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誠的悲願
人死後會怎麼樣?
有人說靈魂會從身體里離開,去到所謂的天堂、地獄、地府或者冥界,不論是去哪裡,最後都會去投胎轉生。
誠不知道自己的上一世是誰,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而留有遺憾,轉生成了現在的自己。但是,他不再渴望來生,也不希望再有來生!
誠所追求的是——沒有來生,絕死的未來。
不知是從何時起,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只是有一天想到了一個沒有人認真對待過的問題:「為什麼活著?」
只是在經歷那數千夢裡的歲月,體會了一次又一次別樣的人生之後,覺得人生實在是太無趣、太漫長了!
誠對人生產生了厭倦!
自那以後,誠便在有意無意地查閱著能夠使自己徹底死絕的方法。
首先屍體當然不能留下,要讓它徹底消失得乾乾淨淨,而不是化為元素或分子、原子等微小的存在。
其次靈魂自然也不能留下,也要讓它徹底的消失得乾乾淨淨,絕不能殘留哪怕零點一星的殘渣。
再來就是意識,生命存在的根本,它則是關鍵中的關鍵!
除此之外,就是烙印在接觸過我的人的意識里的記憶,這個也得想辦法。
只是這樣粗略的一整理,要死得徹底究竟有多難就可以輕易看出來了!
高科技是先進,卻連個太陽都沒辦法。連個太陽都沒辦法,又如何能消除物理物質的基礎呢?靈魂,簡單的說,就是非物理物質能量聚合體。可眼下,拿物理元素都沒辦法,又如何能把非物質怎麼樣呢?
意識!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如何誕生的,即便真的有不是由人類傳頌而是實際存在的創造這個我們所生活的空間的真正的神存在的話,那也不過也只是意識集合體。意識,一定不屬於物理物質。至於屬不屬於非物理物質,也還有待著商。連正體都不明的存在,也就更沒有什麼對策了。
由此確定,要死得徹底,現在是完全不可能的!至於未來,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至少就算我再來個幾萬次輪迴,多半也只是夢話吧!
無力,無奈,無助,這是最為真實的也最直接的感受!
沒辦法,做不到,不願意承認!
誠轉而向最後一點做了文章!
對他人的記憶做手腳!讓他人徹底遺忘「我」的存在。通過自己的摸索,推測,最後發現了「祈願」。這一特別的能力,到底如何來的,本質是什麼誠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這就是誠對於自己所追求的:「沒有來生絕死的未來」地僅有的遺憾交代。
無法做到形式上的實際徹底消失,那就用這個能力做到意識上存在的消失,姑且算是個安慰吧!
本來,這個力量,是要在誠快死,或是決定去死的時候使用的,然而因為桂言葉的突發事故,它的登場比預想的要早了很多。而看到了之後那樣的八雲嵐香,他忍不住任性地再一次使用了。
然而結果卻是這樣……
錯了,全錯了!
或許,從開始的地方,就已經都錯了!
錯上加錯,一步步延續,所以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伊藤誠到底還是伊藤誠,雖然並不認為他是人渣,他也沒做錯什麼事……
可是,誠錯了!
這一次,他真的錯了!
視線變得清晰,即使是在被黑暗籠罩地夜裡,如今的視線也清晰令人感覺刺眼。
我傻傻地癱坐在小道的地面上,獃獃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在我的面前倒著一個少年,他躺在地下的一大片血泊之中。艷紅的血液染紅了街道,月亮不知何時已經隱去,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我很清楚!我很清楚躺在血泊中的少年的身份,也非常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
但是,這有什麼用!
剛才已經給醫院打了電話,醫院說很快就到!
但是我明白,已經太晚了!
那把匕首,我還記得,那是之前在學校樓頂透過門看到了傷心的一幕後去超市買的。那是為了讓伊藤永久的將自己「銘記在心」而特意挑選的。刀柄加上刀身足有二十五厘米長,而剛才在我回過神來還沒能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的身體從正面倒向了地面,整個刀身全部刺入了他的胸膛。
我將他小心翼翼地翻過身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鮮血不停地從胸前湧出,只是頃刻之間便浸染了他的制服並在地上形成了血泊。
已經太晚了!沒救了……
「太好了……」
不,能行的,不,必須行!
他一定要沒事才行……
急救車來得很快,最多三分鐘左右,可這三分鐘卻又讓他離死亡更近了一步。我恨這些人,為什麼不再快點,毫無道理的怨恨,那是因為我更恨自己,但是……
「抱……歉……一……一定要……原諒……(你)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想到去做那樣的傻事呢?要是伊藤就這麼……
不,不。不!沒問題的,一定沒問題!
到了醫院,立刻準備進行手術,在表明了自己是伊藤的戀人之後,主刀醫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進行手術,但他看我的蘊含複雜感情的那一眼分明在自己:「我只能是儘力而為了!」
伊藤一定會沒事的!
不願意多想,我在心裡為他祈禱著!
「言葉!」
「父親!」
言葉撲倒在父親的懷裡,淚奔開始尤若洪流般止不住的湧出。
站在手術的門口,鑽進父親的寬大的懷抱,言葉感受著自己頭上溫暖的手掌,壓抑著心裡無盡地悔恨,她默默地留下懺悔的淚水。
無聲無息,但卻更加沉重!
什麼也不想說,也什麼都說出口!
在手術室的燈光亮起的現在,想做的和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和祈禱了!
「誠,一定要沒事啊!」
「如果你沒事挺過去了的話,懲罰什麼的,我什麼都聽你的,就算是再一次……」
——要是你真心如此希望的事情的話。
——這一次,我會欣然接受。
…………
伊藤舞依視線。
我接到了學院電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晨,一個長得很是漂亮中年婦女走進了醫院的大門。她是伊藤誠的現監護人——他的母親,伊藤舞依。雖然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實際履行其本分義務就是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伊藤,也並不是因為她不愛他,只是名為伊藤誠她的這個孩子實在是「與眾不同」罷了!
說是早熟,也熟過頭了!
該怎麼說呢?應該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吧!
一旦找他談心,就能明顯感覺出他的厭惡。不想對身為母親的自己說,不想讓自己過分靠近,卻也不破壞現有的家庭關係。
和丈夫離婚後,我就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誠的身上,但女性的直覺告訴我,恐怕這才是我被誠所疏遠的真正原因。
絕對不向我吐露心聲,絕對不主動和我溝通說話。但卻很好的把握了我的心理狀況,微妙地維持著既說不上融洽,也算不上惡劣的母子關係。
但是……
「伊藤夫人……」「舞依小姐……」「舞依呢……」
他已經不會再叫我「媽媽」了!
自那以後,已經一次都沒有叫過了……
有些時候時候看著誠渾身散發出的「別靠近我」氣息,說實話我真的很是心痛!
但是,這是我的錯,是我理所應當該受到的懲罰!
而我接受了,所以我離開了這個家。
誠是個令人驕傲的孩子!成績優秀,體育也很好。能自食其力,能照顧好自己。「自那以後」,誠就再沒有向我要過一分錢,所有給他的生活費也被他全都存了起來,一分沒用。
誠為什麼要那麼做,我不知道,但我卻預感那份錢總有一天會被全數退還到我的手上。想到這裡,就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了。
「我到底是不是他的母親啊?」
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血緣上,我毫無疑問就是誠的生母,畢竟是我將誠從自己的肚子里生出來的。所以不管怎麼樣,誠是她的孩子這一點不會有假;但是,以誠的性格來看,似乎並不會在乎什麼血緣的羈絆關係。
從小就不會依賴父母,也不大會和別的孩子一起玩。看見他的時候往往都是一個人:捧著根本就不是那個年齡段看的書,一個人在路邊沉思散步,或是寫些意義不明詩詞,畫一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抽象畫……
只是一個人,平時總是伴隨著溫柔的笑容,令人親近,感到溫暖!深入接觸,卻會受到拒絕!
絕不允許他人踏入他自己的世界!
這似乎是那孩子與人接觸的原則。
雖然常常看到他一個人,卻不會讓人覺得他孤獨或是寂寞,總感覺他很享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世界。
排斥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所有事物、甚至是這個現實世界……
這大概只是我的錯覺。我由衷地希望這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
來到手術室的門前,我看見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肩並肩靠在一起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我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後向他們走去。
「我是阿誠的母親,伊藤舞依!」
走到近前,那兩人注意到了我。他們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我向他們彎腰施禮。
「桂三純,這邊是我的女兒桂言葉。」男人指了指身邊的可愛少女,我隨著桂三純的視線向名為桂言葉的少女看去。卻見名為桂言葉的少女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顫抖著身體深深地對著我深深地彎下了腰。
「桂先生,你女兒這是……」
我向桂三純投去疑惑的眼神詢問,但他回答的方式卻使得我愈發地疑惑了。
「請原諒!」
桂三純同樣低頭下了頭,並且和他的女兒一樣,也對著我深深地彎下了腰。雖然不是他女兒言葉一般的直角九十度,但起碼也有七十五度。
「你們這都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快點起身說話吧!」我一頭霧水,我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桂三純父女的反應卻分明告訴我——肯定是伊藤出事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視線頓時模糊了一瞬。
「實在是萬分抱歉!」
桂三純深鞠一躬之後抬起了頭,但面容卻依然不太好看,他看著我的眼神總覺得像是對我有所虧欠。
「小姑娘,你也抬起頭吧!這樣說話不方便!」
我穩了穩神,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現狀已經擺的很明顯了,但我並不打算現在就遷怒他們。不管怎麼說,這都實在是太過任性了。
要是被阿誠知道的話,他一定會生氣的!
而且,不管如何,這都是我的疏忽——我,也有錯。
「不,都是因為我的任性,做了對不起誠君的事情……我不求您能原諒我,但我希望您能允許我一直守候在誠君的身邊——直到他醒來。」
言葉的身子低得深了,那個角度明顯已經超過了九十度。不過注意到這一點的我思考的事情卻並不是那個。
她剛剛說了什麼?「一直守候在誠的身邊,直到他醒來」?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事情可能比自己預想得要嚴重得多?
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燈光,又看了看一臉愧疚的桂三純和深鞠躬的桂言葉,我的心裡頓時沒了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因為不安,因為不詳的預感,因為恐懼……
然而誰也沒有回答我!
注視著我的桂三純一副欲言又止地往前站了一步,看情形是想要護著自己的女兒桂言葉。桂言葉則只是沉默著顫抖著身體保持著深鞠躬的姿勢。
「到底……」就在我要爆發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熄滅了。幾個護士圍著一張病床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雖然是用走的,然而她們的腳步卻很快。我只來得及匆匆一瞥,她們便一起推著著病床離開了我的視線。
「小女友嗎……」
這時,一個帶著頭套的男子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他扯下面部的口罩對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他面前的桂言葉嘆了口氣。
「醫生,怎麼……樣?」
因為言葉是背對著我的,所以我看不到桂言葉究竟是怎樣的表情,但是我卻能看到到桂言葉說話時身體的僵硬。
「手術是很順利!但是傷者在第一次被刺傷之後,因為撞擊刀刃的角度偏移再一次深入了體內,雖然非常幸運的是並沒有傷到任何重要器官,但是因為失血過多,目前還處於昏迷之中,狀況還不太好說。你們要做好長久的看護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