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與人為善，終有報
不等王氏說話，劉氏轉身離開了。
以前她總是想不明白，自家男人為何總是與人為善。
此刻她終於明白，對別人的善意，終有一天，會回報到自己身上。
看著桶裏的小半桶水良久，王氏吸吸鼻子，忍下眼裏的淚花，推門回家。
院裏燒著火堆，煮好的玉米糊就熱在火堆旁。
一大四小，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幹啥。
連她回來，都沒人注意到。
“圍在一塊幹嘛呢？”王氏把水桶裏的水，倒進水缸。
又拿了個土罐子，把一包藥倒進去，再舀水浸上。
“孩他娘！你快來看，好精致的糕啊！太漂亮了！”李老三衝她揮手。
王氏走過去，三層食盒被他們打開，攤在地上。
一盒紅色，一盒綠色，一盒和麥子一樣的顏色。
每盒都是六個糕，每盒糕上印的花紋還不一樣，都很是精美。
而且湊近了，還聞得出一股花香和酒香。
“張伯伯說，這叫酒釀糕子。娘？糕上這顆紅紅的、圓圓的，是啥啊？”
“蜜棗？”李老三伸手戳了戳。
又把手放進嘴裏嗍，咧著嘴道：“好甜哇！”
蜜棗這種精貴的東西，他也隻見過一回。
卻從沒嚐過，是什麽味道。
隻依稀記得，蜜棗是圓圓的，紅紅的，聞起來很甜很甜。
王氏嗬斥道：“大石，把糕收起來，咱得還回去。”
一聽要把糕送回去，四個娃眼裏盡是失落。
尤其是四寶，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起來。
任三個哥哥怎麽哄，都哄不好。
李老三隻能把四寶抱在懷裏，又是抹眼淚，又是拍背的。
王氏把玉米糊分好，深吸了口氣，蹲在四寶麵前。
“四寶，娘答應你，以後咱家有錢了，一定買給你吃好不好？”
“不、不要。”四寶搖頭拒絕，小奶音都啞了。
“四寶乖！”王氏揉著四寶的頭頂，聲音更溫柔了。
“張伯伯已經幫咱家太多了，又是給錢，又是給衣裳。這麽精貴的東西，咱不能要！人啊，不能太貪心，好嗎？”
四寶抬頭看爹，李老三笑笑道：“四寶，娘說得對。按娘說的做好不好？”
李四寶撅著嘴，鼻子直抽抽，眼角還掛著淚珠兒。
“一會睡覺的時候，爹給你們講個貪心人的故事。好不好？”
一聽爹爹要講故事，李四寶當即來了興趣，追著問個不停。
李三水向來懂事，趁著四寶走神的空檔，就把食盒收好，藏進了灶棚裏。
大石和二木，也幫著爹一起，分散幺妹的注意力。
也就一小會兒功夫，李四寶果然就不提糕的事了。
王氏衝三個兒子，欣慰的笑笑，可眼裏盡是愧疚。
別人家的小孩，有糖吃，有新衣穿。
可她的孩子，長這麽大，從不知糖是啥味，衣裳也是拿她和老三的舊衣裳改的。
還得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越往下想，越覺得愧對四個娃娃。
大石接過王氏手裏的碗，笑著小聲道：“娘！您放心，爹能做的活，我都能做！以後我和您一塊養家！”
“我也可以！”不善言詞的二木，直拍胸口。
李三水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想要改變一家人的生活，他需要更加努力！
一鬥玉米粉，也就夠他們家攪上兩頓糊糊。
這頓吃了，明天早上還有一頓，家裏就斷糧了。
她決定，明天自己進山碰碰運氣。
正想著呢，王氏忽然覺著嘴裏糊糊的味，咋有點怪呢！
再嚐一口，真的……有點怪。
比以前吃的糊，好像要甜一些，還多出一絲奇怪的香味。
“老大，你在糊裏加了啥？”王氏問。
李大石一臉憨厚。
“沒！沒加啥啊！”
倒是一旁的李四寶，咧著嘴咯咯咯的笑。
“四寶？”王氏驚呼。
這小丫頭，不會又往吃食裏，加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小四寶一臉得意，貼進王氏懷裏。
“寶寶，放餅餅。”
“餅餅？”三兄弟同時驚呼起來。
他們都想起來了，四寶還從張掌櫃那，包回來一裙子的酥餅呢！
李三水直拍腦門，他咋把這檔子事，搞忘記了。
好好的酥餅，攪成了糊。
他隻能滿臉歉意的，把酥餅的事，講了出來。
李大石和李二木一聽糊裏有酥餅，當即狠狠的喝了一口碗裏的糊。
滿意的感受著糊糊裏，那股不易察覺的香味。
甭管怎麽吃的，反正他們也算是吃過酥餅了。
都倒糊裏，還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王氏也不好多說什麽，就此作罷。
也不知是糊裏加了餅，還是一家溫暖和睦。
反正今晚的糊，他們都覺得很好吃。
吃完糊糊，王氏去拿泡的藥來煮，沒想泡藥的水，竟被藥吃了個幹淨。
隻能心疼的，又往土罐子裏添水。
眼瞅著缸裏不多的水，說沒就沒了。
而火堆邊，大石和二木，正忙著劈柴。
他們明天要跟娘一起上山，隻有爹一人在家。
郎中說過，爹不能幹重活，不能操勞。
他們得把明兒的活，先幹了才行。
李三水拿著根枯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一旁，小小的四寶，也學得有模有樣。
學著三哥的樣子，在地上畫著看不出是字還是畫的蚯蚓。
李三水一邊寫，還一邊大聲讀。
“杳，香味的香。”
“香味，香。”四寶跟著讀。
李三水又寫一個字。
“工，王候將相的王。”
“工，王候，王。”
“午，牛馬的牛。”
“大牛嗎？”小四寶歪著頭問。
李三水點頭：“嗯，就是大牛的牛！”
雖然今天隻記住了三個字，可李三水相信，如果他能每天記住三個字。
用不了幾年，他就一定能去考功名了！
隻要他能高中秀才，他就能擔負起養家的重擔。
爹的病有望續命，娘也不必再為養活他們兄妹而操勞。
於是，李三水又把三個字，熟讀了一番。
入夜，四個孩子躺在枯草做的‘床’上。
李老三在一旁，繪聲繪色的講故事。
而院裏的火堆旁，王氏仔細的照看著火上的藥。
……
這一晚，小四寶做夢了。
夢裏，她麵前的桌上，放滿了紅色、綠色、和黃色的糕。
糕上還有爹爹說的蜜棗。
連空氣聞起來都帶著絲絲甜味。
糕子們爭先恐後的，往她麵前湊。
她吃呀，吃呀，吃了好多好多，就是肚子不但不飽，反而越來越餓。
直到飛到她麵前的兩個糕，忽然吵起來。
隻是它們的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呢？
對了！咋和她爹娘的聲音一樣呢？
恍惚間，四寶緩緩睜開眼。
圍著她的糕們，不見了。
‘床’上除了她，人都不見了。
癟著嘴，披著亂糟糟的頭發，摸到門邊。
正見爹爹和娘親，拽著背簍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