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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任性一次

  前面聚集了很多人,過去看看!

  石灰色的公路中央的斑馬線中間,有一灘猩紅的血跡,看來是又有什麼人被車撞了吧!真是自作自受,如果不生產汽車,如果沒人去買,沒人開的話,這種意外事故不是早就被完全杜絕了嗎?

  天不作孽,自作孽——找死,嫌命長。


  回去吧!今天也累得夠嗆!但願明天不會再發生些什麼有的沒的,讓我平靜地過段時間吧!


  回到家,稍微休息了一下。誠給自己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也不是因為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就是突然想做而已。然而等他做好,擺在桌上后卻怎麼也沒有胃口。


  香噴噴的白米飯誠只吃了兩口,而菜卻一口沒動!

  晚上誠做噩夢了,他夢見了曾看得他心痛的畫面!那是還未發生的事情——后夜祭的「悲劇」。


  誠是被夢驚醒的,在凌晨兩點的時候。他坐在床邊,也不開燈,就那麼出神地望著黑暗出神,什麼也沒有想。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過了。時間並不充裕,誠連早飯也沒吃就急急忙忙地去上學了。


  電車上,他沒能遇到言葉。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見見言葉。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靠近。理由說不出來,但只要遠遠地看她一眼,總覺得就會安心了。


  可是,期待迎來的卻是又一份無法逃脫的罪孽。


  噩夢在向誠招手,而他卻別無他法,只能默默地接受。


  誠一個人坐在無人的公園裡愣愣地出神,腦海里一片混亂。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誠只是想靜靜的,靜靜地呆在這裡——這個如今只有他一個人存在的地方。


  是哪裡都好!只要沒有自己以外的生命存在的話……


  可惡!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誠在尋找答案。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我自己樣的傢伙存在啊?


  ——他在悲嘆。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創造了我……


  ——他渴望有人能夠回答。


  而在有了我的同時,為什麼偏偏其他生命也同時存在?


  誰能回答我?

  ——然而這些問題是沒有人能夠給得出答案的。


  又有誰,能告訴我……


  ——所以,他沉默了。


  然而在這夜晚寂靜的無人公園裡,除了誠,也就只有時而路過的寒風罷了!掠過身邊的時候冰冰的、涼涼的,只有它們默默地陪伴著他。


  ——實際上,他的內心是無比矛盾的。


  夜空中銀色的月光也從天空躍下,化為一件單薄的衣衫擅自披在了誠的身上。明明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如今卻沐浴在月光之下……


  但是,就這樣吧!這樣就好!


  就稍微再任性一下,再多呆一會兒吧!

  夜裡某處的無人公園裡突然響起了鎖鏈摩擦的淡淡的聲響。


  寂靜的深夜裡,一個黑衣少年坐在鞦韆上雙手輕握著鎖鏈,跟隨著坐下來回擺動的鞦韆靜靜地在銀色月光下的寒風中蕩漾。


  視線所及之處不斷交替變幻,他只是淡淡地看著前方。凝視著雖然看不見卻實際存在於那裡的什麼。


  就這樣,時間不知道流逝了多少。無人的公園裡鞦韆依然還在蕩漾,而黑衣少年卻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將搜尋範圍範圍擴大、擴大、再擴大之後,在公園西北角直徑約有兩公里的白色建築物內就能看到他消瘦而又寂寥的身影。


  「我想和言葉說會兒話!」


  打開病房房門,走到裡面之後,他輕聲地這麼說道。


  病床邊的板凳上,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少年正視著他眼前比他高大,比他成熟,比他和他口中的「言葉」的關係要親近得多得多的這個中年男人——桂言葉的父親。


  這個在下午初次見面時自稱是桂言葉的父親,叫桂三純的男人站起后,轉過身無言地注視著他。似是在猶豫,似是在審視。他沒有憤怒,也沒有疑惑,他表現得很是冷靜。或許他早已猜到少年會來的事情!

  不過不管怎樣都好,桂三純都只是沉默著,並沒有回話。


  連談話的基礎都未能建立,只是沉默,也只有沉默!空氣中充滿了無言的緊張氣氛,似乎一觸即發。


  然而這並不能影響對視的兩人,他們始終都一樣!

  ——少年只是看著桂言葉的父親桂三純,他只是單方面地傳達著自己的意志:我要和言葉說會兒話。


  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不可動搖地堅毅,是意志、是心聲!彷彿在訴說,不,是在宣告——這已經是既定的,必然會發生的事實。


  少年的眼神中沒有自責,也沒有內疚,更沒有絲毫哀求!

  說他無禮,沒有教養,還不如說他過於霸道!

  如果站在少年面前的名叫桂三純的男人只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知識分子兼上流人士的話,即使為人比較溫和也會認為他「欺人太甚」,而忍不住暴怒吧!之後不難想象主人大發雷霆將無禮的來客趕走的轟動畫面吧!

  可惜少年的運氣很好,桂三純並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能接受少年的意志,因為理解,所以認同!

  所以,離開房間的那個人不是少年,而是桂三純。他出去后輕輕地將房門帶上,讓少年與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兒共處一室。而自己則站在離病房有些距離,但並不會太遠的走廊上。


  再說一次,少年是幸運的!


  他終於和言葉單獨相處了!


  對於言葉的父親桂三純,誠在心裡默默地表示感激!不論是下午初次見面會談的時候也好,還是他剛才接受了並未明言的任性要求的行為也好,都令他感到無比慶幸。


  言葉的父親是他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好了,這個發現令誠由衷地感到慶幸!


  慶幸不會再有噩夢中的不幸遭遇降臨到言葉的身上了!她不再只有名為「伊藤誠」的這一個精神支柱,即身為「伊藤誠」的自己不再是她世界的全部!即即使他「不在了」的話也不會有太大關係了吧!

  雖然桂三純是那樣的一個明事理的人,或許直到離開房門他都不會來打擾誠!不過誠卻還是認為實際上可以利用的時間並不會太多!


  畢竟這個世界上,礙事的因素永遠不會只有一個!

  明明之前可以有數十倍、數百倍、數千倍這樣的時間可以在一起的,現在想想真是諷刺般地令人想笑,而更可笑的是在這樣的關頭誠居然還在想這種已經無關緊要的事情。


  失去之後,人類才會懂得珍惜!才會理解寶貴!


  但誠不會回頭,他不會後悔。


  誠坐在病床邊,看著帶著氧氣罩的言葉憔悴的容顏,腦海里浮現出已成為前日的在他身後呼喊著自己的她的影子,心房一緊——那是痛。


  是原本,應該已經失去了的情感!


  現在看來,這些都只是自己太過天真罷了!

  誠用雙手輕輕地握住言葉松暢病號服袖口露出的嬌柔的右手,將它緩緩地移動到自己的胸膛,將它放在自己心房的位置。


  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再一次看了眼病床上言葉的容顏,誠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啊,等一下,伊藤同學!」


  「請你稍等一下!」


  ……


  前日的話語清晰在耳邊,那時候沒有用心傾聽的聲音,卻在這樣的方式以別樣的形式理解了!


  言葉的話語,她心中的情感,字句間所隱含的意義。


  「伊藤同學討厭我嗎?」


  「不討厭!」


  他不可能會討厭言葉的。


  「我有做過什麼讓伊藤同學討厭的事情嗎?」


  「沒有!」


  即使有,他也會原諒的。


  「那麼,為什麼一看見我就離開呢?」


  「臨時想起有事而已!」


  因為他認真這樣就不會傷害到她。


  「騙人!」


  「沒有!」


  是的,那是騙人的!是連敷衍也算不上的臨時想起的隨意借口。


  誠是個騙子!是個混蛋!是垃圾!是廢物!

  是名為伊藤誠的渣子!

  他只是在逃避,只是淡然地扮演著默不關己!只是個膽小鬼也說不定!


  而如今的誠或許也只是在飽嘗無力、無奈與痛苦之後的性格扭曲!在誠不知道的什麼時候,他早已經壞掉了也說不定!

  放棄了做人,放棄了作為生命存活下去。


  只是為了完成自己那遙不可及的悲願而已!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生命,到底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而這都是誠一直都在考慮的事情,是現在在心中困惑他的幻影!


  為了言葉!為了剎那!也為了她們之後的「那個誰」!

  誠決心正式面對!

  只是在此之前……


  在這樣的時間,特地來到這裡的誠可是有著必須要達成的事情。


  為了向言葉傳達自己心愿,為了讓她不再感受到痛苦(?),為了讓她理解自己的心意,為了改變那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好了的命運。


  一句話,在心中澎湃起伏,最終燃燒了起來:

  「言葉,快點醒過來吧!」


  這是誠在公園裡坐了那麼久所想到的唯一的話語,是在此之前充斥在他心中,他想說的唯一的話語。然而現在……


  「然後,在醒來之後就將所有有關我的事情全都徹底忘記吧!醒過來,然後幸福的生活下去。而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會默默地守望著你!」


  ——為了杜絕再一次的悲劇。


  誠走了,他離開了那個房間。沒有向言葉的父親桂三純道別,他們在走廊上擦肩而過。在一瞬間,他的視線聚集到了誠的身上,但是我們視線卻並未相交。


  他瞥向誠,而誠卻只是看向前方!

  毫不猶豫,絕不動搖!

  「嗯……」


  「是誰?是誰的聲音?」


  「是誰?呼喚了我的名字?」


  「言葉,快點醒過來吧!」


  「這個聲音,到底是誰的?為什麼,聽到這個聲音胸口會隱隱約約的伴有陣痛?」


  「然後,在醒來之後就將所有有關我的事情全都徹底忘記吧!醒過來,然後幸福的生活下去。而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會默默地守望著你……」


  「這個聲音……到底是誰的……」


  「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想不起來……」


  感受到溫和地目光,我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床前坐著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紳士。他正用溫柔的眼神包容著我,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的父親,桂三純。


  「又給父親添麻煩了呢!明明工作很忙的,我卻……」


  看見父親的笑容,我越發地感到內疚。


  「言葉,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什麼地方疼痛什麼的……」


  聽到父親的話,我試著些微用力,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唔,嘶~除了頭有點痛以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是嗎,那就好!但是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暫時就那麼躺著吧!」父親像是鬆了口氣般握住了我的手。


  「讓他擔心了呢!」


  「只是,這手的溫度……這個感覺……並不是他……」


  「父親!」忍不住,叫了出來。


  「有什麼想說的嗎,言葉?」


  果然是父親呢,他很懂我。


  「剛才……不,母親她不要緊吧?」


  還是不要問了,就當是錯覺吧!雖然還是很在意,但我還是選擇將話題轉開。


  「稍微有點急壞了,等下我給她打個電話應該就能安心多了!還有,剛才伊藤君來過哦,才剛走一小會兒!」


  果然是父親呢……


  伊藤君……是誰……


  「那個伊藤君,為什麼會來這裡?」


  「特地過來看你的哦!你要是再早醒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能見到了。」


  特地來看我?為什麼……


  「那個,伊藤君,父親怎麼看他的?」


  「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哦!(雖然,似乎有些消極就是了!在他的身上可能發生過什麼吧!那個時候的眼神……和初次見面時的印象相比,簡直就是另一個人。)」


  「是那樣嗎……」


  「是的。」


  「……」


  「你才剛醒過來,就在好好的再休息一下!我去給知理打個電話,讓她安心一下。」


  「嗯,謝謝你,父親!」


  面對站起身溫柔地看著我的父親,我感到內疚。


  「言葉,不要自責哦!你啊,可是我和知理的孩子哦!(能夠擔心你,倒不如說是驕傲,畢竟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那麼,我出去了,記得好好休息哦!」


  「果然是父親呢!」


  目送走出房門的父親,我不禁這麼想。該說是特化型的天然呆嗎?事事具到的父親對愛情方面的感情似乎有著天生的障礙,除了一個人之外,完全察覺不到其他人的戀情表現。即使是明說出來,他也完全不懂。


  是的,除了一個人之外!


  雖然這樣說有點對不起父親,但是他沒能察覺到我的異常真是太好了!暫時,我不想讓他們為了我的事情更擔心了。暫時,就這樣瞞著他們吧!


  伊藤君?到底是誰?


  為什麼,只是想著,胸口就會隱隱作痛……


  為什麼,關於他的事情,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總覺得,就在剛才,我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就在剛才,那個人走之後……我失去了……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被遺忘了……


  ——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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