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終章
新娘子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顧地離去了。
前來祝賀的賓客再不好待下去。
不知是誰開了個頭,眾人紛紛起身告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蘭宅里的只剩下永安王、蘇氏,楚玉凝、安哥兒和蘭舟等人。
永安王特意留在最後,不過是為了尋個機會單獨與蘭舟交談兩句,「你確實忘了所有的事?可記得本王是誰?」
蘭舟看著永安王點點頭,又搖搖頭。
「既然婚不成了,用過午膳便回軍營吧。記憶可以沒了,但本領不能丟。」
蘭舟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目光順應本能落在了楚玉凝身上。
「我們也走吧。」永安王最後看了蘭舟一眼,徑自往前走去。
楚玉凝默默跟在蘇氏的後面,爬上將軍府的馬車。
「阿姊!」安哥兒也棄了馬,哧溜一下,挑起帘子,鑽進馬車裡。
他看著楚玉凝張了張唇,最終在蘇氏目光的注視之下,扁了扁嘴,什麼都沒有說。
打那之後,楚玉凝便將自己關在將軍府里養傷,一副不問世事的姿態。
安哥兒倒是總能抽出時間,跑到她的房間里,絮絮叨叨說些話,給她解悶。
比如,薛永怡在瑜山城落了腳,收養了幾位在洪水中失去父母親人的孤兒,開了間藥鋪,並擔任坐堂大夫。
蟋蟀退出了北疆軍,在藥鋪隔壁租賃了個屋子,干起了鐵匠的營生。
而蘭舟,則被永安王請去了軍營。
一切似乎都恢復如常,然而在這平靜的表面,正醞釀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十一月二十,距離蘭舟與薛永怡那場轟轟烈烈的婚禮過去不到一個月的時日,山萊關忽然燃起了狼煙。
重逢的號角響徹北疆大地,其實蟋蟀正在鍛造一把菜刀,聽到聲音,立時便扔了手裡的傢伙,跑到院子里,解開樹上的馬,領著往門口去。
到達門前時,薛永怡正滿臉凝重地看著她。
「韃子入侵了!規模前所未有地浩大!」她剛從腦海里看了一眼山萊關的情形,韃子這次突襲顯然早有防備,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製造出了這個時代絕不該有的炸藥,硬是將用玄鐵加固的山萊關炸開了一道一丈長的口子。
畫面里,大懿士兵與韃子士兵戰作一團,場面十分激烈血腥,不過片刻,便血流成河。
而永安王之所以燃起狼煙,便是為了告誡山茵城和瑜山城的百姓早作準備,也說明,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將韃子的鐵蹄阻擋在山萊關外!
「你去何處?我與你一道!」薛永怡拉住蟋蟀的胳膊道。
「去山萊關。那裡危險,你留在瑜山城!」
「帶上我!」薛永怡並未鬆開扯著蟋蟀袖子的手,「我是大夫,這個時候我應該在山萊關!」
蟋蟀沒在說什麼。
他滿心愛慕,一心景仰的不就是這樣深明大義,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薛姐姐么!
「抱緊我!」他翻身跨上馬,將薛永怡拉上馬背後,轉身如此對她吩咐道。
薛永怡點了點頭。
蟋蟀再不遲疑,腳下用力踢著馬肚,快馬加鞭往山來關趕去。
二人到達山萊關時,已入了夜。
此時韃子的進攻已告一段落,雖然暫時將韃子逼退到山萊關外,但大懿士兵傷亡慘重。
永安王也受了傷,腹部,右肩各種一刀,膝蓋上還被插了一根毒箭。
主君大營里燈火通明,刺鼻的血腥味兒飄了老遠。
軍醫們忙得腳不沾地,連晚上都來不及用,輕傷的士兵只能先晾在一旁,搶先救治重傷士兵。
守衛的士兵並未為難二人,便讓他們進了營。
二人徑直往永安王所在的帳篷而去。
聽聞來人是薛永怡,門外守著的永安王心腹侍衛宛如見到救世主,忙將二人放了進去。
「薛大夫!(薛姐姐!)你可來了!還請您看看我們王爺的傷!」主治大夫一臉凝重又暗含期待地看著薛永怡。
除卻他,帳篷里還有楚玉凝、蘇氏、蘭舟和永安王麾下數位大將。
薛永怡看著床榻上,雙眸緊閉,面色黑紅,瞧著已無多少生氣的永安王不由心驚。
她將手搭在永安王腕上,在腦海里迅速在系統里搜尋著資料,過了片刻,她神情凝重道,「箭上有鴆毒。雖然你們已將箭頭拔了出來,毒液已經由血管,蔓延到全身,」
「那該如何是好?」鴆毒的烈性眾人無不知曉,幾乎是見血封喉,永安王現今尚有氣息,已足見他極強悍的生命力。
「我隨身攜帶了一些保命的藥丸。」薛永怡從藥箱里掏出一瓷瓶藥物,倒了數顆在手上,喂永安王喝了下去。
這些藥丸只能緩解永安王血液里的毒性,減慢血液流動,現下,唯一能救永安王的法子,便是給他換血。
她視線在場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到了蘭舟身上。
換血一事,在這個時代是極駭人聽聞的。
永安王的中的毒不能拖,她必須迅速行動,而這個決定必須要獲得其餘人的支持。
為今之計,唯有使蘭舟恢復記憶,站在自己這邊,此事才能順利進行下去。
否則若是他們因為此事i爭論不休,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機,韃子在外虎視眈眈,一旦永安王出了什麼意外,亂了軍心,這北疆千里土地,只怕會淪陷在韃子的鐵蹄之下……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薛永怡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薛永怡閉了閉眼眸,迅速在腦海里輸入一段話。
片刻之後,她抬眸朝蘭舟看去,見他凝著眉頭,神情中透出苦楚。
「王爺的毒,我有法子解,只是略有些兇險。」
薛永怡只看了蘭舟一眼,便迅速挪開了視線。
「是何法子?還請薛姐姐道來。」楚玉凝看著她急切道。
「替王爺換血。」
「我來!」蘇氏最先從人群中邁出,「請薛大夫用我的血,換給王爺!」
「娘!」安哥兒拉住了蘇氏一隻胳膊,「用兒的!」
「你們不用爭,不是誰的血都可以。」薛永怡出聲制止住他們。
二人楞了一瞬,繼而道:「那要何人的血才行?」
薛永怡再次鼓足勇氣看向蘭舟,「此事需蘭少將助我一臂之力。」
蘭舟眸光深沉地看著她。
精靜了短暫的一瞬,他聲音平靜道:「薛姑娘只管吩咐。」
薛永怡在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吩咐士兵另收拾出一個帳篷,帳篷中間掛起一道帘子,只余她和蘭舟二人在帘子裡面。
薛永怡從軍醫收集來的東西里,快速做一個簡單的抽血設備,讓沒有受傷的士兵在帳篷外站成排,抽取一滴血,運用腦海里的設備得出血型。
如此過來約莫一個時辰,最終收集了足夠的血液。
薛永怡用特殊的設備處理了血液,便著手給永安王換血事宜。
這些年她利用身邊有限的資源,已製造出一些簡易的治療器械。
有些簡單容易上手的便交給了軍醫,剩下那些則由她自己保管著,此刻不得不派上用場。
整個換血手術到天亮才完成。
從帳篷里走出來時,她已累地出了滿身汗,連站立都困難。
但永安王的一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微微亮,這一日風平浪靜,韃子未曾進攻,也給了大懿士兵一個喘息的機會。
然而沒有一個人敢放鬆警惕。
蘭舟更是在匆匆用了些許早膳之後,便帶著親自訓練出來的一隊人數不多的特種士兵,去到機械庫里,用玄鐵鑄就的平板車,將一個個龐然大物從倉庫里運出。
薛永怡看到那漆黑猙獰的巨物時,雙唇微張,一臉震驚。
蘭舟竟不聲不響將這兒東西搗鼓出來了!
有了它!他們何懼韃子鐵蹄!
這晚三更,伙夫們便靜悄悄地起身點燃柴火,做早膳。
三更兩刻,被蘭舟頭天晚上選中的士兵紛紛起身,用了早膳之後,在道場上集合,十人一組,推著戰車,將龐然大物推到山萊關口。
「轟!」當第一聲地裂山崩般的轟鳴聲響徹駐軍大營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人的意識最為放鬆的時刻。
楚玉凝一個激靈從床上爬了起來,匆忙批了件衣裳,趿著鞋子便跑了出去。
預料中的刀光劍影並沒有到來。
她跟在興奮歡呼的士兵後面,一路小跑著趕到山萊關。
距離山萊關口約莫一里的距離,有大懿士兵把守,在不放他們前進半寸。
楚玉凝沒有法子,四下一顧,朝不知何時跑到他身後的安哥兒招了招手。
二人繞過擁擠的士兵,貼著城牆頸走了約莫一里,拐進側門的樓梯,沿著階梯,爬上城樓。
「阿姊!你真狡詐!」安哥兒一面笑得像個小狐狸,大男子漢般,走到楚玉凝前面,將她護到身後,一面回頭,對她笑道,露出一對好看的小虎牙。
二人並不敢往城樓中間去,怕影響大懿士兵作戰,只縮在城樓一腳,看著城樓中央。
城牆之上,一字排開十兩戰車,每輛戰車兩側,配備四位士兵,他們相互協作,動作嫻熟的將一個黑乎乎的大圓球放進龐然大物的嘴裡,然後不知撥弄了哪出機關,那大球宛如離弦的箭,朝遠處飛去,恰恰落在韃子士兵紮營之地。
「轟!」震天的轟隆聲此起彼伏,鋪天蓋地而來,大球落下之處,將那處的土地,炸出一個數丈大的坑。
韃子的帳篷更是被炸地四散飛起,哀嚎聲不絕於耳。
而蘭舟,就站在龐然大物的中央,一身黑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不知何時,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照射大地,落在他身上,將他周身度上一層暖黃的光芒。
楚玉凝站在昏暗的角落裡,看著那般光芒萬丈的蘭舟,發自心底地微彎了嘴角,哪怕此刻,韃子的鐵蹄就在城下,父王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看著晨光中身姿挺拔而無畏的男人,她忽然打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氣,就像旭日刺破黑暗,她堅信,他們定能等來朝霞鋪滿天空,所有的黑暗終會無所遁形的那一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