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燈火通明，照的幽長的宮道陰陰森森，總給人一種暗處有人的感覺。
到了後半夜，魏公公滿頭大汗的去敲響了承乾宮一處暖閣的門，“七王爺可有睡下？”
歐陽炫燁自昨日入了宮，就被皇帝留在宮中，沒有回府。也不知道皇帝陛下這是什麽的意思的，將人留在宮中就罷了，竟然還叫七王爺宿在承乾宮。
即便是自己兒子，也沒有叫一個王爺留宿承乾宮的道理。
魏公公琢磨不透，準備勸解兩句，矜持的皇帝陛下卻因此摔了手裏的折子，就連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冷意，“朕留老七在宮中商量潯陽饑荒一案，有何不妥？”
最是無情帝王家，饒是伺候皇帝多年的魏公公也不敢在多說什麽了。
暖閣的門很快開啟，神色之間還掛著幾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慵懶的歐陽炫燁站在裏麵。
七王爺似乎剛剛睡下，如瀑布般的黑發鬆散的披在肩上，聽聞是魏公公的聲音，簡單的搭了件外衣，便匆匆來開了門。
“何事？”七王爺皺眉問，很顯然對於被打擾睡覺這件事情，並不太美好。
可憐魏公公這個冤大頭，頂著七王爺那能吃人的目光，硬著頭皮道，“王爺，您快去過去吧，陛下要見您呢。”
歐陽炫燁皺眉，最近他這父皇越發不按規矩行事了，身為皇帝，一點都不矜持。
雖是不太願意去見他父皇，可是聖命難為，不得不去。
皇帝所在的西暖閣還亮燈，歐陽炫燁推門進去，就看見他父皇一身明黃裏衣，盤腿坐在龍床上，同樣是披散一頭的長發。
可惜上了年紀，長發沒有他兒子那般黑亮，裏麵甚至還摻雜了幾根銀絲。
聽到開門的聲音響起，那邊坐在龍床上的連眼皮都沒有掀開一下。
歐陽炫燁上前幾步，隔著不遠不近距離，抬袖見禮，“父皇。”
那邊老皇帝總算是睜開了眼，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自家這個不太親近的兒子，“來了。”
要是此刻白玖玖在這裏，肯定會吐槽一句，“廢話，難道現在站在你麵前是你兒子絕美的魂魄麽？”
然而，現在站在老皇帝麵前的是七王爺，不是白玖玖。
沒有吐槽，也沒有傷害。
擁有鬼魅一樣容顏的七王爺隻是淡淡的往旁邊一站不說話了。
各自沉默了一會兒，老皇帝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皺了皺眉，“你這性子跟你母妃差遠了。”垂著頭的七王爺淡淡的一掀眼皮，不明所以的看了龍床上的人一眼。
從皇帝這個角度看過去，仿佛能看見歐陽炫燁眼裏帶著的嘲諷。
“皇後已經被朕處理，國師府也不複往日風光，你還有什麽不滿？”端坐在龍床上的老皇帝也矜持不下去得了，語氣裏帶著怒火。
要不是那邊坐著的人是歐陽炫燁的父皇，他絕對會學著白玖玖語氣翻個白眼，罵一句有病。
算了，這種有損形象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
歐陽炫燁冷靜道：“兒臣沒有不滿。”
七王爺越冷靜，老皇帝就越不開心，總覺得他這兒子是故意擺臉色給他看的。即便知道歐陽炫燁對誰都是這樣一幅九級傷殘的臉。
“倘若不是因為朕還是這皇帝，你今日大概也不會出現在這裏。”老皇帝冷哼一聲，實在想不明白就歐陽炫燁這性子，白家那位竟然會看的上他。
可惜皇帝陛下不知道自己這兒子在麵對人家白玖玖的時候，將這輩子的溫柔都透支了。
歐陽炫燁：“父皇若是叫兒臣過來吵架的，不如休息……龍體要緊。”
中間停頓的那一句，七王爺其實想說的是，你已經老了。隻要話到嘴邊，又被他吞了進去。
再怎麽說那也是他父皇，知道他一把年紀了，還要點麵子。
可還是將老皇帝氣的直吐血。
七王爺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他父皇吐血，等到那邊的人吐得差不多了，他才道：“父皇還是好生休息，兒臣告退。”
“站住！”老皇帝氣勢洶洶的叫住人，“滾回來。”
還沒摸到門檻的七王爺，無奈的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那邊的人，僵持在原地沒動。
“朕有道聖旨要給你。”老皇帝大概也是發火發夠了，語氣也軟了下來，“你去拿，在那道牆上。”
歐陽炫燁順著皇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在龍床後麵，位置有些偏僻，他所在的位置，什麽都看不見。
歐陽炫燁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過去了。
等到走近，他也看上了那牆上掛著的東西，饒是今晚七王爺在淡定，也在看到的牆上掛著的畫時，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老皇帝要的效果達到了。
“你也不是萬事都能做到鎮定的地步。”老皇帝很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總歸還是有血有肉的人，沒將帝王那套無情無義給學個精透。
“兒臣曾聽聞您燒了母妃的所有東西，還不允許旁人提起她。”歐陽炫燁抬手取下牆上的那幅畫，裹裹卷卷珍重的放進袖中，又恢複了那雷打不動的神情。
老皇帝皺眉：“讓你在皇陵替你太祖母守陵兩年，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七王爺無言片刻，打開牆上的暗格，取出裏麵那道金貴的東西，方才回答剛才的問題，“死人不會說話。”
老皇帝冷哼一聲，不留情麵的點評：“愚蠢！愚蠢至極！”
歐陽炫燁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瞄了老皇帝一眼，扔下手裏的聖旨，轉身就走。
“哎哎哎，回來回來。”老皇帝趕緊叫住人，糟心的看著自家那不成氣候的兒子，“心高氣傲，還不允許旁人罵你兩句了？”
七王爺作勢又要走，老皇帝慫了，趕緊又將人叫回來。
聖旨還沒送出去，怎麽能讓人走了？
當皇帝當到他這個地步，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比那死去的白家大小姐還要窩囊。
歐陽炫燁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聖旨，在老皇帝的默認下看了兩句，看完之後，臉色實在是談不上好看。
七王爺冷笑一聲，“父皇將這聖旨交與兒臣，就不擔心兒臣違抗聖意，假傳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