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籌謀相較(中)
“兒臣認罰……”
今日的朝堂,那位從來不認錯的顯王殿下一改常態,此刻說了一聲,便跪拜於那皇座之下。
昨夜與商紅玉徹夜商討,顯王殿下現在倒有些運籌帷幄的感覺。上了朝堂,便依照商紅玉所說,對那位帝君講出了冰晶棺還有刺客的兩件事情。主動承認錯誤,認錯態度極為端正。
那位帝君見了這個跟自己從前一般魯莽的兒子,自然也責怪不到那裏去。隻是口頭上說了幾句,便草草了事叫鍾離渡平身。鍾離渡心中暗喜,一切似乎都正在有條不紊的朝著商紅玉所言發展。隻是有一件事,商紅玉好像沒有猜到,那位念王殿下今日破天荒的也上了朝堂參政……
不過無所謂。這對鍾離渡來說,正好!
鍾離渡緩緩起身,卻再對那皇座上的帝君行禮。說道:“父皇,兒臣還有一事。”
那帝君靠在皇座上,低頭看向鍾離渡:“還有何事?”
“兒臣想為七弟請賞。”鍾離渡說著,轉頭看向一旁的離歡。
皇座上,帝君並未說話。鍾離渡繼續說道:“昨日刺客事端,兒臣魯莽。七弟及時攜沒羽營趕到追捕刺客。實為恪盡職守之典範,當真該賞。”
這事情,剛才鍾離渡交代刺客一事便已經說過。隻是鍾離伐一直都沒說出什麽賞賜的事情。此刻見這顯王提起,瞧著起真心實意為兄弟請賞,心裏倒也難免欣慰。那東宮儲君一死,剩下三個兒子可以如此親密,當然最好。
微微點頭中,也不當回事,雖是那眼神中還有些疑慮之色,卻隻笑道:“歡兒確實恪守職責,啊?……”
那帝君說著,臉上露出一些笑容,轉頭看向身旁海景。那海貂寺知道這位陛下心裏歡喜,自然也跟著微笑頻頻點頭。
“賞……”鍾離伐笑著思索,便道:“珍珠百顆,皇緞百匹,白銀百兩。即刻送往念王府。”
“兒臣……”離歡聽後跪拜謝恩:“謝父皇。”
見到這幫皇家親情的盛景,鍾離伐笑得合不攏嘴。同樣合不攏嘴的,還有顯王。
見離歡謝恩,顯王卻再上前一步,對離歡道:“隻是七弟。你昨日說替為兄擒捕刺客,不知那刺客可有擒獲啊?若有擒獲……父皇。”
鍾離渡再對那帝君行禮:“兒臣想見那刺客一見,看個究竟。”
“行刺皇子,乃是大罪。”鍾離伐尋思著,便擺擺手:“你若相見,便親自見見。歡兒……”
皇座上半百的帝君轉頭瞧向離歡。“把你那擒獲的刺客,轉交你皇兄便是。”
被帝君問起這話,離歡臉色微微閃過半分詫異。眼神中輕瞥鍾離渡,便又躬身行禮:“父皇,兒臣無能,並未擒獲刺客。”
“並未擒獲?”
正如商紅玉所說,這位帝君雖說一生戎馬,卻到底不傻。鍾離渡一番交代,怎麽會看不出離歡實則是對那刺客頗有包庇。
這時候鍾離渡提出索要刺客,這離歡若是交出刺客一切都好。隻是如若叫不出來……那可就要這位帝君考慮了。
此刻微微惱火,輕敲麵前紅木香低腳書桌。
“沒羽營五百精銳,五百沒金機弩。怎麽會擒獲射殺不了那區區兩個刺客?!”
龍顏不爽,眾臣紛紛低頭。念王殿下和顯王殿下,還有那一旁冷眼觀虎鬥的印王殿下更是紛紛跪下了身子。齊聲:“父皇息怒。”
這事情,畢竟不能因為擒不到人便讓這位帝君斷定了什麽事情。
“什麽可測風雲的才子?兩個刺客都會放丟?”鍾離伐嘴上責罵,心中微微思索,沉住氣再問離歡:“給你三日時間,可能擒獲刺客?”
離歡跪在那帝王之下,卻並未回話。
鍾離伐從來殺伐決斷出了名,哪裏受得了別人這般猶豫?那桌子被敲得更響一些:“我問你能否三日之內擒獲刺客!……”
見其聲音這般響亮。離歡隻得再度跪拜:“父皇恕兒臣無能,三日之內……”
離歡猶豫半晌,終於跪在那裏答道:“擒不得那刺客。”
這皇七子此般回答,確實讓這帝君都有些始料未及。往常自己若是發怒至此,退讓至此給出了個時間,可是沒人敢再回複什麽相反的答案……
這一句“擒不到”著實讓這帝君更加惱怒起來。不為別的,隻因為離歡這決絕的態度。鍾離渡所言中,帝都南巷他似乎對那刺客多有些包庇之意。此刻自己給了時限,他不曾說過盡力,甚至不曾去試試擒獲,在這朝堂之上便此般決絕一句“擒不到”?這位帝君難免勝出不少疑慮,難不成這刺客還真是他派出去的?
這沙場血性的帝君從來易怒。這時候被離歡這幾句話激的憋不住火,那桌上一個書簡便是立時間摔在了離歡身旁。
聽著那一聲脆響。群臣跪拜,鍾離渡心裏更是樂開了花。看來這帝君已然多想了。
“偌大的沒羽營!”那帝君惱火中,喝道:“難道真連兩個會被府兵追的滿地跑的刺客都抓不住嗎?”
離歡跪在那裏,隻低頭求情:“父皇,此事是兒臣無能,擒不到那刺客。兒臣……兒臣認罰。還請父皇寬仁開恩於沒羽營將士……”
那位顯王殿下,在一旁見著這龍顏盛怒,雖說是樂的心裏開花。可是離歡被責罰一頓,掉不了腦袋,達不到目的。這次朝堂之事,最主要的還是讓離歡乖乖交出那兩個調查自己的家夥,這才是正事兒。
此刻便是煽風點火。“父皇息怒。兒臣記得昨夜裏七弟追敵及時,應該並不至於擒獲不了那刺客。”隨即便微微轉頭掃向離歡:“難不成是七弟實則已經追到那刺客,卻有何難言之隱?”
顯王這一句話,看似是幫離歡說話,實則卻是把離歡朝那火坑裏再推一點。
那帝君不清楚前後因果,隻覺得這皇三子如自己寬仁,還在為皇弟求情。此刻怒火稍有平息,轉而問道:“你皇兄為你求情,你若真有難言之隱,便說出來,朕不責怪便是。”
那位帝君給了台階。離歡微微抬起頭,卻咬咬牙,還是咬定:“父皇,此事確實是兒臣無能,並未擒獲刺客。隻是此事確實與沒羽……”
鍾離渡知道離歡不想連累沒羽營,抓住機會乘勝追擊。好像求情一樣,再度跪拜懇求道:“父皇。七弟昨夜恪盡職守,追敵時機並未錯過。若真是沒追到那刺客,可能也真是沒羽營近來缺些磨練,求父皇務必不要責怪於七弟……”
聽著鍾離渡再度把矛頭指向沒羽營,離歡急迫中趕緊打斷,跪拜道:“父皇!此事確實與沒羽營無關!”
那位帝君於皇座之上也看出離歡之意護住沒羽營,似乎也抓住把柄,施壓道:“傳沒羽營執令……”
“父皇!”
見鍾離伐真要對沒羽營問責,離歡好像終於招架不住。跪在那裏,隻是叩首。
在那鍾離渡麵前終歸算是服軟:“父皇贖罪,切莫懲戒沒羽營將士。昨夜兒臣……”
一番沉默。離歡終於好像坦白:“確實擒獲刺客……”
聽著離歡這句話,鍾離渡心中別提多舒服。自上次朝堂之上,離歡親口承認手刃東宮儲君開始,這跟那鍾離陽同樣該死的鍾離歡,不知道是明裏暗裏壓了自己多少次。今日,總算是讓自己將回一軍。
隻是那離歡說罷,卻再度抬起頭:“隻是兒臣……確實有難言之隱,才始終隱瞞,請父皇贖罪。莫要懲戒數百沒羽營將士……”
這“難言之隱”倒是讓鍾離渡一陣詫異。自己剛才所謂難言之隱,不過找個機會逼離歡就範而已。本以為此般施壓,這離歡最後終歸是要交出那兩個探查自己的黑衣人作為收尾。甚至商紅玉也早替自己想出了,如若離歡隨便找兩個替罪羊交給自己的後續處置方法。卻始料未及,這念王還真說出了什麽難言之隱來……
那位帝君惱怒之中,似乎並不在意離歡口中難言之隱。隻是低哼:“那兩個刺客現在何處?轉交給你皇兄去審問……”
“父皇贖罪……”
那位一直被顯王和帝君反複施壓的念王殿下卻再度低頭跪拜道:“那兩個刺客,兒臣已經放走了……”
“放走?”
鍾離伐已經說不出自己現在算不算的上是惱火了。隻覺得這事情越來越莫名其妙,簡直毫無常理可言!甚至竟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見那帝君沒說話。離歡隻是再道:“父皇息怒。那刺客確實身份特殊,甚至應該並不能被稱之為‘刺客’。兒臣也是一時無奈之下隻好放走。”
離歡語氣中帶些委屈。抬頭看向那位父皇。
緩緩說道:“若父皇一定要查。現在召二人進宮便是……”
“召?”
離歡這般解釋,別說那帝君,連明明清楚一切的鍾離渡和一旁清楚卻隻是看戲的鍾離羨都開始摸不清頭腦了。
召。這個字含義可大了。“現在召二人進宮”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兩個所謂“刺客”。至少,這位陛下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