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會等你長大的
國公府的眾人雖有不少的話想同晏霍舟講,晏霍舟也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可是畢竟已經夜深了,加上他又飲了酒,老夫人年歲大了沒那麼足的精神頭,故而等裴司璽走後不久,眾人便紛紛歇下了。
只有晏妧梓的竹園,卻點了一盞蠟燭,摒退了所有下人,甚至還給門留了條縫。
裴司璽比的那個「三」,她想了半天,覺得可能是指的「三更」相會,畢竟……闖她閨房的事,裴司璽已經做過兩次了。
「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呢。」
就在晏妧梓晃神之際,一個身影就坐在了窗沿上,歪著腦袋看著晏妧梓。
裴司璽的相貌隨了趙貴妃,顯得有些秀麗,乍看上去彷彿柔軟而高雅。眉目分明,眼珠子是純粹的漆黑,黑得好像宇宙盡頭無盡的深淵,多看一會兒便有一種快要被吸進去的錯覺。鼻樑挺直,鼻尖又有些柔潤。肌膚不是純粹的雪白,而是溫潤細膩宛如玉石,可是又比玉石溫暖柔軟,頭髮不知為何有些散開,臉上也帶著些微醉意,左手上那臃腫的負擔也被取了下來,夜風吹起了他的鴉青色杭綢素麵夾袍,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恍若謫仙,整個人俊朗得讓人挪不開眼。
晏妧梓有些無奈,明明她都開了門,卻還是要從窗戶進來,果真是輕車熟路了嗎。
「你找我有什麼事?」
晏妧梓覺得裴司璽今夜有些不對勁兒,但也說不上哪裡不對,直到她被那人一把抱在懷裡,才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
今夜是他們得勝歸來皇帝設的慶功宴,想來裴司璽也被灌了不少的酒,看來他今夜……是喝醉了。
「你喝醉了。」
晏妧梓微微用力,想要掙開來人的懷抱,可是裴司璽的兩條手臂卻越抱越近,勒得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了,晏妧梓想到他手上還有上,也不敢太過用力,只能低聲喝了句:「你鬆開!」
晏妧梓聲音有些急促,裴司璽聞言倒是乖乖的鬆了些氣力,只是依舊擁著她。
「哎,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裴司璽這話似是低喃,又像是情人間的囈語,聽得晏妧梓心頭一炸。
她以往以為裴司璽是把她當做琅書這樣的妹妹來疼愛,雖也朝男女那方面想過,可是她如果再怎麼也不過近八歲,這……這裴司璽莫不是……
「你若是在胡思亂想,我就要打你了。」
裴司璽話里也帶著醉意,像是讀懂了晏妧梓內心所想一樣,威脅似的舉了舉拳頭。
讓敵國聞風喪膽的常勝將軍,喝醉了酒,竟如孩童一般無理取鬧。
晏妧梓頗有些無力,長嘆了一口氣,哄著哄著的把他拖到了自己床上,所幸她在外祖家練過幾天拳腳功夫,否則就只能讓裴司璽在地上睡了。
「你先醒醒酒再說吧。」
晏妧梓從裴司璽懷裡掙了出來,打算起身給他倒杯茶,可是剛背過身去,手就被人拉住了,身子一跌,就跌在了裴司璽懷裡。
裴司璽用下巴蹭了蹭晏妧梓的發心,很是滿足的樣子,他這番親昵的動作倒是讓晏妧梓有些手足無措,她竟呆愣了許久。
「你……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晏妧梓當初肯與裴司璽交好,是因為她曉得裴司璽以後前途無可限量,是要做帝王的人,與他交好,自己能得到很多好處,並非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可是相處下來,眼前這個大男人對她許多包容,也幫了自己不少,所以她自己對裴司璽也算不上討厭。
可是……對他卻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單純的不討厭罷了。
更何況……
「你快些長大吧,快些長大……」
裴司璽只知道重複這一句話,箍著晏妧梓的手一直不肯鬆開,許是想著她這個姿勢不舒服,還一把把她抱到了自己身側,晏妧梓小小的身子被他完完全全擁在了懷裡。
晏妧梓抿緊了雙唇,周氏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中響起:「我要詛咒你斷情絕愛,所有和你有關係的人,都不得善終!」
晏妧梓渾身一顫,猛地推開了裴司璽,自己跑到了窗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許是晏妧梓的動作太大,倒讓裴司璽清醒了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的影衛就在附近,你還是把他們叫來讓他們把你送回去吧。」
晏妧梓冷著聲音,即便她對裴司璽沒有男女之情,可如果周氏的詛咒真的應驗在裴司璽身上,她心中到底也……
她自己是個從地獄爬回來的人,周氏即便對她再如何,她也不會介意,可是她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出任何事情。
如果與她有關係就會不得善終,那她就與那些人斷絕關係好了……
裴司璽忍者頭疼,走到晏妧梓身後,吹了陣兒冷風,眸子里總算清醒了些。
他看著晏妧梓的背影,小小的身影顯得十分孤寂與凄涼,他不禁有些心疼。
妧梓的顧慮這樣多,難道是因為,周月容的話嗎?
他之前從齊國公府離開后,就召來了之前一直跟在晏妧梓身邊的影衛,對這半年來晏妧梓所遭受的種種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周氏在臨死前說出的那番惡毒的話。
所以才會在慶功宴上喝這麼多久,他是在怪罪自己沒能好好的照顧好她。
晏妧梓聞言,身子一震,本想問他是如何得知的,可想到她身邊時不時出現的影衛,便不再開口了。
「你當真會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就要和所有人斷絕關係嗎?」
裴司璽從晏妧梓房間內取了一件披風,披到了晏妧梓身上。
「你真的要與整個國公府脫離關係?與衛錦檀、與琅書全都斷絕往來?還要……與我再不相見嗎?」
晏妧梓始終背對著裴司璽,不應不答。
「我不信這些東西,那個女人現在已死,若她沒死,我也有辦法叫她生不如死。我在戰場殺敵眾多,若他們死前都對我說一句這樣狠毒的詛咒,那我豈不早就該絕情絕愛,永生孤寂了?我身邊的人豈不是都要不得好死?」
裴司璽聲音溫和,大掌在晏妧梓腦袋上摸了摸,動作輕柔。
「可溫忱還是活得好好的,你……也在我身邊。」
裴司璽轉過晏妧梓的身子,見那玉人兒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不由得嘆了口氣,把她按在了自己懷裡,手安撫似的在她的背上輕輕拍打著。
「我也知道,可是……可是萬一呢……萬一……」
晏妧梓緊緊地揪著裴司璽的衣服,淚痕泅濕了他的衣裳,不斷的打著哭嗝,一句話說得好艱難才說完。
她心中害怕,她好不容易才重生一世,好不容易有了父親兄長,好不容易有了知心好友,好不容易……可是她害怕,如果他們真的因為自己而不得善終,那該怎麼辦?
「沒有萬一,我不會讓這種萬一發生在你身上。」
裴司璽聲音堅定,恨不得現在就讓人去把周氏的屍身找回來,再狠狠的鞭屍!即便如此也難消他心頭之恨!
見懷裡的人哭得累了,他才後撤了一步,帶著繭子的手小心翼翼的擦掉了晏妧梓臉上的淚痕,生怕手上動作重了划傷了眼前小人兒嬌嫩的臉。
「你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裴司璽聲音溫和,月光透過窗戶投在晏妧梓身上,在她臉上泛起了柔和的光芒,裴司璽慢慢彎下了腰,在晏妧梓潔白如玉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輕柔又極淺的吻。
「我會等你長大的……」