帶些驚訝。接著他笑了起來,「瞧你的服飾,是新入門的弟子吧?」
楚心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紫色的袍袖正在那光亮中,她往回扯了扯。
「你有何可害怕的,我這十索穿骨,法力武功都施展不出的,又不能把你怎麼樣。」
想想也對。楚心卻還是捂著臉,探出頭去,想細瞧清楚。
「喲!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那人誇道。
楚心討厭這個「漂亮」,可他也知道自家表妹多漂亮,便也無言反駁,皺著眉問:「你是誰?」
那人又笑,一笑那些鎖鏈就嘩啦啦響,疼的他又嘶嘶吸氣,平定一會兒他才說道:「我的存在,是青山門的秘辛,你,還想聽嗎?」
他看著角落裡的楚心,楚心也抬頭看他,雖是逆光,可她似乎能看到那雙犀利暴虐的眼。
楚心未吭聲,忽聽身後有水聲,她心驚,未及多想,運法力與腳下,一層冰片形成,她踏著冰片如同衝浪,一路劃過籠子下方,感覺好像什麼東西阻了兩阻,就入了對面的洞窟。
籠中人看她的目光變得興奮而又不懷好意,嘴裡念叨道:「竟然是少有的冰法系!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多謝小姑娘幫我衝破這困陣!既然你這麼幫我,日後有緣再送你些好處罷!」
楚心對身後事一無所知,也不知自己闖了禍事,只管繼續向前遁去。起初水還不深,後來只能游泳,結果沒過多久,竟真出了洞!
上岸擰乾裙角,四下打量,這一處河水寬闊,岸邊遍植垂柳,河水水流表面平靜,實則流速很快,她這一路逆流,可是費了些力氣。
岸邊有一個爬滿常青藤的石碑,撥開一看,正面書「困龍洞」,紅漆淡去,字卻還算清晰,整個石頭蒼白有很深的橙色紋路,繞到背後,竟也有字,撥開青藤,只見上書:
「千山慕雪掩翠龍,隱仙墨馬斬煉赤;
朝陽日起過千階,桃林夕畔醉鴛鴦。
書海長恨恨難決,梧桐雲溪棲鳳凰;
浪回小陰植百草,走雲千重過鵲橋。
霧裡看花雲知處,映竹洗馬去朝白;
蓮花鶴尾舉八重,難比鬼溪囚困龍。」
楚心嗤笑,她若不是從那洞里游出來的,任誰都瞧不出這裡還有個洞!而這像詩又不似詩的石刻,乍看是寫青山門各個峰和溪水的,數目卻不大對的上,最後一句更是不明所以。
她收拾好衣服正要走,卻聽到有人過來,到河水邊上打水。
有人說:「師姐,我聽說那個冰法系的女弟子到咱們峰上來了,是嗎?」
另一人答:「對呀,還被安排到了玉璋台的宿舍,和芙蓉師姐住在一處呢!」
卻是兩位女子,同門師姐妹,一鈷藍衣袍,一絳紫衣衫。
「她也配!」那小師妹憤憤道。
「配是配的上,人家畢竟是冰法系的,咱們師父還想收她呢,她卻不識好歹,入了御劍台。」那師姐的語氣也好不到哪去。
那小師妹冷笑,道:「還真是個吃裡扒外的,勾著玉璋台的精英師兄們,也不放過玉璋台的師兄們嗎?」
「可不是嘛,我在青山門這三年,還是頭一次見拜在一個師父座下,卻住在另一個師父的山頭的人呢!」
「是呢。誒,師姐,你聽過那個『吃東家,住西家』的故事嗎?」
「你說的是那個女子要嫁人,東家男人長得丑,卻有錢,西家男人長得俊,卻窮困的那個故事嗎?」
小師妹大笑著:「對對對,就是那個故事!」
師姐也笑,「這故事還真襯她!」
頓時兩人笑成一團。
兩人打了水,卻也不急著走,一說就停不下來。
楚心在石頭後面,河風吹的有些冷,但仍站的筆直,面無表情,就像說的本不是她一樣。
兩師姐妹笑夠了,小師妹又問:「師姐,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叫黃小豆,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的公子,火法系,不知是去了哪個峰?」
那位師姐貌似想了一會兒,道:「今年火屬性的弟子很少,我只知道掌門收了一個,賜名溪風,卻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掌門收了?!」小師妹驚訝裡帶著分歡喜,「估計就是他了!」
「怎麼,師妹你認識他?」
「算是相識吧,當初測法屬性的時候,他和我一組的。」
這小師妹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叫呂月彎的漂亮小姐,如今師號清荷,拜在佰草匯苦朱仙子座下。
「這樣啊,那真是好緣分,日後見了面,可別忘了介紹給師姐哦!」這師姐原本溫和的話語此時變得多了些親昵。
「那是自然。」清荷道,心中歡喜,怕說多了會讓師姐察覺自己和掌門弟子並不是很熟,便輕聲催道:「師姐,我們先回去吧,今天太陽烈的很呢,我們回去躲涼吧。」
哪個女子不愛美,聽她這麼說,那位師姐便點頭和她一同抬水走了。
石碑后的楚心此時身上都幹了大半,氣力也恢復了些,整了整濕乎乎的頭髮,便走了出來,沿著方才兩人晃出的水一路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