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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新家(上)

  第六十九章·新家


  雷家的新居位於一處叫作細柳衚衕的巷子里。


  這裡是天啟帝給他們安排的宅院。


  一開始時,雷爹還想清高一下,拒了這宅院的,虧得姚爺實際,知道「京城居,大不易」,可他卻狡猾地沒跟雷爹說實話,只暗示著雷爹去回憶一下皇帝要他們三家搬來京城的理由。於是,雷爹立馬就聯想到,天啟帝這一安排背後,難免沒有那監視之意,便只得歇了念頭——就這一點來看,其實雷家父女兩個都挺好騙的。


  不過,後來雷寅雙從小兔的信中得知,其實雷爹和姚爺都想多了。這宅子既不是像雷爹疑心的那樣,是天啟帝為了便於監視他們才分給他們的,也不是像姚爺猜測的那樣,是皇家要拉攏他們給予的恩惠。原來,本朝立國至今,前後不過才十來年的功夫,從舊都遷至這座六朝古都后,天啟帝總不能叫那滿朝文武全都睡大街去,便將沒收的前朝大官們的宅院作為一種福利,分給了底下的官員們——所以說,其實這是職工宿舍!


  那細柳衚衕和鴨腳巷頗有些類似,衚衕口外的甘泉街,就和江河鎮上的老街一樣,並不是京城的主幹道,因此,這裡住家極是僻靜。但,沿著甘泉街往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是京城最為繁華的丹鳳大街了。


  細柳衚衕之所以名為細柳衚衕,是因著它地形狹長。衚衕里一共住了十來家住戶,幾乎都是在朝的五六七品小官兒。算起來,這條衚衕里竟是姚爺的官位最高。


  雖說雷爹的任命還沒下來,王朗和姚爺則早已經在朝廷當差一年多了。因王朗之前曾在衙門裡當過差,且為人圓滑,便被天啟帝分到鴻臚寺任了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專負責跟那些外番扯皮拉閑篇;姚爺則較為輕鬆,在翰林院掛了個侍講學士的銜兒。雖然他平常不怎麼去上朝,只在皇帝議事時才會應召而去,卻是個實實的正四品。


  馬車停在雷家新宅門口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一路長途跋涉,加上好友重逢時的一番激動,已經習慣了隨著太陽作息的雷寅雙,還在馬車上時,就已經是兩眼餳澀了。下了馬車,她迷迷糊糊抬眼,就只見滿眼都是燈籠在晃動。她爹隱約在那裡跟誰說著「時候不早了,別犯了宵禁」,似乎是在趕著誰回家;又有誰嘲了她一聲「瞌睡蟲」;便有人上來扶著她的胳膊,將她送進了一個什麼甚是安靜的地方。


  她搖搖晃晃地坐在什麼東西上面,任由人給她解著衣裳,散著頭髮。直到一塊熱帕子擦在她的臉上時,她才略退了一些睡意,掙扎著道:「小兔別鬧,我困死了,讓我先睡會兒。」說完,推開那隻手,也不管後面是不是床,就這麼倒了下去。


  第二天醒來時,雷寅雙看著頭頂那一水碧青的輕紗帳頂眨了半天的眼才反應過來,這會兒她既不是在北上進京的船上,也不是在沿途的驛館里,更不是在鴨腳巷她那間東廂的卧室里——她家可沒這麼好的幔帳。


  一種異樣的感覺,令她躺在那裡沒動,只轉著眼珠小心瞅瞅四周。


  果然,隔著帳幔,她看到有個人影坐在離床不遠處的一隻綉墩上,正頭靠著一張高几在打著盹。


  雷寅雙的眉不由微微一挑,悄無聲息地坐起身。一低頭,只見床前擺著一雙鞋。雖是她的尺寸,卻並不是她那雙穿舊了的布鞋,而是一雙桃紅錦鍛面,綉著松綠纏枝花樣的新鞋。


  雷寅雙歪頭欣賞了一會兒那鞋,便將腳套了進去,然後抬頭打量著那個仍靠著高几打著盹的丫頭。


  她猜,這十有八-九就是昨兒小兔跟她說起過的,替她預備的丫鬟了。


  這丫鬟看著比她要年長几歲,大約在十五六歲左右,生著一張粉白的鵝蛋臉,鼻子略有點長,鼻間幾點俏皮的雀斑。


  雷寅雙湊過去看著那女孩時,許是些微的氣息擾動,驚得那女孩忽地一抖,就這麼驀地睜開了眼。


  於是,雷寅雙和那女孩雙雙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哎呦!」雷寅雙撫著胸口後退一步。


  那女孩雖然也吃了一嚇,卻是生生吞下了一聲驚呼,連忙從那張綉墩上站起身,垂手立在雷寅雙的面前,不安地說了聲:「奴婢該死,竟睡著了。」


  ——卻是不討饒,不多話,連一個多餘的聲響都沒有。


  可見這是個訓練有素的。


  不知為什麼,出身小門小戶,應該從沒見過大家規矩的雷寅雙,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女孩的規矩之處。


  她沖著自己疑惑地一眨眼,卻是沒去細究根源,只繼續好奇地打量著那個女孩,嘴裡笑道:「你一夜沒睡,就在這裡陪著我了?」


  女孩規規矩矩地垂著眼,道:「馮嬤嬤怕姑娘半夜有什麼需要,便命奴婢在這裡守著姑娘。」說著,到底沒忍住,飛快地從睫毛下方看了雷寅雙一眼,問著她:「姑娘可是這就要起了?」又道:「這會兒應該還沒到卯正時分。」


  彷彿印證著女孩的說法一般,外面忽然響起「噹噹」的報時聲,唬得全無防備的雷寅雙驀地一眨眼。


  注意到她的眨眼,那女孩趕緊道:「這是……」


  「西洋自鳴鐘嗎?」雷寅雙驚奇道。


  丫鬟一愣,忍不住再一次違了規矩,從眉下飛快看了雷寅雙一眼。這自鳴鐘是近幾年才出現在大興的,原是西洋番國的貢品,便是富貴人家都極少得見,偏自家姑娘明明出身小地方,應該不認得此物的,竟就這麼一口就報出了這東西的名字……


  那丫鬟打著愣神時,雷寅雙已經轉身跑到了卧室門口。她才剛想要伸手去撩那卧室門上掛著的錦簾,帘子竟像無風自開般,忽地被人挑開了。


  卻原來,她的卧室門外正一左一右靜立著兩個小丫鬟。聽見她過來的聲音,一個小丫鬟立時無聲無息地替她打起了帘子,另一個則仍斂手屏息立在門邊上一動不動。


  這些年,雷寅雙一直不曾放下武功,便是還沒到她爹那種於寂靜中能分辨出有幾人在呼吸的程度,卻也是要比一般人耳聰目明得許多。但她剛剛在卧室里時,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外面有人——就是說,要不,這兩個看著年紀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是高手;要不,就是她們一直不曾發出一點兒動靜,所以她才沒有察覺到她們的存在。


  便是挑著那門帘的小丫鬟,也和那沒有挑著門帘的小丫鬟一樣,規矩地低垂著眼,視線只凝在自己的鞋尖前,輕易絕不肯往旁邊挪上一寸。若不是這會兒站得近,叫雷寅雙聽到這二人略有些緊張的呼吸聲,她差點就要以為這二人是兩尊畫在門邊上的假人兒了。


  雷寅雙看看這兩個小丫鬟,然後回頭看向身後的那個大丫鬟。


  那個大丫鬟仍是低垂著脖頸站在原處,雖看似不動如山,卻早已經根據雷寅雙站立的位置,悄悄挪動著腳尖,讓自己的頭頂心始終正對著雷寅雙所在的方向。


  看著三個丫鬟那統一梳成「丫」字型的發頂心,雷寅雙又默默眨了一下眼。她原不該有這樣的認知的,可奇怪的是,她就是知道,這幾個女孩,十有八-九是宮裡出來的……至少,也是受過宮規調-教的,所以才有著如此高規格的行事規矩。


  大丫鬟再次從睫毛下飛快地看了雷寅雙一眼,便回身從衣架上抱了襲斗篷過來,小聲道:「早起涼,姑娘可別凍著了。」


  雷寅雙這才從沉思中回神,低頭看看身上穿著的白色中衣,卻是忽然就想起昨晚。


  昨晚雖然她困得要死,倒也不至於全無意識,因此,於睡意朦朧中,她還是知道有人在幫她換衣裳的。只是,迷迷糊糊中,她以為她還在鴨腳巷,幫她換衣裳的,還是她的小兔弟弟……如今清醒過來細一思量,她不禁一陣搖頭。便是小兔沒有認祖歸宗回家去,以他倆如今這漸大了的年紀,也不好再這麼不分彼此地廝混了。何況,小兔怎麼說都是個男孩子,她居然以為是他在幫她脫衣裳!


  這麼想著,昨兒那白馬紅衣的少年模樣,卻是忽地就躍入了她的腦海。


  時隔一夜,雷寅雙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她家小兔,不知不覺中竟已經長成個傾國傾城的美少年了……


  推開大丫鬟試圖給她披上斗篷的手,雷寅雙彎著眼,沖著腦海里的美少年頗為自豪地微笑起來——她家小兔呢!


  見雷寅雙推開那斗篷,丫鬟盡職地又道了聲:「姑娘當心凍著。」


  「我不冷。」雷寅雙再次拒絕了那斗篷,這才從腦海里的美少年臉上收回神思,看著那丫鬟眨了一下眼,問著她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丫鬟垂手道:「馮嬤嬤說,等姑娘來了,再由姑娘賜名。」


  「啊……」雷寅雙不禁為難地以小拇指撓了撓鼻樑,她最討厭這種動腦筋的活兒了。「那,你原先叫什麼?」


  丫鬟道:「在家時原沒名字的,後來嬤嬤給臨時起了個名兒,叫-春歌。春天的春,歌聲的歌。」


  「好名字!」雷寅雙立時打了個響指,「就還叫這個吧。」又問著春歌,「昨晚我困得不行,竟就這麼睡下了,這會兒渾身難受……」


  她話還沒說完,春歌就極機靈地接道:「姑娘可是想要沐浴?」


  雷寅雙立時又打了個響指,「對!」


  春歌鬆了口氣,卻是看著雷寅雙仍捻在一處的手指微微一翹唇角,向雷寅雙屈膝行了一禮,道了聲:「姑娘稍候。」又問著她,「姑娘可要先用點什麼?姑娘昨晚都沒用晚膳就睡下了。」


  「啊,好。」雷寅雙應著。


  她原以為,春歌肯定要出去安排一番的,卻不想春歌沒動,而是轉身摸了摸一個套在暖罩里的水壺,倒了一杯水遞了過來,對雷寅雙微笑道:「姑娘略等一等,先喝口水潤一潤嗓子吧。」


  雷寅雙接過水杯,正想問著她:你不用去吩咐人備洗澡水嗎?就聽得外面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隨著帘子被人輕輕挑起的聲音,屋外響起一陣低語。然後她便聽到兩種不同的腳步聲:一個極輕微的腳步聲,又回到卧室簾外;另一個略沉重的腳步,則是「噼哩叭啦」地往遠處奔去。


  顯然,是外間那兩個背景畫似的小丫頭一直在注意聽著卧室里的動靜,所以不用春歌特意出去吩咐,外間的小丫頭便自動往屋外傳了消息,屋外又有其他人跑去辦差了——這一下,雷寅雙總算知道為什麼江葦青的屋裡要用著十幾個丫鬟了。


  嗯,緩慢抿著那正適宜入口溫度的茶水,雷寅雙心想,這人果然要比那「機器人」管用多了。


  這般想著時,雷寅雙不禁又是一陣凝眉。


  若不是小兔那個離奇的「夢」,一向心大的雷寅雙也不會覺得自己那些「夢」古怪了。如今細想想,似乎她打有記憶起,就一直在做著一些跟自己無關的夢。夢裡的她,住著奇怪的高樓,做著奇怪的事,說著奇怪的話,通過一種叫作「電腦」的東西看著一些奇怪的話本;偶爾還透過那奇怪的「電視」,看著裡面的人表演著一些不合情理的奇怪「電視劇」……若不是她知道自己生來就是雷寅雙,且作為雷寅雙活到至今,雷寅雙險些就要以為,自己這狀態,就是「夢」里那些話本中常提到的,所謂「穿越」了!


  雷寅雙走著神時,那春歌則聽著窗外稍重的腳步聲微擰了一下眉。


  她悄悄看向雷寅雙,見她眉頭微蹙,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趕緊斂手回稟道:「都是奴婢失職,沒能調-教好那些小丫頭,倒擾了姑娘清靜。」


  雷寅雙一怔,眨了一下眼才明白她的所指,便笑道:「我什麼都沒聽到。」


  這時,外面的帘子被人輕輕挑起,隨著一陣細碎的動靜,以及一陣輕微的碗碟碰撞聲,雷寅雙便聞到一股香香的味道。幾息后,也不知道春歌接到了什麼暗示,忽然彎腰請示著雷寅雙道:「姑娘,可要加件衣裳再出去?」


  雷寅雙低頭看看身上的中衣,立時明白了這丫鬟言中未盡之意——這模樣,大概是不適合在卧室外面出現的。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在「因不懂規矩被丫鬟恥笑」和「舒適隨意」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這樣就好。」


  她站起身,走到卧室門口,還沒伸手去掀帘子,簾外站著的小丫鬟就跟有雙透視眼一般,又一次早她一步挑起了帘子。


  雷寅雙看看兩個小丫鬟,差點忍不住要問一問她們:「小兔打哪兒把你們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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