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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份子錢

  第三十三章·份子錢

  而雖說大興講究個姓氏宗族,可同時也講究個禮儀廉恥。何況整件事的是非曲直,圍觀的眾人也都是看在眼裡的。見陳五奶奶當街撒潑,陳氏族人多少都覺得有些丟臉。於是陳大奶奶、青山嫂子等人全都圍了過去,紛紛勸著她從地上起來。


  五奶奶哪裡肯依,人越是拉她,她就越是往地上躺,竟是鬧得更凶了。且那話里話外都在擠兌著陳氏族人認慫,竟由著一個外姓人欺負本家人什麼什麼……


  雖說誰都知道那陳橋是因為什麼被打的,可五奶奶這麼說了,便是一向待人公正的青山嫂子都不好貿然開口替花掌柜說話了——一個不好,不定她就得被五奶奶纏上,說她「吃裡爬外」什麼的……


  所以,眾人誰都沒接五奶奶的茬,只在那裡苦勸著五奶奶起來。


  這世間有那明理之人,自然就有那糊塗之人。陳大奶奶和青山嫂子她們不肯做那糊塗之人,自是有人願意跳出來顯示一下自己是更懂得「宗族親情」的。於是人群中一個三旬左右的婦人便跳了出來,幫腔著五奶奶指責著花姐道:「花掌柜也真是,都是鄉里鄉親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把人打成這樣。人家陳橋兄弟不定就只是忘帶錢了,哪就能說他是存心要吃白食呢。」


  婦人的話音剛落,就只見那一高一矮並肩站著的花姐和小老虎雷寅雙,忽地全都扭頭向她看了過來……不,正確說來,應該是向她瞪了過來。


  而叫人驚奇的是,這二人不僅神情一致,竟是連動作都是出奇的一致。


  聽到那婦人的話后,花姐和雷寅雙扭頭看向那婦人的同時,都下意識地微微抬起的雙臂,捏緊雙拳,擺出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起式……這二人的眼睛雖然生得不像,卻都是瞪得溜圓,且眼裡露著同樣兇悍的光芒。


  兩雙凶光畢露的眼,以及四隻捏緊的拳,立時就叫那婦人想起之前花姐只一腳就把個壯漢踢飛到街心的事來。頓時,那婦人一縮脖子,將自己藏於人後不吱聲兒了。


  她這裡雖然躲得快,卻還是叫雷寅雙認出了她。花姐那裡張著嘴還沒出聲兒,雷寅雙已經沖著那婦人嚷嚷開了:「青松嫂子,又是你!我問你,你哪只耳朵聽到陳橋說他忘帶錢了?他說的明明可是不付錢……」


  「還說,以後每隔五日就要來收一回份子錢呢。」小兔忽然接著她的話道。


  剛才雷寅雙撲過去「做壞事」時,一時放開了小兔的手,所以小兔這會兒正和姚爺、雷爹爹站在一處。他抬起頭,問著姚爺道:「什麼是份子錢啊?」


  姚爺一怔。他們是花姐處理完陳橋等人之後才到的現場,自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且他們也還沒來得及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陳五奶奶就已經當街鬧了起來。


  要說姚雷王這三家搬來江河鎮,怎麼也有六七年的時間了。所以姚爺對鎮上百姓的脾氣稟性可謂是知之甚深。鎮上人家,若說一個個有多惡,倒也未必,甚至可以說,大多數人在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挺純樸、挺善良的。便如大家對小兔的態度。鎮上幾乎人人都知道他是被拐的孩子,因此不管他走到哪裡,那些嬸嬸大娘們都愛多照顧他一些。但與此同時,若是小兔跟他們家的孩子起了衝突,他們眼裡就再沒個什麼公正同情了,他們只會憑著親疏遠近的關係來確定各自的立場——就是說,便是滿大街的人都知道花姐是無辜的,只衝著五奶奶嚎出「外姓人欺負本家人」這一句話,就能叫整條街、甚至整個鎮子的人都閉了嘴。便是大家心裡其實都不齒著五奶奶和陳橋,當眾卻是再不敢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花姐說一句公道話的。


  所以,五奶奶鬧開后,姚爺並沒有貿然出頭。他只默默站在一邊,開動腦筋尋找著對策。就在他深感棘手之時,不想小兔嘴裡忽然蹦出「份子錢」這三個字來。


  姚爺正要低頭追問小兔這三個字的由來,那邊的雷寅雙已經答著小兔的話嚷道:「什麼『份子錢』,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說白了,他們就是來收保護費的!你若不肯給,他們就往你們家門上潑狗血,扔死雞,甚至放火燒房子,搞得你家雞犬不寧。」


  李健心頭一動,立時走過去站在他姑姑的身旁,問著那終於緩過氣來的陳橋道:「便如我姑姑所說,做生意,講究個和氣生財。這位大叔想要收個『份子錢』倒也不難,我們也只當是破財免災了。只是,請問這『份子錢』是只單收我們一家,還是全鎮家家有份?聖人有言:『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家家都收,我們家自不例外。可若是只是收我們一家,您這就是敲詐勒索之罪了。按照大興律九則第十七條,得判你帶枷示眾十日,再看情節輕重,判三個月到三年不等之徒刑……」


  他那裡裝模作樣地繼續吊著書袋子,可周圍圍觀的鄉鄰們卻早已經聽明白了他話底暗藏的意思。於是,原本還礙著宗族名義不好表態的眾人們,再看向陳橋的眼裡,不禁都帶上了一份警覺。


  ——陳五奶奶那麼一鬧,一時叫鎮上的人全都忘了這「份子錢」的事了。如今被小兔和李健這麼一提醒,一個個不禁都人人自危起來。要知道,這江河鎮原就不大,便是在街上開店做生意,做的也不過是本鄉近鄰的小本生意而已,原就是發不了財的,若是再像縣城裡那樣,叫地痞流氓扒了一層利去,只怕維持生計都困難了。


  於是,不僅那些不姓陳的街坊鄰居,便是陳姓本家,一個個看向陳橋的眼裡都帶了不善。


  里正吳老爹雖然姓吳,娶的卻是陳氏當任族長的親妹子。所以在陳家人面前,他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且他之所以能順順噹噹地做了那麼多年的里正,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這小鎮子上沒那些烏煙瘴氣的人和事。如今見陳橋領著一幫外鄉人來鎮子上,且打的還是在江河鎮「開疆闢土」的主意,吳老爹心裡早窩了火。


  於是他也走到陳橋面前,沉著張臉問著他:「小兔和健哥兒說的可是真的?!」


  這會兒青山哥和其他那些都聽到這一段的鄉鄰才終於敢站出來說話了,紛紛附和著道:「他就是那麼說的。」


  要說陳橋自小生活在江河鎮上,所以也把這江河鎮上諸人的脾氣稟性摸得透透的——便如當初姚爺忽悠鎮上百姓們去抓人販子的事一樣,鎮上的百姓要說有熱血,也是有熱血的,卻是因著保守的本性而誰都不肯做那出頭鳥。且任何有危險的事,他們都寧願選擇不去直接面對衝突——所以陳橋才會跟龍爺把小雞胸拍得震山響,打賭發誓地說拿下江河鎮不費吹灰之力。


  他對小鎮百姓那膽小怕事不敢惹禍的性情可謂是把握得極准,所以他早已經擬定好了計劃,打算從那些外來戶的店鋪開始起,一點點地把這江河鎮給蠶食下來。他算得准準的,鎮上百姓再不會為了幾個外鄉人出頭,可他沒算到的是,這看著軟糯可口的客棧老闆娘竟是塊鐵板,叫他這啃下去的頭一口就磕飛了牙——磕飛了牙還不算,還叫一個半大小子當眾嚷破了他那蠶食的心思,叫鎮上眾人全都對他起了警覺……


  陳橋不禁暗道一聲「晦氣」,趕緊對吳老爹一陣賭咒發誓,說他剛才那些混話只是弄著花掌柜玩笑的,不想卻叫人當了真,等等等等……


  事情到了這一步,五奶奶也沒啥好鬧的了。倒是陳橋的哥哥陳梁,迫不得已,只好替弟弟付了客棧的酒菜錢……


  諸事落幕後,姚爺捋了捋鬍子,小聲對吳老爹道:「若是陳橋一個人,還真有可能是說笑的話。可我看跟著他的那幾個,看起來就不是善茬。只怕真有人盯上我們鎮子了。」


  吳老爹沉著眉眼道:「姚爺怕是還不知道,花橋鎮上那伙小子,竟也學著縣城那些痞子們結了個什麼團伙,如今也在鬧著要收什麼『份子錢』,卻是再想不道,這股歪風竟也刮到了我們鎮子上。」


  姚爺倒是頭一次聽說隔壁鎮子上也有這種麻煩的,不禁意外地動了動眉。他略沉吟了一會兒,道:「如此說來,陳橋後面怕是還有人。這一次他們沒能得手,怕是下面還有後手。老兄你可提著點神。」


  吳老爹點點頭,道:「您識文斷字的,又見多識廣,也幫兄弟留神一二。」又道,「回頭我再往各家跑一趟,跟各家都把話說透了,叫他們管好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別的鎮子如何咱管不著,咱這鎮子上,卻是不能叫這股歪風刮起來。」


  姚爺回到鴨腳巷時,忽然聞到空氣中飄著股藥酒的味道,便往那開著門的雷家小院里一探頭,喊了聲「雙雙」,「你又怎麼淘氣了?這是磕到哪兒了?」


  雷寅雙從西廂里跑出來,臉上仍殘留著一種奇怪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叫她不忍心去看的場景一般。「不是我,」她隔著院子答著姚爺道,「是小兔。我爹正在幫他上藥呢。」


  「咦?他怎麼了?」姚爺問著,便走了過去。


  他跟著雷寅雙來到西廂,只見小兔乖乖坐在床頭上,雷鐵則拿了張凳子坐在他對面,正往掌心裡倒著藥酒。


  姚爺往小兔的手背上看了一眼,道:「喲,這是淤血了,得推開。」


  「嗯。」雷爹應了一聲,便拿起小兔的手,大力搓揉了起來。


  原本站在姚爺身邊的雷寅雙忽地往姚爺身後一縮。


  感覺到她的異樣,姚爺扭頭看看她,見她一張小臉都皺成張貓臉了,便笑道:「你竟還怕看這個?往常你不是還自己給自己上藥來著?」


  雷寅雙的手揪著姚爺的腰帶,半露著個腦袋看著小兔的臉色,一邊答道:「那是我自己,這不是不是我嘛!」


  姚爺和雷爹都沒聽懂她這句話,不過顯然小兔聽懂了,抬頭對雷寅雙笑道:「不疼的。」


  可說是不疼,哪能真不疼。雷爹手上一個用勁,便叫小兔忍不住「嘶」地倒抽了口氣。


  於是,姚爺立時感覺到,那揪著他腰帶的小虎爪子顫了一顫。他低頭看向雷寅雙時,卻是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發現,彪悍得不像個姑娘家的小老虎,居然跟那看不得傷口的小靜一樣,把頭側了過去。


  姚爺和雷爹默默交換了個眼神。


  小兔見小老虎這模樣,便對她笑道:「你去把米淘出來吧,該做午飯了。」


  雷寅雙巴不得這一聲,趕緊答應一聲,轉身就跑了出去。


  其實小兔還有點捨不得來著,雖然看著雷寅雙替他難過的模樣叫他心裡挺受用的,可看她感覺難受,他也不太好受……他正盯著雷寅雙的背影看時,姚爺走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是故意提到那個『份子錢』的吧?」姚爺道。


  小兔沒有回答,只抬著那眼白微藍的眼眸,一臉乖順地看著姚爺。


  姚爺笑了笑,忽然伸著指節在他額上敲了一記,道:「別拿對付雙雙的那一套來對付我。我問你,你可知道你眼下的處境?你就想這麼混下去?」


  小兔怔了怔,抬頭看向雷爹。


  雷爹卻並沒有在看著他。他扭頭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藥酒,又倒了一點在掌心裡擦熱了,然後拉過小兔的手,繼續替小兔推拿著那塊淤青。


  小兔再次抬頭看向姚爺。這一回,他的眼裡沒了偽裝,而是全然的清明神色。


  「這才對。」姚爺的指節又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記,道:「人不要只看眼前,要往遠處看。將來你遲早是要回去的,回去后你要怎麼做,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心裡有個數了。那些會的不會的,只要是你想學的,都可以來問問我和你雷爹。我們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到底比你多吃了幾十年的咸鹽。」


  話畢,他忽然扭頭看著雷爹又道:「健哥兒今兒表現也不錯,倒叫我吃了一驚,也是個好苗子。」


  雷爹正要點頭,忽然就感覺到被他握在手裡的小兔爪子微僵了僵。他抬頭看向小兔,卻只看到一張和自己差不多的、沒什麼表情的臉。雷爹心頭一動,又捏了捏小兔的手,道:「明兒起,教你一套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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