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毓清宮出來，白玖玖倒是真回了承乾宮。
經過荷花池時碰到宋瑤，兩人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各自見了禮，卻是連半句話都沒說，便各自離開。
誰知道宋瑤剛剛離開沒多久，白玖玖肚子便開始疼，從橋上走過時，整座橋突然垮了，白玖玖同紅羅一同摔進了水裏。
水不深，白玖玖落下去，掙紮兩下便站穩了，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受驚的緣故，她發現水中帶了一點紅，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見紅了。
歐陽炫燁匆匆趕回的承乾宮，幾乎剛剛跨進宮門就聽見了白玖玖撕心裂肺的大喊。叫的歐陽炫燁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恨不能自己進去替白玖玖受苦。
可偏偏一群人攔著他不讓進。
“紅羅！”
裏間白玖玖滿頭大汗，連發根都被打濕了，臉色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死死抓著床單，指關節都發白了。叫出這一聲紅羅時，幾乎用盡了白玖玖所有的力氣。
按白玖玖吩咐自承乾宮嘟著歐陽炫燁紅羅，在聽到這句話後，也顧不上這一心要進去陪著白玖玖的帝王，連滾帶爬跑到白玖玖身邊，跪下來。
“奴婢在奴婢在奴婢在，”紅羅哽咽著道，“小姐你不要說話，留點力氣好不好？”
“不，我要說，”白玖玖梗著脖子，狠狠喘了口氣，“你讓我說，我怕，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你，你替我，轉告歐陽炫燁，不管他用什麽辦法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孩子，就算，就算我付出生命也沒關係……”
“你在胡說什麽！”歐陽炫燁聲音突然響起。
他到底還是進來了，他擠開紅羅，在榻前蹲下，輕輕握住白玖玖抓的很用力的手，“你知道的，我隻要你，玖玖。”
孩子沒了就沒了，他隻要他的玖玖平安無事。
內殿血腥味很重，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跟不要錢似的端出去。
“歐陽炫燁，我，我警告你！”白玖玖艱難直起上半身，死死瞪著眼前的人，“就算你，也不能，傷害，傷害我孩子！”
“不。”歐陽炫燁無視白玖玖抓在他手上的力道，輕柔的替白玖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隻要你。”
誰也不能奪走他的玖玖，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白玖玖瞪著歐陽炫燁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又在下一秒被歐陽炫燁捂住了嘴，“你是又要拋下我麽，玖玖？”
白玖玖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歐陽炫燁的桃花眼格外深邃，漆黑的瞳仁裏好似就隻是裝著她一個人。他的表情是白玖玖從未見過的，那一瞬間，她心中湧出許多悲傷，眼淚似乎想要在下一秒決堤。
但又被她死死憋著，紅著眼角，死死抓住歐陽炫燁的衣袖，痛苦的喊道，“歐陽炫燁，你不是想我痛死啊？我真的，真的快沒力氣了……”
“那你就不要說話，不想我傷害孩子，你就好好將他生下來，留在我身邊。”歐陽炫燁神情格外溫柔，臉上也帶著安撫笑意，然而那笑容卻是怎麽也染不進眼底。
“玖玖，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回答歐陽炫燁的是白玖玖痛苦的叫喊。
早產加上難產，白玖玖沒有痛死，還能留口氣和歐陽炫燁說話，已經很了不起了。
太醫在外麵急的跟什麽似的，臉上的汗水不不比白玖玖少，但除了隔著屏風指揮，他也幫不上什麽忙。
終於在白玖玖覺得自己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和孩子的一同死去之時，她一把抓住歐陽炫燁的手，“還有一個辦法，陛下你願不願意幫我？”
“說。”歐陽炫燁反握住白玖玖手。
外麵很冷，殿中很暖和，白玖玖的手卻像是一點溫度都沒有，怎麽也捂不熱。
“剖，腹，取，子。”白玖玖咬著牙，這句話幾乎是從她牙縫裏擠出來了，她已經痛的連大喊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有，這樣，或許還有希望……”
有那麽一瞬間，歐陽炫燁覺得自己的感受不到一點溫度，他看著白玖玖，甚至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隻有這樣麽？”歐陽炫燁問。
“是。”白玖玖喘了一口氣道，“趁我還有一點力氣，陛下，我說，你來做。我不想死，我想看著我孩子出生，我想看你抱著他來看我……”
紅羅在一邊死死的捂住嘴，不允許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來。驚恐和擔心的淚水從她臉頰上滑過。
歐陽炫燁傾身，在白玖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好，我和你一起。”
外麵太醫正滿頭大汗的想辦法，突然寢殿裏麵所有的人都被歐陽炫燁趕了出來，裏麵就剩帝王和白玖玖，紅羅守在門邊，盯著眼前各種質疑的人，什麽也不肯說。
“陛下是天子之軀，怎麽能這樣做呢？”太醫急的團團轉，口不擇言，竟是責怪白玖玖，“白小姐也太亂來了。”
紅羅看了那太醫一眼，沒說話，默默在心裏記上一筆。
承乾宮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守在外麵，沒有任何人離開，其中一個小太監還默默拿出自己珍藏佛珠，默默替白玖玖和未出世的小皇子祈福。
宮外聽到消息的人，也都入了宮，白之牧聽紅羅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完之後，沉吟半響，最終的憋出兩個字，“胡鬧！”
“玖玖一向是很有主意的人，不會有事的。”有個沙啞的聲音在白之牧身後響起。
紅羅回頭看去，見她遮著臉，身上沒露出一點肉來，但她卻是像是知道那人是誰一樣，欠了欠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裏麵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連一向沉穩的白之牧都有些沉不住氣，來回踱著的步子。
“宋家那位如何了？”白之牧淡淡問，隻能轉移注意力。
駱公公歎了口氣，“小皇子和白小姐若是平安，或許她還能留下命。若是……隻怕陛下大開殺戒。”
白之牧唔了一聲，正要說話，一直沒有動靜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
很響，眾人莫名鬆了一口氣。
然而，哭聲過後，裏麵再次歸於寂靜，依舊不見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